定親之後,雖則再不曾聽見林謹容說不嫁,或者說過陸家相關人等半句不是,可也沒見她表現出有多歡喜。每逢年節陸緘登門送禮問候,她總是避得遠遠的,從不往跟前湊,林老太太誇讚她知禮懂禮,貞靜賢淑,要林五和雙胞胎都跟着她學,陶氏卻知道,她其實是不太開心。
這孩子心眼太實,除了這個陶氏再找不出其他原因,正準備委婉地勸林謹容幾句,卻已到了地頭,只得暫且把那點心思收了,下車招呼衆人不提。
卻見林五跑過來抱着林謹容的胳膊笑:“四姐姐,哥哥他們都要去地裡挑菜,你去同三嬸孃說,讓我們也去地裡挑菜,好麼?”
陶氏便笑道:“這五丫頭,你三嬸孃我就在一旁站着,你要去地裡挑菜,不直接和我這個地主說,偏要讓你四姐姐和我說,轉這個彎又是爲何?”
林五笑道:“那不是怕被罵麼,都說四姐姐懂事嫺靜,她開了口,長輩們就算不答應也捨不得罵。”說着就朝不遠處站着的周邁瞟了一眼。她已經正式和周邁定了親,平日裡要避嫌躲着,沒有機會相處說話,今日正是光明正大相處的最佳時機。
陶氏看了看與周邁肩並肩站着的陸緘,把心一橫,道:“這又有何難?這背後就有一大片田,裡頭野菜又多又水嫩,我讓莊子裡的管事帶人去清理清理,你們想去的都去,就是有一條,莫要怨髒了新衣新鞋。”言罷果然喚了鐵槐去將後頭田地裡的無關人等清理乾淨,又去同林老太太說。
林老太太顛簸了這一路,早就抖得一把老骨頭又酸又酥,只望着趕緊躺下歇上一歇纔好,便道:“本就是出門來踏青挑菜看花的,你們仔細着些就好。”卻又記着雙胞胎,嚴厲地看着二人道:“都去,中午我就等着吃你們挑的菜了。吃了再去清涼寺上香,看花兒。”
她這話有兩個意思,一是大家都去,希望雙胞胎能夠借這個機會和其他人重新把關係處好,不要讓人看了笑話;第二就是去的時辰不能太久,適可而止。
陶氏、周氏、羅氏等人自然都領會得,各自叫了兒女在一旁細細叮囑一番,無論如何不許生事,一定要和和美美的,有事回來關起門再說。《 ☆書海閣☆??00100免費》
此處風光優美,衆人一路行來誰不知曉?雙胞胎本就想去,不過是抹不下面子而已,此刻正好順理成章地跟了去,自是大人說什麼就應什麼,還嫌她們話多有些煩。見幾個小姑去了,林家幾個少奶奶眼裡都露出嚮往來,陶氏索性好人做到底,笑道:“我是沒有兒媳婦的人,看着你們享兒媳婦的福眼紅得緊。”
周氏不由笑起來:“你這張嘴啊”於是也放了兩個兒媳去玩,羅氏見狀,自也不願落個嚴苛的名頭,少不得也跟着放了兩個兒媳,嘴裡猶自賣乖道:“我們妯娌三人就留下伺候婆婆罷。”
陶氏想了想,上前去給林老太太捶腿,慢慢說起那林留兒的事情來。
卻說林謹容等人出了後門,早有苗丫領着幾個僕婦丫頭提了籃子和挑菜用的小刀候在一旁,笑嘻嘻地引了衆人往田地裡去,無非就是圖個新鮮,教她們認認什麼野菜吃得吃不得,反正也不指望靠她們挑的菜上桌。
林謹容早就將這些野菜統統認了個遍,不需要人再教,便與苗丫、荔枝二人順着地頭一路往前尋去,什麼薺菜、蒲公英、莧菜、馬齒菜、薤白來者不拒,都挑了往籃子放。
林慎之也拿着把小刀跟着她跑,不時也在地裡刨幾下,不過刨的不是野菜,而是蟲。抓了蟲以後往往惡作劇地往荔枝手裡塞,嚇得荔枝叫娘,他自己哈哈大笑,樂此不疲地又拿了跑到後頭去嚇林五等人,惹得尖叫聲響成一片。
他這個年齡正是愛鬧愛調皮的時候,平日裡被林老太爺拘得太緊,陶氏也盯得緊,林謹容心疼他,秉承着無人來尋她告狀就不管的原則,任由他去鬧騰。自己邊挑菜,邊聽苗丫講述留兒的趣事,林世全的二哥新娶的媳婦如何厲害,如何和馬氏整日吵架,鬧着要分家。苗丫講得繪聲繪色,聽得林謹容和荔枝由不得好笑之極。
正熱鬧間,忽聽有人笑道:“四妹妹,只有你和我們一般厲害,這多會兒功夫,就挑了半籃子野菜。我適才從那邊過來,你幾個嫂子、妹子連籃子底都沒蓋嚴實。”說話的卻是二房的林凡之。
林謹容擡頭,只見林凡之,林亦之,陸緘三人站在一旁,個個兒都將袍子撩起一角別在腰帶上,人手一把小刀,刀上沾滿了泥巴。陸緘身後,長壽提了個籃子,籃子裡雖則裝了不少野菜,卻大多都是吃不得的。不由就笑了:“哥哥們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們挑的菜雖然多,我卻是不敢吃的,恐怕廚娘也不敢拿了下鍋。”
林凡之笑道:“我們是男人,認不得也怪不得我們。”想了想,又道:“要不,四妹妹你幫我們把吃不得的菜挑出來?”
陸緘就接過長壽手裡的籃子遞到林謹容面前。
林謹容垂着眼道:“我也認不全。苗丫你幫少爺們挑一挑。”
“噯”苗丫笑嘻嘻地伸手去接陸緘手裡的籃子,陸緘卻緊緊握着不放,又把籃子往林謹容面前遞進了幾分。苗丫不由吃了一驚,擡眼看去,但見陸緘臉上雖然還帶着笑,嘴脣卻已經抿緊了,一雙眼緊盯着林謹容,神情說不出的固執。
林凡之玩味地看着他二人,林亦之見勢頭不好,忙道:“四妹妹,都是自家人,錯了也沒人會笑話你。”
林謹容沉默片刻,終是接過了陸緘手裡的籃子,頭也不擡地將不能吃的野菜統統扔出去,從自己的籃子裡每樣野菜挑了一顆出來,一一介紹:“這是薺菜,這是蒲公英,莧菜、馬齒菜、薤白,你們照着這個挑就好。不然就讓苗丫跟着你們,讓她教你們,總不會出錯了。”
她的神色嚴肅,陸緘的神色也嚴肅,兩個人不像是在說野菜,反而像是在說一件非常嚴肅的大事一般,沒有人主動往前行一步,亦無人有多餘的動作神情,兩個人的眼睛都盯在那幾株野菜上。林凡之看得無趣,便道:“你四嫂叫我,我過去看看。”言罷自去了。
“我只會這些了。”林謹容把籃子遞給林亦之,轉了個身繼續挑野菜。
林亦之不敢不接籃子,卻又記着陶氏讓他招呼好陸緘的吩咐,小心翼翼地看了陸緘一眼,見陸緘沒有表現出不高興的樣子來,而是手拿着林謹容選出來的那幾株野菜垂眸細看,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笑道:“陸二哥,你還挑菜麼?”
陸緘將那幾株野菜扔回籃子裡,瞥了林謹容一眼,道:不走遠,就和林亦之一道,在離林謹容不遠的地方繼續挑菜,時不時叮囑跑過來和他瘋的林慎之幾句:“別把衣服弄髒了,吃了飯就要去丈夫家裡的。”
苗丫就有些好笑,低聲和荔枝咬耳朵:“姑娘都不管七少爺,他倒管起來。表少爺挑菜就和寫字兒似的……”她不是很知道林謹容和陸緘之間的事情,她只在去年冬天林謹容來莊子裡小住的時候聽荔枝提起過,只曉得林謹容不是很滿意這樁婚事,下意識地就認爲,林謹容這是嫌姑太太那個惡婆婆,其他她也沒覺得陸緘什麼地方不好,看着陸緘反倒比從前多了幾分親近。
荔枝回頭去瞧,但見林五和周邁中間雖然隔了林家其他人,亦是一前一後,隔得並不遠,林謹容和陸緘這樣並不算出格和打眼,便把心放下來,低聲道:“小心讓姑娘聽見。”
卻見林謹容仿若什麼都不曾聽見、看見一樣,專心致志地埋着頭挑菜,只那動作像是和那野菜有仇似,又快又狠。再回頭去瞧,但見陸緘先前那“寫字兒似的”動作也不見了,亦是又快又狠,兩個人都埋着頭挑菜,一副恨不得把地裡所有能吃的野菜都挑進自己籃子裡去的樣子。這樣一來,那原本還算近的距離倒是越來越遠了。
荔枝不由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又耗上了,莫非挑點野菜也要分出個輸贏勝負來?照這樣子下去,將來真成了親,可怎麼了得。太太原本是想讓姑娘心裡的疙瘩小一些,如此一來倒是起反作用了呢。正想着,突見陸緘站起身來,神色複雜地朝林謹容看了一眼,回頭看着林慎之笑道:“不要玩了,我教你認菜吧。若是丈夫問起,你也好歹能說出一兩樣來,若能親手挑上一些帶去做禮,丈夫一定喜歡。”
林慎之果然來了興趣:“丈夫也喜歡吃野菜嗎?那我和二哥一起挑,二哥你教我。”於是不再挖蟲,認真跟了陸緘認菜挑菜。
荔枝回頭去瞧,只見林謹容挑菜的動作也慢了下來。
不多時,有人來喚,道是老太太醒了,讓衆人回去。衆人少不得拿出各自挑的菜來比,最多最好的自是林謹容,陸緘與林慎之挑的那一籃子雖不多,賣相卻是最好,就連一根雜草和一棵不能吃的野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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