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當初陸老太爺肯把宋氏趕去老宅,把家中多數人手換掉,一大半家事‘交’由她和陸雲來處理,壓得呂氏再沒擡過頭,這樣的懲戒已是出乎林謹容的意料之外。但她也明白,這世上的事情,自來都是此消彼長,宋氏是不可能永遠在那裡住下去的,總有一日會回來。而呂氏有孕,算是又立一功,二房藉此機會謀劃宋氏歸來正是時機。
林謹容看林‘玉’珍的樣子躍躍‘玉’試的,便低聲道:“這要看祖父的意思。姑母還是消消火,看看再說吧。”
林‘玉’珍皺了眉頭道:“這纔去半年呢,不夠!怎麼也要叫她再待些時候才放她回來。”
林謹容曉得她的脾氣,索‘性’不再勸,帶了幾分慵懶,往熏籠上靠了,道:“那姑母是怎麼打算的?”林‘玉’珍道:“你去找你祖父,就說你害怕。”
林謹容垂下眼:“若是祖父問我怕什麼呢?”
林‘玉’珍小聲道:“你什麼都不用說,就說你害怕就是了。他自然會明白。”
林謹容道:“祖父不會喜歡我們‘插’手這事兒的。只怕會適得其反,興許他們還就等着我們去說這話呢。”林‘玉’珍一下子挑起眉‘毛’來,威脅地看着林謹容,見林謹容不動不語,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知林謹容這又是下定決心,死活都不會去辦這件事了,於是氣極反笑:“這可是爲了你好,我都替你把主意拿定了,你卻不肯去。隨便你,反正人家回來首先要對付的人可不是我。”林謹容懶得和她爭,也知她不過是拔了牙的老虎,除了嘴裡利索外拿自己毫無辦法,便只低着頭不說話。
林‘玉’珍無法,多般煩‘亂’生起,忍不住道:“去去去,就沒一個省心的,都是些來收債的。”
林謹容也就順勢起身,卻見簾子被掀起,陸緘立在‘門’口看過來,與她目光對上,便是溫溫和和的一笑,隨即進來與林‘玉’珍行禮:“母親安好,兒子回來了。”
林‘玉’珍尚未收去臉上的煩‘亂’,板着臉道:“這次回來打算留幾日?”陸緘只在外頭聽見她罵林謹容,卻不知緣由,少不得和和氣氣地道:“此番回來,總要過了冬至祭了祖纔回去的。”又道“先生收到家裡送去的冬至禮,十分歡喜,讓我替他向母親道謝。”林‘玉’珍冷着臉道:“謝我做什麼?又不是我備的禮,要謝也去謝你媳‘婦’兒,是她備的。”
陸緘見她又在挑刺兒,便不再言語,只回頭看着林謹容笑。經過這半年多,二人不說如膠似漆,卻也和睦。
看什麼看,兒子也生不出一個來,光看着有什麼用?林‘玉’珍見了這樣兒,由不得沒好氣地道:“阿容你去安排一桌好菜,晚上咱們孃兒幾個一起用飯,二郎留下來我有話要講。”陸緘忙道:“請母親恕罪,兒子今晚怕是不能在母親面前盡孝了。
適才在道上巧巧兒的遇到了知州大人,因着今歲豐收,知州大人十分喜悅,讓兒子去他府裡小酌。這是特意回家來與長輩稟告的。”
林‘玉’珍先前聽說他不在家裡吃飯,臉‘色’越發難看,待聽到是得了知州青睞,要去知州府吃飯,不由轉嗔爲喜:“可是爲了你‘弄’出的那踏犁、秧馬之事?”陸緘含笑道:“正是。”這可是掙臉的好事,二房誰能極得上?林‘玉’珍忙不迭地吩咐林謹容:“還不趕緊去找身好衣裳給二郎換上?”又叮囑陸緘:“若是人家問你話,你可要盡心回答,別問你三句,你只答一句。”
林謹容看這樣子是還有許多話要說,便先行告退,自回房去給陸緘準備見客衣裳。須臾,熱湯備下,衣裳鞋襪諸事備齊,陸緘也正好掀簾進來,先把手裡拿着的披風遞到桂圓手裡,目光只在丫頭們臉上一轉,丫頭們就放了手裡的活計,悄無聲息地行禮退下。
林謹容忙擰了熱帕子遞過去:“天要黑了,緊着些。”陸緘接了帕子擦了兩把,見她還要去忙,便將她的手給捉住,拉她入懷道:“莫急,你我都還年輕。”
林謹容就知林‘玉’珍適才留他,只怕主要說的就是子嗣的事情,便輕輕一笑:“先換衣服罷。”“也不急在這片刻之間。”陸緘拉她在榻上坐下,低聲道:“就是爲了這個罵你?”
林謹容笑笑:“也不全是。
她要我去找祖父,攔着不讓二嬸孃回來。我不肯去,她有些生氣,還有之前也爲了阿雲的。親事……遂把經過簡要說了一遍。
陸緘聽完,道:“你是對的,根本不必去找。祖父絕不會答應讓她回來的。”林謹容就笑:“你又知道?”
陸緘笑笑:“1小處我可能沒你細緻,大處我卻是能把握的。”一面說,一面褪了衣裳:“給七妹的賀儀都準備好了罷?你們是否明日就要過去的?”林謹容忙替他整理外袍:“是,明日一早就要過去。晚上的飯也要留在那邊吃的。你是要在家裡吃,還是要過去?”
“明晚吳襄做東,邀了幾個好友去五丈樓相聚,我必須得去。”陸緘的語氣十分平淡。
林謹容擡頭看着他一笑:“是爲什麼?要備賀禮麼?”陸緘一口回絕:“不用。”爲他自己的生日辦的宴會當然不用備禮。他小時候是過生日的,每年到這個時候,塗氏總要給他做新衣裳,還要給他做一碗長壽麪。可自從他成了長房的嗣子,去了江南後,就不再有人記得他的生日。後來回了平洲,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記得,便會送他一些金‘玉’之物,長壽麪也是有的,但那一日,塗氏必然是熱淚盈眶的,所以那面吃起來,十分敗人胃口。他不想直接和林謹容說,但卻希望林謹容知道,並有所表示,他固執地認爲,倘若她知道並有所表示,那就說明她心裡有他。
林謹容靜默片刻,道:“你瞅瞅這身衣服可還滿意?”
陸緘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這件袍子是新做的,石青‘色’的素錦,銀鼠皮的裡子,舒舒展展,暖暖和和,沒一處不合身。“是你做的?”他垂眸看着只到他下巴高,專心替他系錦囊的林謹容。她臉上的肌膚細瓷如‘玉’,散發着柔潤的光澤,眼神安靜專注,紅潤的嘴‘脣’因爲專注而微微張着,好似一個剛剛成熟的菱角。
林謹容垂着眼道:“還有這根腰帶和這個錦囊。襪子也是。”她已經習慣於把她做的事情一一擺‘露’給他看,並希望能夠得到更多更高價值的回報。
錦囊配‘色’雅緻,腳下的襪子是厚實的氈襪,十分適合暖和。陸緘的‘脣’角不由輕輕彎了起來,他不由回想起新婚初期的林謹容,那時候她的神情不似現在這樣寧靜溫和,更多的是茫然。看着此刻的她,他多少有些成就感,爲他如今的順意,也爲林謹容如今的模樣,他伸出手,輕輕摟住林謹容的腰。
林謹容靈巧的手指頓了頓,擡頭看着他輕輕一笑,卻見他專注地看着自己,一手托住了她的後頸,俯身下來,溫熱的氣息瞬間吹得她的肌膚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不等她開口,他已經封住了她的嘴‘脣’,猶如美味一般的細細品嚐。
陸緘聽見自己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他覺着他好似又回到了新婚那一日的緊張和不安中。
他幾乎是拼了命地摟緊懷裡的林謹容,盡力讓她貼近他。她的‘脣’瓣帶着緋徊‘花’的芬芳,又有泉水似的清甜,她的呼吸好似是最輕最輕的羽‘毛’,撫得他心煩意‘亂’,他鬆開了她微腫的‘脣’瓣,又輕輕咬在她的頸窩裡。察覺到她戰慄了一下,他立時恨不得將她‘揉’進去纔好。
良久,他方鬆了手,在她耳邊低聲耳語:“阿容,我想你了。”
他這次去了半個多月,回來最想先看到的人就是她。他十分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已經和新婚初期不一樣,他想他和她真的能白頭偕老。
冬天黑得早,此時屋裡已經陷入昏暗之中,陸緘看不到林謹容的神‘色’,只看到她低垂着眸子,聽到她的呼吸輕輕淺淺的,她的手還抓在他的腰帶上。他也不着急,就一直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林謹容一直沒有說話,許久,在他的耐心幾乎要殆盡,滿心的喜悅即將平復的時候,他方聽到她含糊不清地從牙齒縫裡擠出幾個字來:“我………也是。”
“阿容……我很開心。”陸緘把頭埋在她的頸鼻裡一動不動,林謹容溫和地輕輕推他:“天黑了,你要遲了,休要喝醉。”“我理會得。”陸緘方放了手,心滿意足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我去了。”
林謹容淺淺一笑,命人進來掌燈,取了他的披風給他披上,送他至院‘門’前,眼看他走得不見了影蹤,方纔又回到房裡,坐在燈下沉思。
荔枝進來,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1小聲道:“‘奶’‘奶’,您應該高興纔是,何故煩憂?”林謹容一笑:“我是在想,如何去大姑娘那裡做這個說客。”就快了,那一年,陸緘就是在這個冬天,與她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