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保安隊長剛上班,就發現自己抽屜裡的煙少了兩盒,起身到垃圾桶那裡一看,全都變成了菸灰。立即找到了剛要下夜班的小保安,喊住他問,“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怎麼一晚上抽了那麼多,不要命了呀!”
小保安沒有言語,繼續換着自己的衣服。“問你話呢?”保安隊長推搡了他一下,這時才發現小保安的整個眼睛都是紅的,嚇了他一跳,他知道,這肯定是心裡邊有什麼事情。於是就沒有再問。
小保安出門之前,回頭看了隊長一眼,說,“我不太想幹了,提前跟你說一聲,說不準哪天就走了。”
隊長像是已經明白了,然後就又將抽屜裡的煙,拿出來兩盒,塞給他,“今天晚上夜班我替你頂了,你在家休息一下吧,也好好想一想。”
小保安只拿走了一盒,說,“我昨天晚上已經想了一夜了。”隊長沒有再言語招招手讓他走。回到裡屋,衝着南牆就開始罵,“你這個沒有出息的東西,見了個女人,什麼都撂了。”
小保安心裡面想的其實並不是自己安身立命,也不是跟隊長以及其他同事有過什麼矛盾。他覺得,僅憑着自己的這一點點工資,是根本給不了淺吻幸福的。他想找一份工資更高,或者說,換一份更掙錢的活。可是又一想,自己從鄉下過來,舉目無親,好不容易遇到隊長這樣一個人肯收留自己。突然間要離開,心裡邊覺得對人家有愧疚。
然而,男人的愧疚可能僅僅就是一壺酒的事情,而對於女人的愧疚,可能,將自己整個生命都交付給她都難以償還清心裡的那份虧欠。關於換工作這個事情,他已經不是想了一天兩天了,從見到淺吻的那一天開始,這個想法已經在他心頭,像磐石一般重重地壓了過來。
小保安走出不太遠,突然,隊長跑了過來,衝他喊道,“嘿,臭小子,我覺得你還是回去跟她商量一下,不要這麼太沖動,你們兩個現在還都沒有經濟基礎,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不要什麼事情,都孤注一擲,留點後路。”說完,轉身就往回走。
小保安被他的這一個舉動給深深感染了,嚴肅的立正、敬禮。他這樣回覆了隊長的一片叮囑。隊長並沒有轉身,可是他已經感覺到身後發生的事情,默默的舉起右手招了一下,喃喃自語道,“等後天來了,咱們兩個再詳談吧!”這句話說得太沒有底氣了,他知道,這個所謂的後天,可能是一個永遠都無法到來的明天的明天,他太瞭解這個小子了。
下了夜班的小保安並沒有直接回家休息,而是徑自去了菜市場。他一直認爲,做蔬菜生意的,始終是會掙到一份不薄的辛苦錢,因爲所有買菜的人都這樣議論。他也知道,從農村上來的菜,再便宜也有賺頭。
轉了一整個上午,中午的時候小保安給淺吻打過去電話說,自己想辭職,想自己販菜,問一問淺吻的意見。
淺吻聽後心裡邊很感動,她知道小保安所做的這個決定,完全是爲了讓自己生活得更好一點。於是她很沉穩的問了一遍小保安,“你想好了嗎?”
電話那頭給了他一個很堅決的回答,“是的,不管將來要面對的事情有多麼困難,爲了你,我情願去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淺吻聽後,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難道,我這樣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兒,值得你爲我做這些嗎?將來的我們還不知道會發展到哪一步,我無法向你保證,我一定會陪你走向一個更遠的未來…”
電話另一頭的聲音明顯也開始哽咽,“哪怕,你跟我在一起,只能好好的過上一天,那麼我也情願爲了這一天,付出我的所有。”
“你真傻。”淺吻在那頭,已經泣不成聲了,“你等我,中午咱們見個面。”
淺吻帶着哭腔和沒有擦乾的眼淚去跟經理請假。經理一看她這樣子,好像已經感覺到在不久的將來,眼前的這個小姑娘,可能也會離自己而去。他並沒有去過多的安慰她,只是遞給她一張名片,一張皺巴巴的名片。
淺吻一看,對於這張名片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她不解的眼神望着經理,然而經理卻面帶笑容的說,“這個人很摳門的,不是一般的人會收到他的名片。如果過幾天你需要辭職的話,我不會強留你。但是如果你的下一個工作不太順心,又一時半會兒沒有着落的話,我覺得,你可以帶着這個名片去找他。至少生活費這方面,他肯定會給你解決的,別看他那個人不像正經人,但是義氣。”
淺吻拿起那張皺巴巴的名片,細看了一眼,又不解的問,“經理,他是開賓館的,那他爲什麼還要出來買房子?住在賓館不就行了嗎?”
經理笑笑說,“有些事情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回到家的時候,小保安已經等在淺吻的小院門口,兩個人一見,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你怎麼說回來就回來了,你的經理沒有爲難你吧,你這個時候請假?”
淺吻沒有正面回答,“如果你下來買菜,那我也就跟着你下來買菜,我不願意你爲了我這樣辛苦。”
“別傻了,我還不知道能幹個什麼樣,如果咱們兩個都下來,那麼一旦賠了的話,我們是不是連吃飯都成問題了。”小保安輕輕撫摸着淺吻的頭髮。
“我不管,既然你可以爲了我這樣去拼搏,去受苦,那麼我爲什麼就不能和你一起去分擔,即便是掙不到錢,我也要和你在一起吃苦。”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在小院的門口,在那片高樓叢林中的那一片窪地上,緊緊的抱着,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感天動地。
年輕人的衝動,往往僅僅只是衝動,這簡單盲目的衝動背後,會緊跟着一連串的無法預知的困難。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兩個手牽着手,分別去到了兩家公司,把工作都給辭掉了。
“我們先去買一輛三輪車吧!”小保安帶着淺吻去了舊貨市場,在一堆人力三輪車裡轉悠了好一會兒,始終沒有一輛上眼的。他望了望淺吻,想徵求一下她的意見,然而,淺吻一直在遠處站着,靜靜的看着他。
當小保安帶着萬分失望的心情走過來時,淺吻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說,“走吧,這些破車哪配得上你這樣一個未來的大老闆。”
小保安一聽,自己這樣一個精明的人,怎麼讓淺吻給說的迷糊了,可是不一會兒,他就清醒了,因爲淺吻把他帶到了機動三輪車的銷售區。
“我的姑娘,求求你別傻了,我哪有那麼多錢買這樣的三輪車,如果是要了它,我連進菜的錢都沒有啦。”
“你沒有我有哇。”淺吻很認真的看着小保安的雙眼,極度誠懇的說道。
“別傻了吧,就你那兩個月賣了一套房子的提成購買這樣一輛車嗎?最次的也得5000多起步,稍微好一好,就得七八千…”
“那最貴的多少錢?”錢文望着小保安,有一次認真的問道。
“那個我倒沒問,我想,在兩年之內我可能再怎麼發展也發展不到那個水平。”
“你怎麼能這樣想?!如果兩年你都達不到這樣一個水平,難道我真的要跟你吃一輩子的苦嗎?唉我真是瞎了眼了。”淺吻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小保安被淺吻這樣一說,突然間覺得自己的臉上麻莎莎的,實在是有點掛不住,可又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自己目前的經濟狀況,正在猶豫之際,淺吻將她的手機打開,翻出一條短信,舉到了小保安的面前。
小保安定睛一看,“哇,怎麼是8000塊錢,你哪來那麼多的,就算去賣也掙不來這麼快呀!”
淺吻一巴掌扇到了小保安的後腦勺,“說的這是什麼話,真不該信你的。這裡邊有經理剛給我結的工資,有我賣那一套房子的提成,還有我媽在我出來之前,給我救命的錢,我一直沒捨得動,咱們就不要最好的,買個稍微好的就行了。”
雖然小保安爲即將經歷的艱苦的歲月,做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可當淺吻將這個東西,拿到他的眼前,將這些話,認認真真的從嘴裡說出來,真的讓小保安感動的無地自容。如果這不是在街上,他肯定要把她抱在懷裡,好好好好的,親一個夠。
“行,這些錢算我借你的,一會兒我給你打一個欠條。”
淺吻笑嘻嘻應了一聲,“好的,那麼在欠條後面寫上一句話,如果不能按期歸還,你就把自己抵押給我,期限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