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章 病了的瘋子
025章陽光越來越燦爛，彷彿鐵了心要把這濃濃的霧蒸發乾淨。
有風吹過，白色的霧氣就輕輕的流動，像極了一片一片的雲彩。
李家村的村口，有一個草垛，有一面掏一個缺口，地上灑落着厚厚的一層乾草。
一個人就躺在這些乾草上。
她的頭髮很長，能看得出這是一個女人，但是她身上髒兮兮的，衣衫襤褸，所以一眼就能看得出這是一個瘋子。
也只有瘋子纔會睡在村邊上的草垛裡。
陽光已經照在了她的臉上，但是她還沒有醒，身子緊緊的蜷縮着。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看出她在瑟瑟的發抖。
這是因爲她太冷了？還是因爲她已經生病了？
可能是兩者都有吧！
昨天的雨霧，讓整個天地都變得冰涼，睡在這天地中，又怎麼能不着涼呢？
她一直都沒有睜開眼睛，可是她的嘴在微微的動着，似乎一直都在喊着一個字，要是仔細聽的話能聽清那個字是“水。”
她一直都在喊着水。
她的嘴脣已經乾裂，而且蒼白，蒼白得可怕。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幫她，因爲沒有一個人聽見。
這個地方本就很少有人來。
陽光漸漸的升高。
餘小蓮已經走進了李家村，她扭過頭的時候還看到了那個草垛，但是她又怎麼能想到草垛下會躺着一個病了的人呢！
張東也已經划起了他的小船，在大西河裡輕輕的划動，繼續尋找着他的父親。
日頭已經升的很高，霧氣淡了很多，彷彿要真的消失乾淨了。
一羣孩子，吃飽了之後撐的難受，就在追跑着玩耍。
有一個孩子跑到了草垛前，看見了蜷縮在乾草上的瘋子。
這孩子蹲下來看了看，然後就大喊起來：“這裡有個死人，有個人死這了。”
所有的孩子嘩啦一聲都跑了過來，都在看着這個一動不動的瘋子，還有個傢伙撿了個樹枝捅了捅，發現這瘋子果然是沒有一點反應，於是就都大喊起來。
李光明每天的中午，基本上都會坐在門口的那個墩子上，因爲他不想呆在屋裡，那樣心會悶的慌，可是他又沒地方可去，所以只有坐在門口來浪費光陰。
其實有時候也不能說浪費光陰，天漸漸的冷了，太陽出來了曬曬太陽也算是一種享受。
特別是陰雨天過後，當清新的光芒照在身上的時候，心裡就會說不出的舒服。
現在他正在進行着這種享受。
這似乎已經成了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個時刻。
當一個人在曬太陽的時候都喜歡閉上眼睛，但他不用，他本來就看不到東西，但是他的耳朵卻是非常靈敏的，無論什麼時候都非常靈敏，也無論什麼時候他都在傾聽着周圍的一切，甚至有時候他能聽到螞蟻在他腳下爬過的聲音。
他知道有一羣孩子在村莊的邊上玩耍，這本來很正常的，他也喜歡聽孩子們玩耍的聲音，他覺得這不但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瞭解，瞭解童年的樂趣。
他小的時候從來都沒有像他們這樣跑着玩耍過，因爲那時候他連正常的走路都很費勁，所以他很羨慕他們，所以他就拼命的用耳朵聽周圍的聲音，然後來分析周圍都有什麼東西。
後來他就能和正常人一樣走路，只是走的慢一點，因爲他要用他的耳朵傾聽前面是不是有東西擋道。如果前面有一顆樹，他就很容易的能聽出來，然後立刻躲開，可是要是腳下有一塊石頭，他就很難聽出來了，因爲石頭貼着地面，體積又比較小，所以聽的時候就很費勁。當然要是有風的時候他還是能聽出來的，因爲風吹在石頭上會發出奇妙的聲音，他也能從這種聲音裡聽出這塊石頭的大小。
這也算是他獨特的一種本事。
他也只有在這一點上，才覺得比別人強一點。
現在他正在用這種本事欣賞着孩子們的玩耍，感受着他們的樂趣，然後他就聽到一個孩子說：“這裡有個死人，有個人死這了。”
然後所有的孩子都圍了上去，開始議論紛紛。
從他們的議論中能聽出，似乎真的有個人死在了那裡。
死人可是一件大事情，所以他站起來走了過去。
他的家本來就在村莊的邊上，離那個草垛並不是很遠。
他走到了孩子們的身後，問道：“怎麼了？”
一個孩子道：“有個死人。這裡躺着一個死人。”
他扒開孩子們走了過去，就站在了瘋子的身前，然後他就忽然間怔住，因爲他聽到這個“死人”嘴裡說的那個”水”字。
水字沒有什麼特別的，特別的是這聲音。
他忽然扭過頭，用耳朵仔細的傾聽。
孩子們都在看着，他們沒有聽到這個“死人”說出的水字，但是李光明聽到了，不但聽到了，而且聽的很清楚。
這個聲音在他的耳朵裡不斷的放大，他能非常清晰的感覺出聲音的音質，然後他的身體就微微的顫抖起來，忽然問道：“地上躺着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個孩子道：“是個瘋子。”
又一個孩子道：“穿的破破爛爛的，像是個要飯的。”
李光明嘴中慢慢的重複着：“瘋子？破破爛爛的？要飯的？這怎麼可能？”
他忽然又問道：“她是不是個女孩？歲數不太大的女孩？”
一個孩子道：“臉上都是泥，看不出來，反正頭髮挺長的。”
他忽然彎下腰，把地上的瘋子抱了起來，快步的朝家裡走去。
孩子們在身後喊：“小心樹。”
他差點撞到樹上，因爲他在努力的聽着她那氣若游絲的呼吸聲。
他的腳步很快，腳下有磚頭。
可是他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
他只想快點走回家裡，快點拿來溫溫的水。
水是溫的，但那不是水，那是茶水。
大西河裡的水永遠都是涼的，甚至是冷的。
至少張東感覺是冷的，這是不是因爲他的心已經漸漸的冷了？
那可能已經不光是冷，還有寒，因爲他忽然害怕再也找不到他的父親。
他已經在這大西河裡尋找了好幾天的時間，河邊上的蘆葦他已經往下游尋找到了漸漸沒有了的地方，可是他依然沒有尋到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到底去哪了？
難道是順着這河水漸漸的流到了沒有人能發現的地方？
這大西河到底有多長？
這水到底流到了什麼地方纔會停止下來。
沒有人知道，因爲沒有人走到過它的盡頭。
聽說大西河的水一直往前流，流進了山縫裡，流進了大山中。
但是不管這大西河的水流到哪裡他都要找到他的父親。
今天的天氣並不是很好，因爲有霧，太大的霧，可是等陽光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今天是個好天氣，因爲陽光很明媚，很燦爛，所以再大的霧都會被驅散乾淨的。
所以他帶上了好多幹糧，帶上了足夠的水，然後就開始划動他那艘載滿乾糧的小船。
他要順着河水一直尋找下去，哪怕是走到河的盡頭，水的深淵，他也要走下去。
因爲他要尋找到他的父親。
可是他並沒有走出多遠，就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被一個又瘋又髒的老道。
一個瘋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