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慧娘走後第三日,便是毅郎百日,因着陸緘不在家,林謹容不曾宴請待客,只命廚下好生整治了一桌菜,主僕幾個替毅郎小小地慶祝了一番。席上,衆人拿出全身解數逗弄毅郎,毅郎第一次笑出了聲。
之後梅慧娘又上過兩次門,一次求着林謹容教她分茶,一次又求林謹容吹壎,每次來都只呆一個時辰左右,帶的手禮也不過是些尋常鮮果,再不然就是她自己做的糕點,半點不出格,卻又顯得很有人情味。林謹容雖防着梅寶清,卻也不太反感這樣的交往方式,每次都熱情接待這小姑娘。
至八月中旬,陸緘已經去了四十餘天,林謹容雖不知他和林世全是否能趕回來過節,卻也早早準備起來,想熱熱鬧鬧過這個節,好生宴請姚琢等人一番,不論今後如何,也算是聚了一場。
月餅是從最有名的烏記點心鋪定製的,又到豐樂樓買了新酒,配上剛下的石榴、梨棗、栗子、葡萄等新鮮瓜果,裝了無數個禮盒,讓陸良與林貴二人拿了陸緘的名帖,按着親疏遠近,把有來往的人家與陸緘的上司家中盡數走到。
十四這日,許杏孃家送了回禮,除去月餅並新酒之外,還有些遠道而來的青黃相雜的橘子並橙子。櫻桃撿了一個最紅的橙子洗淨,拿去逗毅郎玩,林謹容瞧見,由不得的就想起去年她剛懷了毅郎,口饞,陸緘四處爲她遍尋橙子的事情來,忍不住問陸良家的:“最近京中倒是乾燥,就不知其他地方可否下雨,江湖之上漲水沒有。”
潛臺詞是不知陸緘一路可否平順,陸良家的上點年紀了,自是知道奶奶們那婉轉的肚腸和不肯直接說出口的牽掛,便溫和地笑道:“昨日有人送鰲蟹來,說是的確下了雨·江水也漲了些,但不礙事,不耽擱行船。”頓了頓,又道:“陸良這兩日都到城外去等·一旦瞧見二爺歸來,立馬就會回來稟告奶奶的。”
“辛苦。”林謹容一笑,接了櫻桃手裡的橙子去逗毅郎,毅郎卻沒了興致,只把眼睛看着她,戳着小嘴“哦哦”地討好她,卻是他每日出門閒逛曬太陽的時辰到了。
“乖乖想要起來麼?”林謹容心裡軟軟的·將他抱起走到院子裡去遊玩,纔出了門,毅郎的小胖臉上就露出幾分歡喜來,揮舞着胖墩墩的小拳頭,將額頭輕輕蹭了蹭林謹容。這孩子一天一個樣,林謹容的心裡突然又酸又漲,控制不住地含了淚,笑着使勁在毅郎的額頭上親了
“哎呀·這小人兒,怎麼就這麼招人疼?”沙嬤嬤在一旁看見,很是理解林謹容此時的心情:“二奶奶這時候歡喜得很罷?當年老奴第一個孩兒第一次喊娘·老奴喜得大笑,被我婆婆罵作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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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的確很歡喜。”林謹容感慨萬千,說不出的滋味,好容易穩了情緒,抓起毅郎的小拳頭放在脣邊作勢要咬,毅郎卻曉得是在哄他,大笑出聲,稚嫩的笑聲聽得人由來感染了一層說不出的愉悅。林謹容迫不及待地想和陸緘分享這難得的快樂。
彷彿是知道她掛念,陸緘和林世全在傍晚時分真的趕到了家。接到陸良送的信,林謹容忙抱着毅郎往二門處去接人·待走到二門處,那邊陸緘和林世全也有說有笑地進了門。
“三哥你看我這小院子如何?”陸緘一句話未說完,眼角就瞟到了林謹容母子,剩下的話就說不出來,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母子二人,伸手去接毅郎·笑道:“乖兒子,有沒有想爹爹?”
毅郎盯着他看了片刻,側過頭往林謹容懷裡躲。林謹容摸着他的頭笑道:“自家爹爹都認不得了。”
“長大了。”陸緘也跟着伸手去摸毅郎的頭,含笑把她母子打量個遍。毅郎養得白白胖胖,看那反應比他走之時懂事了許多。林謹容年輕,又是天生吃不胖的,在他離開的這些日子裡,體型已經全然恢復。今日雖只是作了家常打扮,看着卻十分誘人。
林謹容察覺到他的目光,心口也有些發緊,當着衆人的面也不敢瞪他,只作不見,大大方方地抱了毅郎上前和林世全打招呼:“三哥一路辛苦。毅郎,這是你三舅舅。”
林世全見她容光煥發的,全不似當初在平洲之時,心裡也十分歡喜,抱過毅郎看了一回,笑道:“一直在猜是個什麼樣子呢,原來是這樣的。更像阿容些,長得很漂亮。”
陸緘見毅郎不排斥林世全抱,不由笑罵:“這小東西。”
林世全忙把毅郎塞入他懷裡:“拿去,拿去。”又同林謹容抱怨:“我說慢慢地走何必如此疲累,可有人非得趕回來過十五,說是怕我沒得月餅吃,委屈了我。實際上我半點不想吃月餅。我只想好好睡一覺,累極了。”
林謹容看他二人都是風塵僕僕的樣子,特別是陸緘,黑瘦了許多,滿臉都寫着疲憊,忙把人讓了進去,安排林世全住下,命人好生伺候,廚房裡備飯。
陸緘見她只顧着忙裡忙外的安排他們的食宿,低聲道:“阿容,交給春芽她們去做就好,你來我有話要同你說。”
林謹容見他神色嚴肅,以爲陸家又偏離車道發生了什麼事,匆忙把毅郎交給潘氏,跟他入了後院,走進臥房,問道:“怎麼了?”一旁伺候的櫻桃等人見狀都趕緊退了出去,把門掩上。
門才關上,陸緘就把林謹容狠狠摟入懷中,他摟得那樣緊,箍得她氣都喘不過來,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汗味,聞上去異樣的好聞,格外讓人心動,林謹容聽到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亂響,便把頭埋在陸緘懷裡,緊緊摟着他的腰。
陸緘見她雙目微閉,睫毛如蝶翼一般輕輕顫動着,臉頰如桃花般嬌豔,身上又香又軟,不由身心蕩漾,先在她發頂親了一口,低頭噙住她的脣瓣,雙臂發力,恨不得把她的腰勒斷。林謹容被他弄得喘不過氣來,卻連指尖都不想動彈,只靠在他的懷裡由得他胡來。
陸緘見她如此姿態,險些把持不住,卻還記得還有林世全等着的,好容易忍住鬆開了她,在她脣邊一吻,笑道:“你不嫌我臭?我自己都覺着自己發酸發臭了。我先洗浴換衣,怕三哥等急了。”
待他入浴,林謹容找出換洗衣裳,替他解散了頭髮搓洗,問道:“家裡的情況如何?祖父的身體還好麼?”
陸緘舒服地享受着她的照顧,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差點沒一頭歪了睡過去,勉強打起精神道:“還好,祖父是有些虛弱,但如你所說,不似母親說的那般嚴重嚇人。”
平時看着是不嚇人,都以爲他會好,可是突然發作起來,就再無轉圜的餘地。林謹容明知是怎麼回事,卻不能同陸緘說明,還得順着他的意思道:“那就好。”
陸緘把家裡的情況簡要地和她說了一遍:“爲着我回去,祖父很生氣,發作了母親。聽說前些日子祖父被痰迷住,是二叔父口對口吸出來的,後來也極其孝道。外祖父母、岳父母、小七弟都很好,莊子裡的莊稼也很好,今年必然是豐收……”
雖然陸緘沒有把很多事情具體說出來,但林謹容聽他說完,心裡已經大致有了數,曉得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無非就是二房這段日子做得很到位,林玉珍發蠢犯糊塗,自掘墳墓,失了人心。少不得寬懷陸緘:“姑母的脾氣自來暴躁,你也莫要計較,否則還是氣着自個兒。說來,那叫文孃的乳孃送回去後姑母沒生氣罷?”
“只要你和毅郎好好的,我哪裡計較得起那麼多?我去得匆忙,祖父不容我在家久留,沒問這個,母親也沒提。”林玉珍光是忿恨他和林謹容不聽安排就已經夠了,哪裡還顧得上提這個?陸緘起身把身上的水珠擦乾,披了袍子在榻上躺下來,眼巴巴地招呼林謹容:“阿容,你來給我擦頭髮。”
她是糊塗了,陸緘是男人,當然不會去關注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人。林謹容趁着替他擦頭髮的空擋,和他說起這些日子自己在京中都做了些什麼,梅慧娘來訪,毅郎會翻身,會笑,會哄人了等等。先時陸緘還時不時地和她對答一句,待到她替他把頭髮擦得半乾,才發現他早就已經睡死過去。
馬不停蹄地來回奔波這一趟,鐵打的人也熬不住。林謹容嘆了口氣,抱了被子替他蓋上,走到外間命櫻桃進來收拾,又吩咐春芽:“二爺睡過去了,只怕晚飯都未必起得來吃。
讓廚房備下些方便可口的,只要一醒,立刻就能端上來。再去問問三爺,他是否這會兒先吃?”
少傾,春芽來回話:“三爺說,他其實沒什麼胃口,就想吃碗麪。如果奶奶有空,他有事要同奶奶說。”
去讓廚房好生做碗麪來。”林謹容正想與林世全說事,聽他這樣說,正中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