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這日從蘭溪院去上房,就聽到轉彎處有兩個小丫頭在議論着口紅的事。這段時間,口紅風靡京城。
京城都是跟風的人。月環當初就是知道這點所以纔將口紅寄在一家叫着於記的胭脂鋪裡。當然,這於記鋪子與莫氏沾親帶故。
於記鋪子的當家人在等待了半個月終於願意妥協,願意五五分成。月環得了消息立即反對,她認爲這樣做是殺雞取卵。
可惜莫氏心動了,倒不是莫氏鼠目寸光,而是老夫人眼看着就在這幾個月了。老夫人一旦走了,月環就不能在府邸裡繼續做這個事了。可是開作坊也不是一天兩天做起來的,唯一的法子與他們合夥到時候直接分紅就。五五分成莫氏覺得很不錯。
月環想說服莫氏別跟人合夥:“母親,自己做的話開始是麻煩一些,但只要克服了先頭的困難以後利潤就會源源不斷。母親,若是我們跟於記合作將配方給他們,到時候不能保證他們能否不讓配方外泄。”月環對於記不是很相信。
莫氏對於月環反對自己很不滿:“那你的意思?”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庶女來質疑自己的決定了。不過因爲口紅是月環做出來的,莫氏倒也忍了月環的逾越。
月環的意思自然是自己做,不過想着蘇姨娘跟她分析的原因,再有莫氏的態度,她也知道這個想法很難實現:“母親,若是我們不自己做最好的法子就是就將配方賣出去。這東西雖小但是需求很大,可以分成十份拿到拍賣行拍賣。這樣既不得罪人也能一次性得一筆大的錢財。”殺雞取卵也好比到時候被人賣。
莫氏認爲細水長流最好,但是月瑤的分析也有道理。於記萬一將配方泄露出去,就再沒有錢了。他們虧損很大。莫氏本來在猶豫,可是等莫筠莫過來找她,兄妹兩人一通嘀咕後,最後莫氏還是決定跟於記合作。常常遠遠賺錢比較好。
第二日莫氏就跟於記簽訂了合同,莫氏拿六成於記拿四成。莫筠代表莫氏出面與於記的老闆洽談具體的事宜。
本來這件事是莫氏做的,只是莫氏分身乏術,連棟方更不可能。以連棟方的清高,哪裡願意跟商賈商談這些事。
月環知道了最終的結果是莫氏還是跟於記達成協議,將配方拿出去只拿分成。月環當下坐在椅子上苦笑:“姨娘,我的心血白費了。”覬覦口紅配方的人肯定很多,本來想自己做卻因爲各種顧忌她能理解,但是現在卻因爲姻親關係交給於記。殺雞取卵至少還能得到一大筆銀子,可這種結果怕是最後得的利錢少得可憐了。
月環也沒想過她全得,能得一成也不錯,可是現在瞧來別說一成就是半成都沒有了。
蘇姨娘卻不贊同月環的話:“四姑娘,若是你以後想到什麼好東西還是做出來,不過不要將壓箱底的東西拿出來,你也留幾樣傍身。”
月環卻不再相信蘇姨娘的話了,只是她也知道反駁姨娘的話也沒有用,憑白讓姨娘擔心:“姨娘,我知道了。”反正研究出新鮮東西這種事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這件事沒完之前她還是有足夠的理由躲懶。
對於這個事情,老夫人從始至終就沒發表過意見。月瑤倒是很驚詫,能分成細水長流也不錯,不過得保證配方不流失。若是配方一流失也就沒多少利潤了。
月瑤想着月環搖頭道:“這樣看來月環能爲連家賺不少的錢。這樣也好,莫氏手頭有錢至少不會死盯着她手裡的錢財了。”
連棟方的動作很快,一個月不到就刷選出兩家。老夫人瞧中了其中的光祿寺典簿姚家嫡次子姚修然。姚修然今年十五歲,比月盈大兩歲,今年童試過了,現在也是秀才功名。
光祿寺典簿是從七品官職,連棟方是從五品,高了四級。連棟方將庶女配給姚家的嫡子,也能相配。而且姚大人的父親與連棟方的爹是同窗好友,兩家這些年來一直有來往,也算是知根知底,這門親事又是連棟方親自提的。老夫人對莫氏不放心,但是對兒子還是放心的。月盈是他的親生骨肉,老夫人相信虎毒不食子。
老夫人想起上次的事,這次打聽清楚了,但爲了慎重起見老夫人還是見了姚修然一面。
姚修然長相普通,才學普通,各方面都一般,就連姚家的家境也是一般。姚修然不管從哪方面都比不得陳家二公子。老夫人看過姚修然以後卻立即點頭同意了。
姚修然普通不出彩才正常,若是姚修然是個精彩絕豔的老夫人反倒覺得不正常了。事出反常既有妖,任何超越常理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是有問題的。老夫人是希望儘快將這門親事定下來。
姚夫人知道連老夫人想盡快給疼愛的孫女定一門親事了了心事,但是聽到連老夫人的話心裡還是有些嘀咕,畢竟事關兒子的終身,她現在連姑娘都沒見着就定下親事,心裡不踏實。總得讓她見過大姑娘才能下決定。
老夫人見姚夫人這麼慎重的態度越發放心了,派了巧如將月盈叫回來讓姚夫人見月盈一面。
姚夫人見着月盈長的也是清麗可人,規矩也是一等一的好,也就將心頭的忐忑放下來。
這門親事兩家都滿意,老夫人身體又不好,自然以最快的速度定下來。速度快自然很多地方都節省了。
這也幸好陳姨娘不在,若是陳姨娘在難免又要鬧起來了。月盈聽到未婚夫各方面都不出彩,若是沒對照也就罷了,偏偏又有了陳家二公子這個對照心裡難免很失落。
二月二十八日,驕陽似火的日子巧慧出嫁了。
老夫人給巧慧準備了一筆豐厚的嫁妝,不僅給了壓箱底的銀子跟幾樣貴重的首飾,還給了二十畝上等水田當嫁妝。
巧慧感動得無與倫比。
月瑤也送了一對銀崁金蝴蝶髮釵當添妝,月瑤的添妝是除了老夫人以外送的最重的。
莫氏添了二十兩銀子,知道月瑤添了一對金釵以後嘴角直抽搐,給一個無關的丫鬟就添置這麼重的嫁妝,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莫氏現在只要想起月瑤手頭上的巨資還有馬氏豐厚的嫁妝,心頭就不是滋味。
月盈月冰月環都各自都有添妝,不過數目都不多,聊表一份心意。這也是因爲巧慧情況特殊,是伺候老夫人的
月瑤自從老夫人昏迷,日日都在身邊陪着老夫人,陪老夫人說話,給老夫人唸書,還將從書上看到有趣的事給老夫人講,儘量逗老夫人開心,希望能讓老夫人度過這一難關。
時間不停歇,緩緩地邁入了八月。八月是月瑤最害怕的月份,因爲上輩子祖母就是在這個時候去的。月瑤真心祈禱老天,能讓祖母平安度過這一劫難。
月瑤心頭不爽快,天氣又熱得要命。花蕾跟巧蘭在旁邊打着風扇還是覺得全身黏糊糊的。
細雨端來一碗綠豆湯,月瑤三下五除二喝完了。其實若是冰鎮的更解渴,但是月瑤卻不讓放冰塊。至於原因月瑤也沒說。
鄧媽媽從前院過來,笑呵呵地對月瑤說道:“姑娘,剛纔馬家來人說大少夫人懷孕了,姑娘馬上就要做姑姑了。”一般情況下都是孩子滿了三個月坐穩了胎纔會對外公佈喜訊。這意思就是坐胎滿了三個月了。
月瑤聽了也很歡喜,忙說道:“這可是大好事。”這即將到來的新生命讓月瑤又看到希望了,一切是可以改變的。
上輩子的表哥最後不知道什麼原因沒了,大表哥死的時候沒留下一個子嗣。可是現在卻不一樣,大表哥不僅進了翰林院,還娶了名門貴女,馬上又要當爹了。表哥的命運已經發生了變化,那祖母的命運是不是也會發生改變的。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當天晚上老夫人又昏迷了一次。這次不是因爲操勞過度,而是因爲季節變化的原因。
每次季節變化,都是老人最難受的時候,而老夫人這次昏迷了兩天三夜才醒過來。唐大夫對大家說道:“你們做好心理準備,老夫人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這句話一落,屋子上空瀰漫着黑雲。
老夫人醒來以後氣色越發差了,但是看着屋子裡哭聲一片,當下皺了眉頭道:“還沒死呢,哭什麼哭,都別哭了!”
屋子裡的哭聲頓時下去了,老夫人有些疲憊,擺擺手道:“都下去吧!一時半會還死不了,看着這麼多人眼暈。”
莊若蘭摸着肚子,心下一片柔軟,這是她的孩子,她生命的延續。若蘭小心地摸着肚子:“寶寶,再有七個月你就要出來,現在可要乖乖的哦!”自從知道有了孩子,若蘭每天都跟孩子說會話。
彩雲進來說道:“少夫人,表姑娘派人來給少夫人問安。”這個表姑娘自然是月瑤了。
郝媽媽問了莊若蘭好後說道:“本來姑娘是準備親自來的,但是老夫人身體不好,所以不能親自過來,姑娘說請少夫人不要見怪。”
莊若蘭笑着說道:“不會見怪的。”
等郝媽媽走後,若蘭看着月瑤送的禮輕聲說道:“倒是有心了。”禮不在重,也不在精,在在於心意。
沒一會,若蘭的乳孃辛媽媽走進來小聲地提醒若蘭道:“姑娘,如今胎坐穩了姑娘也該早做打算。”辛媽媽的意思是讓若蘭早日安排通房,妻子有孕,做妻子的都要安排好通房的。
彩雲冷冷地看着一眼辛媽媽,好好的說什麼早做打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存心讓姑娘添堵嗎?這辛媽媽越來越沒有眼色。
若蘭對這個乳孃感情不深,若蘭三歲就帶着弟弟去了國公府,身邊的人一應都沒帶,包括奶孃跟貼身丫鬟;再回到莊府已經是九年後的事了。
辛媽媽這些年一直都小心翼翼,從不敢在若蘭面前指手畫腳才留了下來。莊若蘭留下他不是因爲懷念舊情,對於一個沒什麼印象的人哪裡有什麼舊情,只是莊若蘭不想讓人覺得她薄情寡義,所以面上對辛媽媽也過得去。
莊若蘭淡淡地說道:“讓媽媽費心了,這件事我心裡有數。”換誰都不會對勸自己給丈夫納妾的人好臉色。
當天晚上,莊若蘭跟馬鵬提議將初夏接回來。馬鵬奇怪地問道:“怎麼好好的想起她們了?放她們在莊子上挺好的。”
若蘭笑着說道:“我現在有孕在身,伺候你也不方便,讓他們回來也好伺候你。”有舊人在那邊盯着,相信也不會再有人拿這件事說嘴了。接回舊人,總比讓丈夫重新收一個人好。
馬鵬搖頭道:“你現在有孕,養好身體纔是重中之重,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馬鵬不是什麼好色之人,而且當年好似中大獎似的得了這麼好的一個媳婦,自此之後眼裡也沒其他人。
馬鵬不是一個會說甜言蜜語的人,不顧他會付諸行動。
若蘭見馬鵬沒將兩個人放在心上倒也安心了,不過莊若蘭並沒聽馬鵬的話,而是派了人去莊子上將初夏接了回來。初柳得了那樣一個名聲是肯定不能回來的,若蘭準備尋一戶人家將初柳嫁了,也算是給未出生的孩子積一份功德。至於初夏,若是老實忠厚她也不是不能容人的,若是不老實,收拾一個妾室也不是什麼麻煩事。
老夫人靜心養了幾日,等身體略好一些就吩咐巧如喚來連棟方跟莫氏,還有家裡幾個姑娘,孫子倒是一個都沒叫。
月瑤聽着老夫人的話心裡堵得厲害,祖母這是做什麼?好像在交代遺言一般的。難道祖母已經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月瑤心裡很恐慌,眼淚刷刷地止不住地往下掉。
老夫人沒有讓巧雪等幾個丫鬟開箱倒籠,因爲沒必要,倒不是老夫人沒有很多東西;相反,老夫人出身名門當兒媳婦的時候是連家最鼎盛的時候。後來分家又分到一筆厚重的家資,再後來兒子又孝敬了不少,這些年也積攢下了不少的私房錢。
老夫人對着屋子裡的幾個姑娘說道:“我這身子骨如何我自己清楚,所以趁着我還有一口氣,將這些東西分了。”本來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肯定是都留給兒子不需要分的,可是連老夫人想到莫氏的行爲,還是決定分一下的好,至少這樣她能安心。
大家知道這是老夫人要分自己的體己,衆人疑惑了,分體己銀子不是應該開箱倒籠嗎?怎麼屋子裡一個箱籠都沒有。
等到老夫人分配東西以後,衆人就知道爲什麼沒有搬出箱籠出來,因爲不需要。
先是老夫人給幾個孫女添妝:月瑤跟月冰得了六千兩的銀子,四匣子首飾;月盈跟月環只得三千兩銀子跟兩匣子首飾。連家一向嫡庶分明,嫡出的是庶出的兩倍也很正常。
月冰得了這麼多東西小小激動了一把,可是看着一側的月瑤連眉頭都沒沒動一下,反觀自己倒是顯得沒見過世面。月冰當下也收斂了神情,再沒其他動作。
月環有些意外,沒想到她也有份,跟月冰月瑤相比是少了一半,但是現在她也知道三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雖然祖母往日一直將她當透明,但是也是實實在在的當孫女的。月環心頭有些感動,有了這些銀子,她以後也不要總想着賺錢了,這三千兩銀子也夠她用幾年了。
唯一面色有些不對的就是月盈,只是這麼多人在場月盈也不敢帶有什麼情緒,若不然她爹第一個繞不過她。月盈唯一能做的就是低下頭讓人看不到她的情緒。
老夫人對着連棟方說道:“廷正是二房唯一的血脈,我這個當祖母不能落了他。我給廷正十頃良田,一萬兩銀子,另外再將長安胡同的宅子給他。”若是連棟博在這些財產都是要對半分的。只是現在連棟博不在了,二房又只有廷正一個子嗣;而大房子嗣有五個,若是對半分大房就虧了。
連棟方說道:“兒子都聽孃的。”
老夫人點頭,剛纔給出的是小頭,留下來的纔是大頭。至於將來廷禮廷儀他們幾個如何分,那是兒子的事。大房幾個孫子將來的嫁娶自有兒子去操心,她就不再管了,也管不了,隨即道:“巧如,將這些東西交到她們自己的手上,廷正的這一份交給月瑤收着。”
月瑤知道老夫人分出來的東西其實不算多。當年他父親每年的孝敬,加上二房一半的財產,這就是一筆不菲的錢財;另外老夫人還有豐厚的嫁妝,又得了太祖母的東西,加起來是一筆鉅款。
跟那筆錢比起來,她們姐弟現在得的錢只是皮毛。
月瑤也沒抱怨,他們爹沒了就只剩下姐弟,能分到這些也是老夫人額外照顧了。上輩子她是一分錢都沒分到的。現在不管如何,至少姐弟兩人還分到了一萬六千兩銀子跟四匣子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