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女音……
安晚停在那,看着說話的女人,她穿着一身職業套裝,深灰色,外面一件長套的呢子大衣,高跟鞋……很高挑,她正看着一一所在的方向,笑着在招手。
安晚循着她的目光,往另一邊看去。
一一的身影便落在了視線內,她記得一一是短頭髮的,現在,怎麼變成了和尚頭?但卻不影響他的可愛跟萌味。
“一一。”安晚輕聲喚了一句,在院子裡格外清脆又明亮。
一一原本是要去找靳西溪的,一聽到熟悉的聲音,大叫一聲,“媽媽!”
然後拔腿便向着安晚跑上,地上積着雪,冬天又穿得很厚,一一穿着十分帥氣,就像是他爸爸的翻版,脖子上繫着紅色的羊毛圍巾。
跑得快,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便趴在了地上。
安晚的心跟着一緊,正要跑過去扶一一,原本打量着她的靳西溪剛好在一一附近的位置,所以快她一步走到了一一的身邊。
“一一,摔疼沒有?”靳西溪扶着一一輕柔的問,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很喜歡這個孩子,聰明,可愛,說話又招人心疼喜歡。
靳西溪甚至想過,將來,跟傅君好好一起將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至於大的那個——-瑤瑤。
送回安晚的前夫宋熙城那裡,那個孩子,對她有敵意,很明顯,靳西溪能感覺得到,反正不是傅君的孩子,靳西溪也沒有想去討好,所以,更多的時間,是視而不見。
手依舊還握着一一的胳膊,沒有等到一一的回答,等到的是安晚過於清冷的聲音,“謝謝。”
把靳西溪的手撥開,安晚把一一拉到自己面前,蹲在一一身邊,先檢查着他的手心有沒有刮傷,又摸了摸他的膝蓋。
“一一,哪裡疼?媽媽給一一呼呼好不好?”安晚輕柔的說着,檢查一翻,沒有看到手上有傷痕,一擡頭,卻看到一一紅着眼睛,小嘴緊緊抿着,眼睛裡積着透明的液體。
安晚的心狠狠的一揪。
張開雙手把一一擁在了懷裡,“一一,對不起,媽媽這麼久都沒有來找你。”
“媽媽,你是不是不要一一跟姐姐了?”一一開口說話了,聲音卻是嗚咽着的,在安晚的身前擦着眼淚。
那麼久,那麼久,都沒有來找他。
他都要以爲媽媽不要他了。
“媽媽,是不是一一不乖,是不是一一不棒,是不是一一調皮,欺負這裡的叔叔,所以媽媽就要一一了?”一一哭着問,眼淚流着,小小的臉上寫滿傷心,安晚的心特別的疼,感覺像被人給握着,緊着要把心給擠沒。
她擦着一一的眼淚,溫柔的說,“媽媽沒有不要一一,一一在媽媽心裡這麼棒,這麼可愛,是媽媽最喜歡的寶貝,媽媽怎麼捨得不要一一跟姐姐呢?”
兩母子就這樣蹲在那,小的哭着,大的哄着……大的聲音溫柔又細心,裡面滿滿的都是母愛。
傅君就這樣站在不遠處看着,他的心也因爲一一的哭泣而疼。
這三個月來,一一都沒有哭。
會問他媽媽怎麼還沒有回來,爲什麼要這麼久,他只能說工作忙,還要過幾天,過幾天……這個過幾天,不知不覺卻過了近三個月。
每次說完,他總是不開心小一會兒,然後又玩心起來,看起來,沒心沒肺的那種,卻沒有想到,原來,他一直都記在心裡。
一直都記着。
“媽媽,那你還要去出差嗎?”一一吸了吸鼻子,抱着安晚緊緊的,小脾氣似的說,“姐姐說爸爸有好多好多的錢,媽媽可以不用上班,可以在家裡陪着一一跟姐姐,哪裡都不去。”
瑤瑤這孩子……教的是什麼東西?
“不出差了。”安晚輕聲的說,原來她生病的這段時間,他給孩子們說,她出差了!是啊,出差至少還有希望,有盼頭。
如果說她昏迷不醒的話,孩子可能天天都會在牀邊問着她怎麼還不醒來,關於這點,安晚挺感激傅君的。
“那我們可以回去嗎?回我們自己的家?”一一又問道,沒有等到安晚的回答,卻等來裡屋那裡一道蒼老有勁的聲音,“太爺爺這裡不好是不是?現在有媽媽了,就不要太爺爺是吧。”
安晚緩緩擡頭,看着裡屋那裡走出來的老人,頭髮幾乎一半是白色,柱着柺杖,身上披了件綠色的軍棉襖,他正看着安晚。
那樣的目光,讓安晚不舒服。
卻還是很有禮貌的跟老人打招呼,“爺爺,我是來接孩子的。”
“都進屋說話!看孩子臉凍得紅撲撲的,當媽的也不知道心疼?”傅書傑說了轉身走了進去,安晚摸了摸一一的臉,臉頰的位置還真的紅紅的。
呼吸一次,面前全是白色的霧。
冬天下雪固然好,可就是太冷了。
“媽媽,裡面不冷呢,裡面很暖和的,我們快進去吧。”一一拉着安晚往裡面走去,還不忘記叫後面的男人,“爸爸,你快跟上來啊。”
牽着安晚從靳西溪身邊走過時,一一停下了步伐,向着靳西溪眨着眼睛說,“溪阿姨,現在我媽媽來接我了,以後你可以不用來找我玩了哦,以後我不在太爺爺家了,我在自己的家。”
說完,抿脣開心一笑,牽着安晚往裡面走去。
靳西溪站在那,孩子的話,向來都是發自內心,不應該卻作多想,但他的話,聽在傅君耳邊,就在告訴着他一個事實。
“阿君。”傅君對她視而不見,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靳西溪忍不住喚了聲他的名字,傅君腳步一頓,轉頭看了她一眼。
“你回去吧。”
“我們,能聊聊嗎?”靳西溪輕聲的問,寒風颳在她的臉上,冷冷的,剛纔跟一一追跑她還覺得熱,現在,卻特別的冷。
“我們沒有什麼好聊的。”傅君看了眼裡屋那裡,一一已經帶着安晚進去了,“別再做這些了,對我來說,沒有用,對於靳家,我已經坦然。”
千言萬語堵在心頭,靳西溪有好多好多的話,想對傅君說,可這一刻,不知道爲什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一次,有種自己是第三者的感覺。
強行插在他跟安晚的生活裡,顯得多餘,顯得特別的礙眼。
可是,明明安晚纔是那個第三者啊?她跟傅君纔是最先在一起的那個人啊?怎麼,現在卻成了她是第三者呢?
事情發展的路,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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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屋,裝修並沒有安晚預期的那般奢華,反而是簡單,卻也符合一個老人的居住環鏡,因爲,年紀過長的人挑選傢俱上,都喜歡檀木類。
低調,復古。
安晚坐在那,一一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邊,緊緊握着安晚的手,擔心一鬆手,安晚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老爺子坐在主位那裡,旁邊放着家裡保姆剛泡的熱茶。
很安靜,誰都沒有先說話。
老爺子內心也是很複雜的,喜歡孩子是真的,安晚睡着的這段日子,靳西溪隔一天就過來一次,帶着孩子玩。
其實靳西溪內心想的是什麼,老爺子心裡很清楚。
靳西溪對孩子的用心,他也看在眼裡。
現在,孩子的親生母親來了,孩子又比想像中的更粘着媽媽……
“身體恢復了嗎?”老爺子突然問道,看着一一跟媽媽像,也跟爸爸像,心裡很滿足。
要說,這傅君從小就不太像傅嚴磊。
可是,生的兒子,卻像極了他這個爸爸。
想到傅嚴磊,傅書傑臉色黯然,剛要開口留着安晚下來吃午飯,安晚卻快他一步說道,“爺爺,我想現在就帶一一回去,下午的時候,我再去學校接瑤瑤,我也一段時間沒有跟孩子相處,我很想念他們。週末的時候,我再帶孩子來看您,您看行嗎?”
說得很誠懇,很認真,很尊敬。
傅書傑要是不答應,都顯得他有些爲老不尊了!
“你身體剛恢復,要注意多休息,孩子就讓小君多費點心就好。”
“我知道,謝謝爺爺!”安晚微笑着起身,“一一,跟太爺爺說再見。”
一一這才鬆開安晚的手,他跑到傅書傑身邊,抱着傅書傑的手臂,“太爺爺,過幾天我就會來找你玩的了。”
“好!記得男子漢說話算數,過幾天要來看太爺爺哦。”
“遵命!”一一立正,行了個軍禮。
很快,這邊的保姆就把兩個孩子的衣服收了下來,滿滿的三個大袋子……安晚都有些吃驚,怎麼買了這麼多。
“天氣冷了,你那邊應該都沒有孩子尺碼的厚衣服,都帶過去吧。”
“謝謝爺爺。”
安晚牽着一一,身後傅君默默跟着,再後面,保鏢提着袋子,二個保鏢臉上是輕鬆的笑容,終於這孩子走了。
感覺好日子要來了。
全程安晚都沒有跟傅君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也覺得沒有什麼好說的,關於在紫園碰到的女人,安晚也沒有印象,只是對於她討好一一來看,想來是喜歡傅君。
把所有東西都搬上樓,直到最後一袋東西好被傅君提上來,在門口,安晚擋在了傅君的面前,默默無聲把他手裡的東西接了過去,客氣又疏遠的說,“傅先生,時間不早了,相信你有工作要處理。”
望着安晚雖然笑着,可是笑容冷漠又疏離,傅君眯了眯眼,雖然趙醫生先順着她,不要讓她受刺激。
可是,對任何人都有說有笑的,連一條狗她都要去逗,敢情,他在她眼裡,連吉吉都不如了?
“晚晚,我覺得你有必要清楚一個事實,我是孩子的父親!”
從她身邊越過,傅君坦然的走了進來。
一一去了房間,安晚看着雙手抄袋的背影,笑了笑,她說,“就算你是孩子的父親,那又怎麼樣?”
聽到身後有聲音,傅君疑惑的轉頭過來看着她……
“只要我不認可,不承認,你便什麼都不是!”安晚微仰着頭,清透的眼睛裡,噙着幾分耐人尋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