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戰場白薔薇之日(十二)
熟悉的淡香縈繞在鼻端,體溫透過衣衫傳到彼此的身上,林謹容忍不住一手圈了陸緘的腰,將臉貼上他的前胸。陸緘只覺一股暖意從她和毅郎貼着他的地方潮水般地侵襲至全身,透到心底,忍不住加大力氣,牢牢將林謹容母子抱在懷裡,在林謹容的發頂落下一吻,又在毅郎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一家三口依偎片刻,陸緘抱了毅郎,擁着林謹容往榻邊走:“我們去那邊坐坐,說說話。”
居喪期間,規矩良多。
陸緘並不敢擁抱林謹容太久,只把毅郎放在榻上,任由他自己抓了玩具玩耍,夫妻二人坐在榻邊就範褒的事情低聲交流,偶爾目光相碰,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溫柔和關切。
眼看着天色不早,陸緘起身道:“今夜我要給祖父守夜,我必須去洗浴了。”
林謹容本想勸他休息一日再去,卻曉得他與陸老太爺感情非同一般,根本勸不住,更知道二房盯着的,若是他不去守,指不定明日就要傳出什麼難聽話來。當下也不勸他,只將自己替他做的護膝遞過去:“等下記得戴上,若是要跪拜也好,夜裡熬夜坐着也好,有這個護着,總不至於太受罪。”
陸緘接過護膝,猶豫片刻,道:“我暫時不想用。”他覺得他跪拜陸老太爺是盡孝,用了這個護膝便似是心不誠了一般的。
難怪得陸綸會說他不見得會用。也罷,各有各的想法,林謹容淡淡一笑,收回護膝:“天氣冷,家裡人都在用…………所以我纔給你做了你什麼時候想用了,讓人過來拿。”
陸緘本來覺得自己堅持不用護膝是對的,也是應該的,可見林謹容絲毫不勉強,反倒覺得有些辜負了她的好意似的,頗有些過意不去:“我不是說不好,你做得很辛苦,想得很周到只是覺得………”
林謹容替他理了理衣服,打斷他的話:“我都明白,你想做就去做,但不要強撐,祖父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損毀自己的身體,一定會心疼。”
陸緘反握了林謹容的手,低聲道:“阿容謝謝。”不單是爲了她事事替他考慮,還因爲她先帶着毅郎回了家,讓陸老太爺完成心願,見了毅郎一面。
“謝什麼?一家人,不說這個話。”林謹容送他出去:“趕早去罷,多躺一會兒也是好的。”
待得陸緘去了芳竹進來,瞧見林謹容手邊那副護膝,不由嘆道:“二爺就是這麼個性子。只要是想定的事情,一半都難得說通,即便是迫不得已答應了,暗裡也不會順從。當初大太太不許他藏書修補書畫,他明面上應了,實際上背裡還是在學。但自與您成親後,卻是好多啦他能聽進您的話去。”
林謹容笑笑陸緘自來最擅長的便是以沉默爲反抗。
芳竹見她心情好,便又壯着膽子道:“大太太剛纔去了秋華院。看了房間佈置,很不高興,問是誰讓這樣安排的她明明只讓您準備三個房間,怎地收拾了六間出來?奴婢就道,天冷牆壁幹不了,但若是不收拾,只恐有人說閒話,不如讓姨娘們選。她想了片刻,倒也沒說房子的事了,就說您安排的傢俱陳設也太奢華了些,現在乃是大喪期間,不過是幾個小小的姬妾,這般嬌縱是要給人看笑話,命奴婢把掛着的帳幔、擺設的花瓶雜物盡數撤去。只留一牀帳子。此刻那屋裡就如雪洞似的,看着實在是有些不好看。”
林謹容思忖片刻,道:“你馬上着人恢復原狀。”然後抱了毅郎:“我們去看祖母。”她自發現毅郎不太親近林玉珍後,便有意識地多讓毅郎和林玉珍接觸,此刻這事,有小孩子在中間緩和氣氛是最好到得林玉珍院子裡,方嬤嬤迎上來小聲道:“在屋裡躺着呢,說是身上不舒服。讓請大夫來瞧。”
林謹容皺眉道:“什麼地方不舒服?”早前林玉珍稱病,卻是爲了給二房機會,好叫二房少些忌憚多多伸手纔好捉手砍手,並不是真的病了,當此陸建新立即便要回家之時她卻來上這麼一出,多半還是想借故給陸建新臉色看。
現在林玉珍能依靠,能信任的不過是林謹容一人而已,方嬤嬤指指心窩子,小聲道:“這裡不舒服,奶奶還當勸勸,秋華園那邊實在是……若是大老爺回來見着這情形,再被人挑唆兩句,那真是要命了。”
林謹容道:“我知道了,煩勞嬤嬤進去替我通傳一聲,就說毅郎過來給他祖母請安。”
方嬤嬤見她肯管,高興得很,立刻就進去通傳,須臾,林玉珍在裡屋有氣無力地道:“讓她進來。”
林謹容揮退潘氏等人,自抱了毅郎進去,笑道:“毅郎來看祖母了。祖母,您好些了麼?”
林玉珍病怏怏地靠在迎枕上,正是無限厭煩,可她能發林謹容脾氣,卻不能發毅郎的脾氣,只好勉強一笑:“毅郎乖,過母抱抱。”
林謹容果真就把毅郎放到林玉珍懷裡,毅郎握住林玉珍的手指,在她懷裡歪來蹭去,滴了她一手的口水。
林玉珍倒也沒嫌髒,自掏手帕擦了,又替毅郎擦了擦嘴,淡淡地問林謹容:“什麼事?若是要勸我,就不必開口了。”
林謹容道:“我當然不是來勸姑母的,姑母要怎麼做,心裡自是有數的,長輩的事情也輪不到我這個小輩來管。”
林玉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強硬地道:“我當然有數。”
林謹容繼續道:“二郎今夜要給祖父守夜,我給他護膝,他不肯用。”
林玉珍哼了一聲,想說陸緘傻,話到口邊,卻變成了:“他倒是孝敬老太爺得很。”
“誰說不是呢?可老太爺對他也真正是好。他是知恩圖報的。”林謹容見林玉珍臉色變了,忙道:“我在想,將來我們毅郎應該也學着他父親這樣的純善孝道,好生孝順他祖父母纔好。”
林玉珍臉色稍緩,撫摸着毅郎的頭頂沉聲道:“那要看你怎麼教導了。你素來也有才名,但這德行才真是最緊要的。”陸緘與她的關係僵到什麼程度,她自己心裡也是有數的,不指望林謹容與毅郎,又能指望誰去?林謹容這話正是投其所好。
林謹容正色道:“姑母說得極是,我是想問您的意思,要不要抱了毅郎一道去迎接他祖父?”
林玉珍沉了臉道:“你愛怎樣便怎樣,終歸是小孩子,睡熟了,怕吹冷風什麼的,也沒人說得起就是了。”
林謹容道:“雖如此,到底是該有的禮節,不怕人說閒話,就怕公爹說我不懂規矩,怪罪我的父母沒有教好我,轉而拖累了毅郎。”見林玉珍板着臉一言不發,便接了毅郎起身告辭:“我先把他送回去,問問大夫怎地還沒來。”
林玉珍道:“你說那賤人早前是什麼意思?”
既然她主動提起宋氏來,便說明她鬆動了,林謹容趕緊道:“她當然是不安好心的,就是想給姑母心裡添堵,若是您與姑父生氣生分,便是她最喜歡的了。”
林玉珍冷笑了一聲:“蛇蠍心腸的惡毒女人,攪得家裡烏七八糟的,我願她將來不得好死。”
林謹容聽人說誰不得好死之類的話,總是有些膈應,便垂了眸子道:“我還記得當初姑母曾和阿雲說過,什麼姬妾都不過是雞狗一般的存在,爲了這種事生氣傷了自個兒,真是得不償失。您出身書香門第,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太太,外命婦,與公爹多年夫妻,有兒有女有孫子,在家伺候公婆,又替公爹守孝,誰能比得上?您本是病着,但也要小心人亂嚼舌頭說您容不下人。”
這話林玉珍愛聽,卻不肯承認她是爲了這事裝病,若無其事地坐起來,撫了撫鬢角,道:“你也太小看我了,這樣的賤人算什麼?也配落到我眼裡?給我提鞋都不配!”轉而命方嬤嬤:“進來伺候我梳洗,命他們給大老爺備下熱湯飯食候着。”
林謹容便知她不會再管秋華院那邊的事情了,卻也不去別處,就在這裡陪着她說些閒話。
傍晚時分,芳齡快步奔進來:“太太,大老爺快到了!二爺已經往大門處趕去啦。”
林謹容忙把毅郎交給潘氏抱着,自扶了林玉珍往外趕去。到了二門處,但見陸建中等人已然全都等在那裡了,宋氏見她婆媳二人過來,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們一眼。
二輛馬車停在二門外,陸緘迎上前去打開第一張車的車門,低聲道:“兒子給父親請安,父親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
穿着粗麻孝服,大腹便便,留着三綹長鬚的陸建新笨拙地從車裡鑽出來,扶着陸緘的手下了車,眼睛一溜,就把面前的人全都看了個清楚明白,張着手對着陸建中和陸建立,乍然一聲:“二弟,三弟……”不等那二人答應,他便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往裡衝,便跑便大聲嚎哭:“父親!兒子不孝啊!”
一羣人忙跟着他追的追,勸的勸。林謹容走在後頭,回眸看去,但見後頭那張騾車上束手束腳地下來兩個身姿曼妙-的素服妙-齡美貌女子,低眉垂眼的站在車邊,膽怯地朝這邊張望。見林謹容看向她們,便討好地朝林謹容笑了笑,道了個萬福,行止間如同弱柳扶風一般的妖照舊有加更,下旬啦,求粉紅,再次謝謝大家的粉紅和打賞。端午節小長假期間,也會加更的噠。
我好憂桑啊,一連下了一個月的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