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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長房的人,長輩都還沒有去,他們倆就先去了,而且還沒和長輩商量過,這是不合道理的。就算是陸緘再想要替她和塗氏轉圜關係,這種行爲也註定是幾面不討好。林謹容見陸緘垂眼不語,便又添了一句:“當然,你是當家人,以你爲主,你說要去,我這便去收拾。”他要去,她就陪他去,後果他也自己承擔。
陸緘悶悶地道:“暫時不去了。”
林謹容便起身往外:“我讓人收拾些藥材先送過去吧。”不是送給塗氏吃的,是送給別人看的。她才行到門邊,突然聽陸緘道:“三嬸孃那一跤摔得挺重的……”林謹容停下來回頭看着他。心疼了吧?她雖不是故意的,卻也絕對不是無意的。憑什麼她要站在那裡任由塗氏胡作非爲?既然塗氏願意往地上撞,她就讓塗氏撞。
陸緘道:“她有些地方很糊塗,被人當槍使了也不知道”林謹容笑了一笑,不說話,只聽他繼續說。
陸緘有些煩亂地撥弄了茶杯幾下,道:“就這樣吧。”林謹容認真地問他:“怎樣?”
陸緘悶了一會兒,垂着眼道:“讓人送點藥材過去也好。
林謹容這纔出去,命荔枝開了箱籠,尋了一瓶梨花膏並幾樣消腫散辨的藥,用一隻匣子裝好了命荔枝拿過去給陸緘看。少傾,荔枝回來道:“二爺說很好。”林謹容便道:“那讓桂嬤嬤和豆兒送過去罷。”
荔枝訝異道:“讓她去?”桂嬤嬤那是什麼性子?豆兒又是個老實的,哪裡應付得下來?
林謹容認真道:“桂嬤嬤是我的rǔ娘,也是我房裡資格最老,最體面的老嬤嬤探望生病的長輩,我自己不能親自去也就算了當然要派個最有頭臉的去,這纔是禮節。”
荔枝靜默片刻,悄然出去安排。不多時,桂嬤嬤打扮得整整齊齊地進來,含着笑道:“奶奶您可有什麼要吩咐的?”林謹容道:“就是讓三太太好生養着,交針線房的事情不急,等她好起來又再說。你去問問二爺有什麼要交代的。”
桂嬤嬤便又去尋陸緘,陸緘道:“我沒什麼要交代的。”他雖覺着林謹容慎重得有些過份,但對她做的這些還是十分滿意。
於是桂嬤嬤便讓豆兒捧了匣子,二人一道去尋塗氏不提。
沒有多少時候,廚房也把晚飯送來了,林謹容少不得招呼陸緘吃飯。飯才吃到一半,就聽院門輕響了兩聲,接着就聽到有人在外頭低聲抽泣。林謹容訝異地道:“怎麼回事?”荔枝忙掀了簾子出去:“奴婢出去看看。”
不多時就聽桂嬤嬤抽泣着道:“我沒辦好差,我要給二爺和奶奶請罪。”
荔枝低聲勸道:“嬤嬤,快噤聲,有什麼也等二爺和奶奶吃完飯又再說。”桂嬤嬤又抽泣了幾聲,漸漸安靜了。
陸緘的筷子頓了頓,擡眼看向林謹容。林謹容不說話,垂着眼繼續吃飯。不過是前事重演而已,桂嬤嬤去送東西,然後捱了塗氏的罵和羞辱,桂嬤嬤這樣的老實人別的本事沒有哭的本事可好。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林謹容可以裝暈,陸緘卻裝不得,便放了碗道:“是誰在哭?”荔枝走進來,先看向林謹容,見林謹容垂着眼不說話,便大着膽子道:“是桂嬤嬤。”只這一句話就已經夠了。
陸緘默了片刻,起身往外頭去了。
林謹容這才放了碗,問荔枝:“怎麼回事?”荔枝道:“被罵了,東西都給砸在地上了。桂嬤嬤受不住一直忍着,只是回了院子就忍不住了。豆兒這丫頭也不會勸人,越勸越讓人傷心。”林謹容淡淡地道:“桂嬤嬤的眼淚太淺了。”荔枝沉默着領了櫻桃將飯菜收拾了下去,林謹容捧了茶對着唾壺漱了。,方纔道:“讓桂嬤嬤進來。”
桂嬤嬤擦着眼睛進來見着了林謹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委屈無比。林謹容起身扶住她的肩頭,遞了帕子過去:“嬤嬤莫哭了,可傷着哪裡了?”桂嬤嬤道:“那倒沒豐。”又要給林謹容行禮請罪:“都是老奴不會說話……”
林謹容道:“嬤嬤都說了些什麼?可是冒犯三太太了?”
桂嬤嬤流着淚道:“老奴沒有。”
林謹容就有些不高興:“既然沒有,爲何要說是你不會說話?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這個有什麼好含糊的。你自己都要說是你的錯,那就不怪別人要說是你錯了。”桂嬤嬤無話可答,只委了眼低聲抽泣。
林謹容便叫了桂圓上前來:“你扶嬤嬤下去歇着安排飯食給嬤嬤吃,明日、後日都放嬤嬤的假。不許你們去抗她。”待到桂圓將桂嬤嬤勸了下去,林謹容命人多點了幾盞燈,自坐在燈下細看賬簿不提。荔枝搬了個小杌子,拿了針線活兒坐到她身邊去做活,一邊飛針走線,一邊低聲道:“奶奶,您就這樣啦?”林謹容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然你說怎樣?難道我還要讓桂嬤嬤和豆兒專去和二爺解說一遍?、,荔枝笑笑:“解說一下也很好麼。,…
林謹容一本正經地道:“婁枝,你變壞了。”
荔枝瞅了她一眼,1小聲道:“那也是和您學的。您讓桂嬤嬤和豆兒兩個老實人去送東西,不就是故意的麼?”林謹容抓起手裡的賬簿來,作勢要打荔枝:“打你這個口沒遮攔的小妮子,無法無天了啊你。”
荔枝按住她手裡的賬簿,豎起一根手指:“噓,小心給二爺聽見。”林謹容便收了笑容,放了手裡的賬簿:“你說得對,我是該和二爺解說一下。讓豆兒過來。”隨即起身去了隔壁,輕輕敲了敲陸緘的書房。
陸緘低聲道:“進來。”林謹容推門進去,見化還在臨帖,便道:“我讓豆兒過來和你說一下適才的情形。”
陸緘擡起頭來看着她,再看看她身後低垂着頭的豆兒,眉頭輕輕蹙了起來,有些生氣地道:“不必。”也不知他是在氣塗氏,還是在氣林謹容故意這樣做,抑或,又是氣他自己。
不聽就算了。林謹容揮手讓豆兒下去,好心地問他:“要不要給你沏壺茶來?”
陸緘搖頭。
林謹容便關了門出去。
陸緘放下筆,盯着燭火看了許久,輕輕嘆了口氣,自嘲的一笑,又繼續寫了兩張帖子方纔停下,拿了書認真看了起來。
林謹容走馬觀花地把明日要交割的冊子看了一遍,打了個呵欠,問荔枝:“什麼時辰了?”
荔枝忙捧了兩碗雞絲麪過去:“已近三更啦,奶奶不要這麼用功,也送一碗去給二爺吃。”不管怎麼樣,日子還是要照舊的過,不能因爲塗氏的事情,就影響了兩個人的感情。
林謹容伸了個懶腰,端了雞絲麪去隔壁問陸緘:“要歇了麼?已近三更了。”
陸緘頭也不回地道:“你先睡,我要把今日落下的功課補起來。若是太晚,我就在書房歇了。”“先吃麪吧。”林謹容把雞絲麪放在他桌邊,轉身走了出去。陸緘盯着那面看了片刻,方端起來吃了。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林謹容照舊起了個大早,先與陸緘一同去給林玉珍請安,林玉珍心情好得很,待陸緘也是前所未有的和顏悅色,特意吩咐道:“雖然你祖父希望你能通實務,但讀書不能落下,那纔是根本。”陸緘應了,林玉珍又道:“中午時候回來吃午飯,我們一起責看你三嬸孃。”
陸緘沉默片刻,垂着眼道:“三嬸孃大抵是昨日跌暈了,脾氣不好,母親不妨改個時候再去罷。”
林玉珍道:“就是因爲她跌暈了,所以我纔要去看她。不然等你二嬸孃趕在前頭,又要怨我心腸狠,不去看她。”
陸緘忍了忍,終究什麼都沒說,起身辭了出去。林玉珍方交代林謹容:“你今日交割錦緞、藥材的時候一定要看清楚,不要急,慢慢地來,萬一看到陳舊的,黴敗了的,馬上就要提出來,千萬別拉不下面子。不然過後就是你的錯了。”
林謹容打起十二分精神:“我記住了。”
林玉珍的手指在紅寶石戒子上撫弄了兩下,道:“聽說你昨日讓人去給她送藥啦?”
林謹容並不否認:“是。”
林玉珍就鄙夷地看着她:“怎麼樣,討好着了沒有?”林謹容認真回答:“沒討好着。”
林玉珍反倒沒什麼話可說了,默了半晌,方纔揮了揮手:“去罷,不是我看不起你,你這輩子就別想討好着她。你是姓林的,你得記着這個。”
“不會忘。”林謹容一笑,自行離去。
這一日,林玉珍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出現,庫房事務交割十分順利。中午時候,林謹容藉口忙,沒有回去吃飯,陸緘也找了個藉口,沒有回去,於是只有林玉珍一人去看了塗氏,據說又把塗氏氣得哭了一場,差點沒現場又暈過去,但卻是再氣也不敢砸林玉珍的東西。
轉眼間,就到了放淤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