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送上,手和脖子都疼啊,給點粉紅鼓勵鼓勵唄,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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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繕被小廝抱起來,還賴着不肯自己站穩,只閉着眼睛不停流淚抽泣,小廝拿他沒有辦法,只好任由他掛在自己的身上,爲難地看着陸老太爺。
陸老太爺並不理睬,只叫陸緘和林謹容趕緊回去:“時辰不早了,你們祖母還等着你們的,她身子不好,莫要讓她久候。”
陸緘和林謹容便退了出去。
門被緩緩關上,陸老太爺收回目光,坐回椅子上,命令小廝:“給六爺收拾乾淨,在我隔壁另設一張牀,安置六爺去睡。”又安排了兩個婆子守夜,方纔起身走到書桌前坐下來,仔細回憶林謹容適才的一舉一動和表情眼神。
這是個心腸硬的女人。他打陸繕那一下,雖則沒有用大力氣,但是看着也真是夠嚇人的。若是一般的女子,早就被嚇着了,就算是陸緘,雖然知道此時不能插手,卻也是極度不忍。唯有林謹容,眉毛都沒有擡一下,平靜無波。
但這也是個不善僞裝的女人。倘若是他的幾個兒媳婦或是陸雲在此,無論心裡是怎麼想的,都一定會忙着給陸繕求情,以表示自己心地善良。哪怕就是林玉珍,也不會不求情。她倒好,到了最後纔開口求情,也只是很有分寸的一句話,沒有哭眼抹淚,悲痛欲絕的做作,還帶了幾分彷彿是被他逼着似的無奈。
要不然,就是她太冷靜明智,知道陸繕的情況,曉得不能替陸繕求情。陸繕,說白了,就是被塗氏給毀了的。陸家的子孫小時候大多身子都有些孱弱,容易夭折。塗氏先失去陸緘,再失去次子,只剩這一根獨苗,當然要當做眼珠子和命根子來愛惜。陸繕小時候不過是生了一場很常見的病,就把塗氏嚇壞了。自那之後,就經常補,輕易不許出門吹風,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那孩子便開始挑食,越長越弱,越弱塗氏越捂着,就越孤僻孱弱。
他早前也只當是孩子身子不好,體諒三子和三兒媳的心情,睜隻眼閉隻眼,儘量地順從,心想着長大點就好了。平日裡見陸繕雖然孱弱寡言,但和陸綸在一處也還勉強算是正常,更沒往心裡去,若非是此番塗氏大鬧這一場,林謹容給了陸緘那個提議,今日又親眼目睹,他根本就沒想到竟已嚴重到了這個地步。
他若是再不管,三房將後繼無人,若是再不管,大房和三房必將勢同水火。拖累的不只是陸緘,而是整個家族。但也只是,他想管,他覺着他能管好,但真正能不能?他心裡沒有底。他活了一把年紀,經過很多事,更深刻地能體會到很多事情根本不依他的想象,無力得很。
陸老太爺輕輕捶了捶桌子,長長嘆了口氣。罷了,所幸發現得尚早,還來得及補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總得盡力去做纔是。林謹容,即便是真正的聰明,也還是太冷淡了啊,心還沒完全放在陸家呢,這不行,得繼續刺刺纔好。
集賢閣外的竹林裡一片昏暗,風吹過竹林,聲響如潮。陸緘看着林謹容被夜風吹得翻飛的裙角,沉穩的步伐,安靜的表情,心緒複雜之極。他自來敏感,又豈能不懂陸繕吼叫怒罵小廝是做給誰看?分明就是怨恨他和林謹容,饒是如此,那始終是他的胞弟,成了那個樣子,他也還是忍不住心疼難受。而林謹容進門就遇到這麼幾件事,心裡又怎會沒有怨恨?他低低嘆了口氣:“阿容。”
謹容還記着陸老太爺那雙精光閃現,彷彿洞悉一切,壓迫感極強的眼睛。她覺着陸老太爺當着她的面打陸繕,一是因爲陸繕果然欠打,二是故意打給她看。不理陸緘的求情,就專找着她說話拉家常,就是想等她主動開口替陸繕求情。他本可以用一種相對更溫和的方式來處理這件事,但卻採用這樣激烈的方式,目的就是,讓她避無可避,將她儘早拉進這個漩渦之中。
一隻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手,有些冰涼,卻很有力。陸緘低聲道:“阿容,早前那件事,家裡人多口雜,應當是誤傳。你莫要擔心,只要行得端正,總有一日旁人會知道你的好。日後,陸繕得了好處,他會感謝你的。”
他說的早前那件事,無非就是指塗氏喊着她的名字大罵那件事。背後傳的話,罵不罵都無所謂,真的罵了,她不可能打上門去和塗氏對罵,問塗氏,你爲什麼要罵我呢?真的沒罵,那就更沒必要放在心上。林謹容淡淡地道:“我不擔心,早前就和你說過,不知真假,不要放在心上。至於陸繕此事,我什麼都沒做。是你找了老太爺,老太爺纔出面管這事兒的。他將來若是成事了,要謝,也該謝你纔是。”
陸緘沉默片刻,握着她的那隻手就又緊了幾分。風吹起,他往她身邊靠了靠,替她擋去大半的風。
陸老太太見着了他二人,低低嘆了口氣,命林謹容坐到她身邊去,也沒說什麼,就是命沙嬤嬤過來:“明日想吃乳羊肉了,讓廚房做。”
變相的安撫。她捱了一頓罵,就換了一頓乳羊肉。林謹容有些好笑,卻也領了陸老太太的情。
陸老太太坐了一回,放他二人去林玉珍那裡。
林玉珍照舊的不快活,照舊的氣得肝疼。隨意問了幾句林家的情況後,就留陸緘說話。
陸雲照舊的體貼溫柔,識趣知機,拉了林謹容到一旁去說悄悄話:“做人媳婦,總要受點委屈的。特別是在我們這種家裡,四姐你可千萬要想得開。也別和二哥生氣。”
站着說話的永遠不腰疼,沒有經歷過的永遠不知道箇中滋味。可她再不是從前那個被人誤解,被人揹後辱罵,只會躲起來哭,躲起來委屈的女子。已然千山萬水,再想不開那就是自己爲難自己了。林謹容甜甜一笑:“謝謝阿雲關心,我想得開,也不會和你二哥生氣。”
陸雲就道:“那我就放心了。”隨即小聲道:“我和你說,三嬸孃開始不是不同意六弟跟着祖父去讀書,只是後來見了六弟那樣子就忍不住心疼發怒,再後來,聽說祖父不許她去探六弟才發了狂。這當中,有沒有人在中間挑唆,我也是不知道的。但三嬸孃和六弟的確是太糊塗,太不知好歹了。這可是好事啊。”說到這裡,帶了幾分赧意:“我不想和你說其他人的壞話,只怕你以爲我是那種人。但你是我親表姐,又是嫂嫂,我不和你說,就是我不對。這些話,咱們說過就丟,你不要和人提起,特別是二哥,怕他誤會。”
“知道。”從前陸雲就用這種語氣,這樣的方式,提醒了她無數次,指點了她無數次。她果然是沒有把話說給旁人聽,只是將這些話全都記在了心裡,一個人反反覆覆地想,反反覆覆地折磨自己。
隔壁林玉珍突然提高聲音道:“二郎,你應該感謝我給你娶了個好媳婦。換了我,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忍不下的。”
陸雲頭痛地道:“娘啊,怎麼又說這個了?嫂嫂你且坐着,我過去勸勸。”言罷匆匆往隔壁去了,幾句話之後,林玉珍的聲音就低了下來。
林謹容安靜地坐着,直到陸緘進來道:“走罷。”
林謹容根本不用去看他是什麼表情,不用想也是一副面無表情,不痛不癢的樣子。他不和她說話,她自然也不會去和他說話。
桂嬤嬤先回的房,早就已經聽說了事情經過,正是七上八下的時候,見他二人沉默着一前一後進了房,就匆忙迎上去,一邊和荔枝遞眼色,一邊小意殷勤:“二爺、二奶奶,可要吃宵夜?”
林謹容將陸緘脫下來的外袍放在衣架上:“我不要,看二爺是否要吃?”
陸緘坐在榻上由豆兒伺候着換了靴子,低聲道:“不吃,送熱水上來,我和奶奶都累了,要早點歇下。”
於是衆人便都屏聲靜氣地送水上來,伺候他二人盥洗完畢,小心翼翼地關了門退出去。
林謹容將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裡,微閉了眼,只等陸緘吹燈好睡覺。等了好一歇,遲遲不見他吹燈,只得打起精神道:“可是心裡不舒服?”她都想得開,他還想不開?
一隻手從被子底下伸過來,輕輕握住她的手,陸緘側過臉來對着她,一雙眼睛黑幽幽的:“阿容。”
“嗯?”林謹容安靜地任由他握着,看着他掀開她的被子貼着她躺了下來。二人面對着面,雙目相接。
美麗如花,安靜順從,溫和大度,沒有過一句指責的話,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委屈,完美到太不真實了。可他還記着那個穿着粗布衣裳,蹲在河邊笑得肆意張揚,設計把他弄下河去,兩隻眼睛冒着綠光,生機勃勃的女孩子。陸緘伸出手指,輕輕托住林謹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慢慢俯下頭去,在即將碰觸到她的雙脣的那一剎那,林謹容迅速閉上了眼睛,他再看不清楚她的眼神。
他有些失望,卻仍然堅定地輕輕含住她的嘴脣,輾轉幾回,她推了推他:“滅了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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