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下起了小雨。如絲的小雨從空中降落,雨點是那樣的小,雨簾是那樣的密,給周圍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輕紗。雨絲很細,很綿,像春天飄浮的柳絮,絲絲縷縷纏綿不斷。
月瑤拿了雨具給了安之琛,等安之琛走後,月瑤望着準備出門的向薇:“這天灰濛濛的,等雨停了再去吧。”安之琛要去當差,不能不出門。向薇這事也不急在一時半會。
向薇樂呵呵地說道:“你不是說雨中行走別有一番滋味嘛?今日我也來嘗試一下。”
月瑤笑着道:“那你早點回來。”安之琛中午很少回來,三個兒子中午也都不回來,每天中午就她跟可馨一起用午膳。
向薇搖頭道:“如果我沒及時回來,你們先吃,別等我。”她可能還要去鋪子裡走一趟,然後或許興趣來了還要去街上買點東西。
月瑤也沒有強求,向薇走後,她也是一堆的事,幾日以後就要搬家,院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要搬到伯爵府,這些就夠她忙的了。
向薇到月環家裡時,已經停雨了,向薇看着屋子外面的馬車,這馬車上面有連家的印記,當下心中有數了。
這次上門當說客的不是廷遠,而是蘇姨娘,翰林院那位姓虞的自從在元宵時不經意見過月環,就一直念念不忘,就算月環出言拒絕了,可是姓虞的還是沒有死心,爲了達到目的甚至還允諾了蘇姨娘,只要讓月環嫁給他,他一定給廷遠挑一個好缺。
蘇姨娘苦口婆心說了好半天:“環兒,娘也是爲你好,你現在還年輕,難道就真的要這樣過一輩子嗎?環兒,你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這樣是在挖孃的心啊!”
月環嘴角露出一抹譏諷,不過她也懶得跟蘇姨娘爭辯了,直接說道:“姨娘,你不用再多說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嫁給姓虞的。”那姓虞的絕對是一個僞君子,她又不是有自虐傾向,嫁給這麼一個人做什麼。
蘇姨娘口才一向不錯,可是這都說了半天,月環還是油鹽不進:“環兒,那虞大人到底哪裡不好?讓你這麼瞧不上?”
月環輕笑道:“那姓虞的,在我眼中就沒一個可取之處。”首先姓虞的有一個厲害的老孃,她已經吃足了錢二太太的苦頭,哪裡還會再去伺侯這麼一個老妖婆,其次,姓虞的有房姬妾,六個孩子,第三,虞家可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在京城這地方虞家只能算是一般的人家,連中等都算不上,那姓虞的想娶她,首重的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手裡的錢財。
蘇姨娘擦了眼淚,望着月環道:“你真就決定不改嫁?”月環是和離,若是不改嫁也沒人說她一句貞烈。
月瑤輕笑將她的要求說了:“只要滿足我的三個條件,又讓我看了順眼,我會考慮會。”
蘇姨娘聽了月瑤提的條件,很想說你瘋了,就算現在月環容貌還在,可到底是二十七歲的人了,這個年齡都已經很老了,能被姓虞的看上已經很難得了,若是想要滿足這三個條件,月環這輩子是別想嫁出去了。
蘇姨娘說道:“你就沒想過你百年以後的事嗎?”月環已經不是錢家的人了,死了以後也不能進錢家的祖墳,月環百年以後,享受不了後人的香火,還得做孤魂野鬼。
月環輕笑道:“人死如打滅,哪裡去管那麼多。”什麼香火不香火,她就算是穿越到這裡,也不相信什麼香火不香火的。
蘇姨娘實在沒撤了,只能用了哀兵之策:“環兒,你自小就疼你弟弟,就算爲了你弟弟,好不好?”
月環嘴角流露的笑意越發濃了,她就知道沒有足夠的利益是不會讓蘇姨娘過來的:“我相信廷遠能靠自己的本事掙前程,而不是賣姐姐來換取前程的,廷遠若是知道了,連帶着也會恨你的。”說起來在連家,她唯一掛唸的也就是廷遠,這個弟弟她沒有白疼。
蘇姨娘見月環油鹽不進,又不好跟月環翻臉,最後只能用紅腫着眼睛回了連家,出門的時候,看着站在外面的向薇,眼神閃現一絲的腦怒,若不是月瑤,她哪裡需要這麼費神。
月環送了蘇姨娘出去,在蘇姨娘上了馬車以後說道:“姨娘,你以後不用來了,你來多少次我都不會同意的。”也不等蘇姨娘回話,月環就回了屋子。
蘇姨娘嘔得差點要吐血。
月環回了屋子,見向薇自己坐在榻上,兩人相交數年,關係還是很親密的,也沒那麼多的講頭。
月環給向薇倒了一杯水:“是三姐讓你來的嗎?”
向薇喝了一口水才說道:“嗯,她讓我來問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若是不同意,她就回絕了人家,若是同意就選個日子早點將事辦了。”
月環苦笑,怎麼一個一個都在催她。
向薇放下杯子說道:“你也別怪我家夫人催你,曾大壯不能在京城滯留太久,若是他要成親還可以請假,若是無事過幾日就得離京。”
月環驚訝道:“他不留在京城?”
向薇搖頭說道:“不是誰都能留在京城的,而且曾大壯是平民出生,留在京城對他反而不利。”那曾大壯從一個從七品的小官吏爬到今天這個位置,一半是靠自己的本事一半也是靠運氣,可在京城這麼多彎彎繞繞,運氣就不那麼管用了,就曾大壯那個直腸子的性子,很容易被人利用算計了,與其這樣,還不若到地方上去。
月環陷入了沉思。
向薇說道:“來之前夫人說讓你自己拿主意,讓我不要說勸,不過看在我們相識這幾年的份上,我還是要多勸你幾句,這曾大壯雖然出身不高,但卻是個實在人,你嫁他絕對不會後悔的。”
月環有些動容,也說了實話:“其實上次見面我也覺得這人很實在,只是我很擔心……”她擔心對方是衝着安之琛才娶她的,她又擔心曾大壯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她看到的只是曾大壯的表面,她還擔心曾大壯以後會對承弘不好。
月環這段時間很糾結,一方面覺得這人確實不錯,另外一方面又擔心萬一錯了,以後連回頭的餘地都沒有了,嫁給錢途,那是沒辦法反抗,由着連棟方做主的,這次可是她自己做主,若是出了差錯,一輩子可就完了。
向薇想了一下後也不再勸了,這外人勸再多,當事人拿不定主意也沒法子,向薇說道:“夫人的意思是讓你今天給個答覆。”
月環想來想去,也拿不定主意:“明日我自己去跟三姐說。”
向薇也沒再強求,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好,那你明日自己跟夫人說,我回去了。”
向薇回去以後,跟月瑤說起了蘇姨娘見月環的事:“奇怪,我還以爲連棟方會用強制手段呢?這麼長的時間,連棟方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蘇姨娘按耐不住了。”
月瑤卻能明白:“大伯心有顧忌。”月瑤自己不願意,加上現在又跟她一起合夥做生意,連棟方怕來硬得惹得月環反彈,乾脆眼不見爲淨,不插手這件事。
向薇覺得應該是時機未到。
月瑤搖頭說道:“連家的當家人,馬上要換人了。”廷禮跟廷儀上升的勁頭很大,以月瑤的猜測大伯連棟方應該要致仕了,以後連家的頂樑柱就是廷禮跟廷儀了。
月環第二天到了安府,到了正院的時候月瑤還在那指揮着人將東西封存起來。
月瑤招呼月環進了屋子,等丫鬟端了茶水糕點水果上來以後,月瑤讓衆人都下去了,等屋子裡就留下兩人時,月瑤問道:“考慮好了嗎?”這都考慮了十來天了,也該給答案了。
月環說了自己的疑慮。
月瑤也不生氣,月環這是二嫁,對曾大壯只見了一面,其他都不清楚,有這些擔心是正常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既然能開這個口,就不會給你尋一個表裡不一的人,至於你擔心的他會對承弘不好,你想太多了,承弘對曾大人來說只是家裡多了一雙筷子而已。”承弘只是繼子,還不是改姓的繼子,以後給承弘娶親他也就仁至義盡了。
月環低着頭,好一會才期期艾艾地說道:“我怕他,他是看重姐夫的勢纔想娶我。”這纔是月環最擔心的一點。
月瑤失笑,頓了一下說道:“若是完全沒有也是瞎話,換句話說沒有你姐夫,我們也不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不過我覺得只要這個人品性好,不是那種汲汲營營註上鑽的人就可以了。”月瑤對這個並不反感,能得一門好的姻親又能娶到滿意的老婆,這種事換誰都願意。
月環聽了月瑤的話,反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我還沒有三姐看得開。”月環有時候覺得,跟月瑤相比,好似月瑤比她更像一個現代人,自強自立,堅強不屈。
月瑤笑道:“你只是經的事少,經的事多了,看問題的角度也就不一樣了。”
月環心裡有些納悶,月瑤到底經了多少的事呀!讓月瑤行事這麼與衆不同的。
月瑤聽到谷幽叫她,站起來道:“你再好好想一下,我先出去處理一下事情。”最近搬家,瑣碎的事情一堆的。
等月瑤處理好外頭的事再回了小客廳,月環就給出了答覆,她同意嫁給曾大壯。
月瑤也不意外:“我有一個建議,你若是覺得好你就聽,若是覺得不好你就當我沒說。”
月環忙說道:“三姐,你說?”
月瑤提的這個建議事關承弘的:“曾大壯畢竟不是親爹,有些事你可以預先做好防備,比如在出嫁之前你可以將名下房產跟田產拿出一半過戶到承弘名下。”月瑤會有這個建議,也是因爲月環手頭上的資產不少,怕以後月環再有了孩子會惹來很多糾紛,可若是現在就將這些東西就過在承弘名下,因爲是出嫁之前的事,誰也沒話說。
月瑤覺得這個建議非常好:“謝謝三姐。”現在就將產業過到承弘名下,至少能給承弘一份保障,而且能省了將來的許多麻煩。
月瑤笑了一下:“你畢竟是連家的人,你先跟二哥二嫂通個氣,若是他們沒有異議,就讓曾大壯上連家提親去。”這也是禮數,若是連家的人都不同意,那另外再說。
月環遲疑了一下道:“我怕他們不會同意。”連家自詡書香門第之家,月環覺得連家的人估計看不上曾大壯。
月瑤笑道:“你放心,二哥不是迂腐的人,他應該不會反對,只要二哥同意了,這門婚事就成了。”廷禮這些年一直在外任,連家的事大半都是廷儀在做主,只要廷儀同意了,就算大伯也不會反對了。
月環對於月瑤的判斷還是比較相信的,月環誠心誠意地說道:“三姐,謝謝你。”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一直到現在,月瑤一直在幫她,這份恩情,讓她銘記在心。
月瑤笑着說道:“我也只是舉手之勞,若是二哥同意了,你的婚事我也就不插手了。”
月環臉色有些紅紅的,嫁給錢途那不是她所能選擇的,所以當時她是抱着搭夥過日子的心態,這次卻不一樣,這次是她自己願意的,希望一切能如想象的那般美好。
月瑤笑着道:“一切都會好的。”月環在連家跟錢家兩個大染缸裡沒被污染了,這麼多年還能保持這麼一份純真,月瑤覺得很難得,也正因爲這份難得,她纔會多管閒事想給月環物色一個好的人家。
事情差不多成了,向薇又烏鴉嘴了:“萬一兩人性情不相投,月環以後過得不好怎麼辦呢?夫人你到時候會不會自責?”
月瑤掃了向薇一眼:,這話怎麼不早點說?現在說,你不覺得遲了嗎?”
向薇樂呵呵地道:“我就這麼一說。”
月瑤笑了一下:“好的不說盡說一些喪氣的話,你別想太多了,我相信月環會過得很好的。”月環不管哪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嫁給曾大壯,那是曾大壯的福份,只要男人惜福,女人的日子自然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