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緘沒想到林謹容會是這樣的反應,見林謹容一動不動地背對着他,不由很是‘迷’‘惑’擔憂,便想轉到前頭去看林謹容到底怎麼了。纔剛起身,林謹容卻迅速地又背轉了身,總是不肯看他,低聲道:“你出來很久了罷?”
陸緘直覺自己此時最好還是不要硬拉着她面對他,順着她的意也許會更好,便悶悶地道:“有些時辰了。、,
林謹容低聲道:“你早些回去罷。家裡事多,別被人講閒話。”
陸家此時正是事多之時,他夫妻二人一同離了家,全都跑到岳家不回去,肯定會有人說閒話。陸緘沉默片刻,1小聲道:“那…我走了。”林謹容仍是揹着他:“我不送你啦。”陸緘又站了一會兒,本想叫她回頭給他看一眼,終是道:“你保重,好好吃‘藥’。我,走了。”林謹容沒回頭,只點了點頭。
陸緘便轉身走了出去。林謹容聽見他的腳步聲遠了,方回過頭來,將兩根手指按了按眼角,在榻上靜坐了片刻,出聲招呼丫頭們進來:“太太是去哪裡了?明日是要去平濟寺的吧?東西可都收拾好啦?”陸緘在院‘門’前頓住腳,回頭看了看‘門’簾低垂的房‘門’,又回過頭來,安靜地踩着夕陽走了。
次日又是一個冬日少見的‘豔’陽天,陽光從雕‘花’窗櫺裡透進去,把屋裡的寒氣驅散了幾分。荔枝把陸緘要帶走的東西認真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任何遺漏,方命張婆子等人跟她把東西送出去給等在二‘門’外的長壽”丁囑道:“左邊的藤箱裡放的是日常用的‘藥’丸,右邊的藤箱裡是給諸先生和師母的禮物,到了地頭就記得提醒二爺先送過去。二爺的其他東西都在那口大藤箱裡。”
長壽應了,見陸緘辭過陸老太爺等人出來了,便迎上去:“二爺,東西都收拾好了。”
陸緘道:“走罷。”
荔枝帶着櫻桃、張婆子等人,曰送陸緘出了‘門’,方纔轉身入內。
行至半途,只見呂氏身邊的大丫頭素錦笑嘻嘻地提着一隻籃子過來,笑道:“你們這是從哪裡來?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
荔枝笑道:“送我家二爺出‘門’呢。,…
素錦就道:“我家‘奶’‘奶’日常就罵我,但凡能有你半分能幹,她也比現在輕鬆得多。”
荔枝忙推道:“姐姐說笑了,我們二‘奶’‘奶’也經常誇你能幹的。”素錦就笑着拉了她的手:“咱們莫要互相吹捧啦,上次我們‘奶’‘奶’看到二‘奶’‘奶’裙邊掛了個七彩雙蝶結,委實‘精’致好看,就同我講,讓我給她打兩個,可我是手笨的,不會。往日裡你要伺候二‘奶’‘奶’,是個大忙人,我也不好意思問你,趁着今日你空了,教教我罷。”荔枝有些猶豫,素錦看出來,立刻又是福禮,又是作揖的:“好妹妹,你是要我給你行什麼禮,說什麼好話才肯?”接着就壓低了聲音:“你若是不想去我那邊,我使人去拿了絲繩來,咱們去前頭亭子裡曬着太陽打。”
荔枝正是不想去呂氏那裡‘亂’躥,亦不想領素錦去林謹容房裡,見說只去亭子裡便應了,只是特別強調:“我還有事呢,不能超過半個時辰。”素錦就笑:“你家兩位主子都不在,還不是你說了算,忙什麼?”便把手裡的籃子‘交’給身邊的小丫頭,吩咐道:“你去替我‘交’了差,同遲媽媽說,我尋素心有點事兒,慢些回去,然後去我房裡把絲繩送過來。”荔枝便也吩咐張婆子等人:“都回去,櫻桃和桂嬤嬤說,‘陰’冷這許多天,趁着太陽好,把被褥、坐墊、‘奶’‘奶’、二爺的大‘毛’披風拿出來翻曬一下。我稍後就回來。”
櫻桃應了,擺出管事丫頭的樣子,領了張婆子等人回去。素錦看得只是笑,扶了荔枝的手朝榮景居走去:“二‘奶’‘奶’身邊的人個頂個的好用。”櫻桃回了院子,把荔枝的話傳給桂嬤嬤知道,桂嬤嬤道:“我正有這個想法呢,趁着二爺和‘奶’‘奶’都不在,正好翻曬一下。
櫻桃叫上兩個剛來不久的小丫頭雙福和雙全:“都來幫忙。”又吩咐張婆子等人撿着日光充足的地方豎竹竿繫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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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忙碌時,忽見林‘玉’珍身邊的大丫頭芳齡進來:“咦,都在曬被褥呢?”桂嬤嬤小心仔細地把林謹容的一件灰鼠皮大氅理好,笑道:“芳齡姑娘怎麼有空過來?”
芳齡道:“是太太讓我來請嬤嬤過去幫個忙。”
桂嬤嬤忙停住手:“是太太有吩咐吧?”芳齡就笑起來:“是,大姑娘不是病了這許久麼,胃口委實不好,廚房裡做去的東西都嫌油腥難吃,聽說嬤嬤好手藝,做得好羹湯,太太請你過去幫忙給姑娘做點吃食。”林‘玉’珍開了。,就算是林謹容在,也斷然不會拒絕的。桂嬤嬤忙去洗了手,不放心地‘交’代櫻桃:“仔細看好,莫讓蟲兒啊、鳥兒啊、貓啊什麼的污了東西。更注意別讓風吹落了。”櫻桃有些嫌她羅嗦,就笑道:“嬤嬤放心,我們幾個就在這旁邊守着,哪兒也不去。這麼多雙眼睛呢,一看到有什麼過來,我們就攆。
桂嬤嬤知道她一向理事,得了這話便放心地去了。
冬日的太陽最是綿軟人,幾個小丫頭坐在廊下‘陰’涼處嫌冷,坐在日頭下曬着卻又發睏。雙福就提議:“…我們抓石子兒玩吧?”
櫻桃如今也有十三歲了,平日裡是連桂圓都不放在眼裡的,自詡爲除了荔枝、豆兒之外這房裡最管事的人,她又怎會和兩個八九歲的小丫頭玩這種孩子玩的遊戲?當下就道:“不玩。”見雙福和雙全都怏怏的,便又拿出大丫頭的架勢來:“準你們玩一會兒。”
那兩個便笑了,掏了磨得又圓又光的小石子出來,蹲在院‘門’邊去玩。正玩得高興,忽見幾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手挽手地過來,在院‘門’邊探了個頭,1小聲道:“櫻桃在麼?”
櫻桃正學着荔枝的樣子,拿了個繡繃子嚴肅地坐在那裡繡手帕呢,聽見這聲叫喚,認出是平日裡經常一起閒磕牙的小姐妹,都是陸家的家生子,父母在這府裡多少都有些體面,忙出聲招呼她們進來:“進來。”那幾個小心翼鼻地含着笑進來:“不會有事吧?”原來都是知道林謹容和陸緘不在,趁着有空特意來尋櫻桃玩的。
櫻桃便去拿了些瓜子糖果來招呼她們:“二爺和‘奶’‘奶’都不在,就在這院子裡坐坐,曬曬太陽荔枝姐姐不會怪罪的。”三言兩語,便又開始瞎扯,一個說今早陸紹的通房桂香氣得大‘奶’‘奶’動了胎氣,捱了陸紹一腳的事,一個又說陸建中的兩個通房爲了爭給陸建中洗腳而翻了臉,甚至連王安家的侄兒要娶外頭哪個管事的孫‘女’兒做媳‘婦’都說了出來。
櫻桃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聽一聲貓叫,緊接着一隻貓從院‘門’口飛快躥了進來,雙福、雙全立刻站起來出聲吆喝驅趕,那貓卻是受了驚,四下裡只是‘亂’躥。
張婆子拿了一根竹竿,暴喝道:“都讓開,看老孃怎麼收拾它!”
兩竿子下去,沒打着貓,倒驚得那貓一連帶翻了好幾根竹竿,衆人忙得不行,扶竿子的,抱褥子的,收‘毛’皮大氅的,都只恨自己少生了幾隻手。櫻桃見勢不妙,忙起身去攔着正房的‘門’:“不要它進屋!”那貓便又轉身朝着另一個方向跑,院子裡的人一起吆喝驅趕,纔算是把它給轟得上了樹,停在樹上不敢下來,只是悽慘怪叫。丫頭們一邊收拾殘局,一邊幸災樂禍地笑它:“有本事上得去就要敢下來,叫吧,叫吧,急死你個壞東西。”
“怎麼回事?”荔枝行到‘門’口就看到一片‘混’‘亂’,不由皺了眉頭,嚴厲地看着櫻桃。
櫻桃見她眼裡冒火,心裡有些發憷,賠笑道:“不知這貓從哪裡跑來的,進來就四處‘亂’躥。總算是沒讓它跑屋裡去。”
荔枝聽說沒進屋,臉上的厲‘色’就少了些,徑是道:“晾曬被褥,爲何不關了院‘門’?”櫻桃便蔫了,上前小聲道:“她們幾個來尋我玩,我忘了讓人關‘門’。”那幾個見勢頭不妙,便要告辭,荔枝轉身就把院‘門’關了,給張婆子使了個眼‘色’,又換了副笑臉,上前拉她幾人坐下:“難得你們來做客,見我來了便要走,我會吃人麼?雙全去倒茶,雙福啊,去把前些日子鋪子裡才送來的烏梅糖和糖漬金桔各取一碟出來給你這幾位姐姐嚐嚐鮮。”這幾個丫頭對着笑眯眯的荔枝,就說不出要走的話來,便都挨着坐了,含着笑拿了東西吃。荔枝方吩咐一旁惴惴不安的櫻桃:“守着我做什麼?還不去看看晾曬着的東西適才可否被貓爪勾了絲?可否‘弄’髒了?”櫻桃突然驚醒過來,上前挨着檢查過來,在一件秋香‘色’掃雪裘皮襖子前頭站住了腳,帶了些驚慌道:“姐姐,‘奶’‘奶’這件襖子上頭釘着的銀鑲寶雙魚香球墜角不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