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不懂裴遠珩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裴遠珩卻只是高深莫測的笑着,“我總是不會害了你。”
沈黎想了想,他還真是沒有害過她。只不過有時候會強迫她做一些她不願意做的事情罷了,她斂眉,只是笑笑,有些勉強。
男人卻率先走出了房間,沈黎遲疑了一會兒緊接着跟上。
裴遠珩先是出了酒店,上了車,沈黎雖然心裡有疑惑,可卻什麼也不問,就看裴遠珩到底怎麼做。不出十分鐘,裴遠珩的電話進來了,是向東打來的。
“先生,人差不多都到了。”
向東這麼說着,裴遠珩往窗外一望,便見有幾個男人神色異常的往凱悅進去。沈黎也湊上去,從她這個距離看過去,正好看到其中一個男人的側臉,只見他肩上扛着一個袋子,看起來像是裝儀器的。
“你……”
那個男人她認識,曾經在沈宅蹲點,就是爲了沈鳶的那個新聞報道,還有後來沈鳶的記者會,那個男人當時就拿着相機衝着她拍照。
“怎麼會有狗仔過來?”
她還不明白裴遠珩到底要怎麼做,不過看這個陣仗,賀岑東肯定是要上頭條啊。
她冷笑一番,側頭看裴遠珩,發現他正抿着脣,似乎是在思考什麼。“想上去看經過還是在這裡等?”
沈黎細細想了一番,點頭,“我想上去,唱戲。”
男人眼裡浮現出一抹訝異,可隨後瞭然,她就該是這樣的人啊,這纔是他認識的沈黎。
兩人又在樓下待了一會兒,也不知是誰發了一條短信給沈黎,沈黎疑惑的打開,上面只幾個字,“凱悅,1807號房間,有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沈黎訝然,看到裴遠珩已然下了車,她整理好自己,也跟上去,可還是忍不住打量了裴遠珩幾眼。
男人此刻正十分悠閒的漫步,她快步跟上去,沉吟片刻,“小舅舅?”她揚了揚手機,卻只見男人眯着眼看她,薄脣微微開啓,吐出了幾個字,“做戲嘛,自然是要全套。”
電梯門一開,沈黎率先走出去,男人卻拉住她,“精彩一點兒。”
沈黎點頭,再次上來,她心情已經平復了不少,可越是靠近那間房,她就越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畢竟,那裡面的兩個人,一個是她丈夫,一個是她的姐姐。
沈黎深吸一口氣,撇開裴遠珩的手,“小舅舅,我可以的。”
她快步往裡走,果然就見1807號房間的門口站了一堆人,三五個,全都是娛記。就是方纔在樓下的那些人。
看樣子都準備好了,只要裡面的人出來就準備行動,倒是看到沈黎來了之後,都面面相覷,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沈黎眯着眼,假裝不知道,側頭看裴遠珩,“裴董,那這次的事情就麻煩你了,那個方案您先看看,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您直接告訴我,我馬上更改。”
“好。”男人眯着眼,笑了笑,“既然沈總監沒別的事情,我送你下去。”
“等等,沈小姐。”
有人叫住了她,沈黎頓了一下,狐疑的看向來人,“你是?”
“沈小姐自然是不認識我的,不過……”
男人的目光在沈黎跟裴遠珩的身上游走,大概是在思考她跟裴遠珩的關係。能出入這樣的酒店,而且還是一男一女,難免會讓人猜到別的地方去。
沈黎也不解釋,只是笑了笑,“不過什麼?”
“沈小姐要不要再等等?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娛記意有所指。
沈黎卻蹙着眉看了那娛記一眼,再看看他手中的相機,一副瞭然的模樣,“跑新聞?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她笑了笑,調侃道,“難不成你這新聞還跟我有關係?”
她說着,臉色冷了一分,這分分鐘變臉的模樣讓那娛記都渾身抖了抖。這女人,可不簡單吶。
隨即尷尬的笑了笑,解釋,“我們可沒有跟蹤沈小姐您,只不過待會兒可能有一出好戲看,而且跟您也有那麼點兒關係。”他說着,又看向了裴遠珩。心裡有些發虛的道,“裴董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是跟蹤您。”
“量你們也沒那個膽。”
他冷聲道,轉而笑了起來,“既然有好戲看,那我也湊個熱鬧。”他說着,還就不走了。
沈黎挑眉,看向那娛記,“我很忙,你最好是有什麼要緊……”
“沈小姐,不對,我應該叫你賀太太,您難道不想知道我們今天蹲點的對象?”
沈黎面色一沉,神色駭人的看着那娛記,眸子裡泛着冷光,“你什麼意思?”
“額……”
“你是說,房間裡的人是我先生?”她冷聲道,雙手抓住包,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撇開那娛記快步上前走。
那娛記見是好機會,猛地抓拍了幾張,他現在都能想到明天頭條的標語了,“豪門富太酒店捉姦,其丈夫夜會……”相機猛地被人拿走。
裴遠珩把玩着相機,“明天怎麼報道,我想你應該清楚。”
他淡淡的掃了一眼那娛記,便見沈黎已然氣沖沖的跑過去,大力的拍着門,“啪啪啪”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樓層。
那房間里正在運動的人猛然驚醒,聽着外面傳來的聲音,賀岑東一驚,從身下的人身上抽離,面色裡帶着幾分陰沉。
“小鳶?”
他怎麼會跟沈鳶?
還來不及思考,外面的敲門聲愈演愈烈。而此時躺在牀上意亂情迷的某人也漸漸回過神來,驚恐的看向門口,“阿東,我……”
賀岑東眼眸裡劃過一絲陰沉,卻也來不及了,“你先穿好衣服。”
門外的敲門聲沒停下來,倒是一道聲音傳來,“你這樣敲也沒用,踹了。”
只聽得“砰砰”的幾聲響,門被打開,屋內一片凌亂,而屋內的兩人根本就來不及穿戴。“咔咔”的幾聲,相機曝光的聲音。
“啊……”
此時的場面可以用十分凌亂來形容,牀上的女人抓着被子將整個人都包裹起來,而男人則是赤裸着上身要過去搶那娛記手上的相機。
房間裡瀰漫着一股萎靡的氣息,讓人十分作嘔。而沈黎則是神色木然的站在原地,她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只那一雙眼死死的盯着衣衫不整的兩人。
亦是在此時,賀岑東似才發現她一般,面色鐵青,眼裡帶着憤怒。
“是你?”
他說着,又看向沈黎旁邊的男人。
裴遠珩?
“還真是一出好戲。”
裴遠珩目光掃過賀岑東,譏誚的開口。
“沈黎,真的是你?你竟然帶人過來,你是不是預謀好的?”
賀岑東此刻是憤怒的,他沒想到沈黎竟然會這麼狠。他逼她離婚,所以她就要這樣報復他?讓他身敗名裂嗎?
“預謀?”良久,她纔回過神來,乾澀的開口,只是這一開口,那嘶啞的嗓子裡帶着悲憫,“我預謀什麼?預謀你出軌?”
她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作嘔的看着賀岑東身上的抓痕,蒼涼一笑,眼淚就那麼順着眼角滑落。她伸手,指着牀上的那個人,“若不是我今天看到,你們是不是就一直揹着我這樣?”
“你何必要這樣?我都已經答應你離婚了,只要再等幾天,就等幾天而已,你都等不了了嗎?”
“你……”
賀岑東嚥了咽口水,他還不曾見過沈黎這般模樣。
沈黎從來都是趾高氣昂,即便是說喜歡他,她的眼光也從來都不可一世的高昂。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無助絕望的沈黎。
“如果不是我今天跟小舅舅恰好碰到,我是不是跟你離婚了都還不知道,你跟我姐姐……”她哽咽,後退了一步,所幸是裴遠珩把她扶住。
她微微喘氣,卻搖頭,“小舅舅,我沒事。”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今天的事情純粹意外。”她說着,狠狠的掃了那娛記一眼,“這就是你說的好戲?呵,怎麼樣?現在的新聞有價值了吧,我沈黎被老公和姐姐耍得團團轉,這標題能大賣嗎?”
她站直了身子,掃了一眼牀上還在發抖的沈鳶,又看了一眼賀岑東。卻開口道,“小舅舅,能不能麻煩你帶我走。”
“好。”
裴遠珩眼眸動了動,上前去扶住沈黎,而沈黎則像是被抽乾了一般,腳步虛浮,整個人都倒在了裴遠珩的身上。
“賀岑東,如你所願,明天早上十點,我在民政局門口等你,我們,離婚。”
她說着,倒在了裴遠珩的懷裡。
“沈黎?”
裴遠珩叫了一聲,打橫將她抱起,目光在賀岑東身上停留片刻,“岑東,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說完,抱着沈黎大步離開。
沈黎閉着眼睛,輕輕淺淺的呼吸着,而裴遠珩則是微微上揚了嘴角。在一下到樓下,向東便立即迎了上來,“先生,沈小姐怎麼了?”
“沒事。”
裴遠珩抿着脣,“向東,你開車。”
抱着沈黎上了車,將她安置好,車子才緩緩前行。
閉着眼的那女人不睜眼,他也不打算開口。車裡流淌着某種詭異的氣氛,女人側着臉,眼淚順着眼角流了滿面。
終於,他們是走到了這一步。
車子開到了景園,向東下了車,車上就只剩下兩人。沈黎這會兒也知道逃避不了,只睜開眼,便望進了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您想說什麼?”
男人卻只是雙手枕着後腦勺,盯着她許久許久,才緩緩開口,“上去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呵!”
沈黎冷笑,“美好?裴先生還真是樂觀。”
今天這麼一鬧,賀氏會大亂,沈黎敢保證,她的日子不會好過。
“長痛不如短痛,沈黎,你是聰明人,應該懂得這個道理。”他冷然開口,靠近她,伸手,大掌就觸在她心口,“這裡,這顆毒瘤,必須要拔掉。”
沈黎怔怔的看着他,只覺得心口蔓延着疼痛,那痛比她往常受了傷還要痛上數十倍。她突然有些生氣了,“不是你,你自然說的這麼輕鬆了。我的心就只有一顆,他連着心,或許拔掉我會死呢?”
“不會。”
他握住她的手,貼緊她的心口,那砰砰的心跳聲傳來,她紅了臉,他卻嚴肅的看着她,“我會用另外一顆心填滿它,那顆心沒有
賀岑東。”
“那有誰?”她怔怔的問。
他卻握緊了她的手,捏的她有些疼。“我,只有我。”
沈黎驚嚇,想要從他手裡抽出來,他卻絲毫不放鬆。沈黎急了,紅着眼看他,“裴遠珩。”
“我不急,我們來日方長。”他笑了,鬆開手,快更快一步的將沈黎禁錮在懷裡,緊緊的將沈黎包裹住,他笑得自大且猖狂。“你只會是我的。”
“時間不早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別忘記,明天帶好戶口本去民政局。”
他笑了,笑得那麼刺眼。
沈黎氣急敗壞的推開他,轉身上了樓,心卻抑制不住的砰砰直跳。
裴遠珩太過強勢了,也太過精明,在他面前,她根本就算不得對手。但凡有什麼事,都逃不過他的手心,這樣的人,才真正讓人覺得可怕。
……
凱悅這邊,娛記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賀岑東跟沈鳶。
沈鳶似乎是受到了驚嚇,更多的是害怕,穿戴好了之後立刻就給經紀人打了電話。經紀人明哥一聽到沈鳶捅出這麼大一個簍子,簡直要吐血了,急急忙忙的掛了電話去買通娛記。
而賀岑東也回過神來,給助理打了電話,讓助理打點。可他卻恍恍惚惚的,思緒還停留在沈黎離開的那一刻,她說,明天就離婚。
沈黎離開前那絕望的眼神在她心裡揮之不去,他……似乎失去了什麼,可那東西太快,他根本就來不及抓住。
“岑東,岑東?”
沈鳶急急的搖着賀岑東,雙眸裡全是擔憂。
“什麼?”
賀岑東回過神來,在看到沈鳶那一張慘白的臉時,才漸漸清晰起來。
“小鳶,到底怎麼回事?”
他原本只是跟沈鳶慶祝一下,因爲沈黎終於答應要跟他離婚,所以跟沈鳶一起吃個飯,兩人喝了酒。後來沈鳶說有驚喜給他,他便隨着沈鳶上了樓,然後……後面的事情他記不清了,再有記憶便是沈黎跑過來抓姦。
還有那羣記者!
賀岑東眯着眼,那眸底閃着幽暗的光。會是沈黎嗎?
可是她怎麼會知道他跟沈鳶在這裡?
“我……”沈鳶咬着下脣,“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太高興了,岑東,你不會懷疑是我吧,我……”
賀岑東蹙眉,壓制住內心的疑惑,打量沈鳶。
他雖然愛沈鳶,可一直髮乎情止乎禮,他們僅有的一次還是四年前,那個時候,他滿心以爲他會跟沈鳶結婚。
可後來她離開了,即便是這次回來,他也不曾對沈鳶動過非分之想。他一直以爲自己能剋制,可昨晚,爲什麼會這樣?
“岑東,你要相信我……就算是我真的要……可……”
“行了。”
賀岑東覺得心裡亂極了,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明明都已經快要解決了,可突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賀家那邊明天肯定會大亂。
“岑東……”沈鳶委屈極了,賀岑東還從未這樣兇過她。
她咬着下脣,方纔的情潮褪去,這會兒一雙帶水的眼眸楚楚可憐的看着他。賀岑東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可能嚇到她了。
嘆了口氣,他伸手,將沈鳶攬進懷裡,“我會對你負責的,等明天,明天過後,我一定會讓你光明正大的做我賀岑東的女人。”
“岑東。”她雙手抓住賀岑東的衣袖,踮起尖叫親吻上他的脣角,“我愛你。”
……
沈黎一夜無眠,輾轉反側了許久,在時針指向八點半時,爬起了身,開始洗漱。
一大早她的電話就被打爆了,除了蘇楠的電話之外,其餘的基本上都是賀家打來的,還有一些陌生的號碼。
不用猜,一定是那些狗仔。
沈黎大概可以想象,昨晚的新聞多有爆炸性。豪門富太被三流明星的姐姐上位,做了下堂妻,想不火一把都困難。
沈黎給自己做了一份營養早餐,一口一口的吃着,又給自己花了一個精緻的妝,期間誰的電話也不接。在時針指到九點半時,她纔拿了包出門。
賀家這邊早已亂成一鍋粥,今早各大媒體都報道了這件事,事情一出來,賀氏的股票就開始動盪,這才短短的兩個小時,就已經跌的慘不忍睹。
賀老爺子氣的差點兒心臟病發,急急忙忙的將賀家人召集起來。
一大清早,賀家老宅就聚滿了人,除了沈黎,幾乎全員到齊。賀楚慎坐在老爺子身邊,其餘的人都紛紛找了位置,唯獨賀岑東跪在地上。
“混賬東西,你看看,你看看你到底幹了什麼事兒?”
“沈黎呢?沈黎去哪兒了?”
“她電話沒人接。”賀楚慎這時開了口,眉宇之間帶着一絲擔憂,可聲音卻平和的讓人聽不出漣漪。
“怎麼會沒人接?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呢?她是你媳婦,她去了哪兒,你怎麼能不知道?”
老爺子站起身來,真恨不得一柺棍打死這不爭氣的東西。
他早就說過了,不許跟那個沈鳶來往,這個孫子就是要忤逆他。這脾氣,真性子簡直跟他父親當年一模一樣。爲了外面亂七八糟的女人把家裡弄得烏煙瘴氣的。
賀岑東抿着脣不說話,他是萬萬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昨天出事之後他明明都想辦法壓下去了,可明顯的,這次娛記不吃他這一套,直接把事情捅了出來。
可惡!
要是讓他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他一定會要他好看。
他擡頭,驀然盯着賀楚慎,卻發現他神色淡然的坐在那兒,彷彿與他無關。
“你看你小叔做什麼?我問你沈黎呢?”
“爺爺。”賀岑東開口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想否認,我愛小鳶,一直想要娶的人也只有小鳶,若不是你們從中作梗的話,小鳶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你混賬。”
賀連山一柺棍下去,就落在了賀岑東的身上,只聽得他悶哼一聲,卻不肯示弱。裴遠晴一看自家兒子被打,想要上前去求情,可又生生的止住了。這次的事情,是賀岑東不對,她不能幫。
“我說過,你要是敢娶那個女人,我跟你斷絕關係。”
“爸爸……”
“爺爺……”
一時之間,賀家人都驚呆了。看來老爺子這次是動真格了。
“沈黎已經答應跟我離婚了,爲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成全我們?”
“你說什麼?”
賀連山倒退了兩步,震驚的看着賀岑東。
沈黎?那倔強的丫頭,竟然會同意離婚?他雖然不喜歡沈黎,可更加不喜歡沈鳶。
倒是一直不曾開口的賀楚慎在聽到這句話時,眸光微閃,卻又及時壓下去了。“父親,若是沒別的事情,我想回公司了,這會兒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公司裡不能沒有人。”
賀老爺子一想也對,也就應允了。現在賀家他能相信的人,也只有賀楚慎了。
賀楚慎起身,那頎長的身子在經過賀岑東時頓了一下,緩緩開口,“去把沈黎找回來,這會兒她大抵是在民政局。”
他說着,步態優雅的離開,仿若方纔發生的鬧劇與他無關似的。
也對,誰讓他是賀楚慎,面對賀家的事情,他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模樣。
賀連山一聽賀楚慎這話,趕忙叫賀岑東去民政局,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他們把這婚給離了。“你去把沈黎找回來,你要是敢跟她離婚,賀家族譜上從此就沒有你賀岑東的名字。”
賀連山這麼一說,賀岑東卻是慌了,他不甘心,沈黎好不容易答應離婚了,他怎麼能辜負沈鳶。
“還不快去。”
……
時針指到十點,賀岑東卻還是沒有來。寬敞的大廳內,沈黎孤零零的坐在長椅上,她神情淡薄,看不出一絲情緒。
周圍的人都指指點點,而坐在她身旁不遠處的是一對小夫妻,男人正擰開水壺遞水給女人喝,女人卻也嫌棄的皺眉,“這麼熱的天,我想喝冰水。”
“乖,你現在懷孕呢,咱忍忍。”
沈黎眨了眨眼,笑了笑,面前卻一黑,她下意識擡頭,笑容僵硬在了脣邊。
“來了?”
她起身,拿過手裡的包包,“走吧。”
手卻被男人握住,“沈黎。”
賀岑東後悔了,在來的路上,他權衡利弊,這個婚不能離。“跟我回去。”
沒有表情,沒有一絲訝異,她似乎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的答案,卻是不動聲色的撇開他,目光冷淡的看着賀岑東。“若是沒有昨天的事情,你讓我回去我或許會很開心,不過……”
“賀岑東,我不想陪你耗下去了,所以,離婚吧。對你對我,都是一種解脫。”
“你……”
賀岑東甚至不敢相信沈黎會有這樣的表現,他似乎現在才發現,她今天打扮的很漂亮,十分精緻的妝。她在說出離婚的時候,臉上平靜無波,跟昨晚分明判若兩人。
“賀先生是覺得我沈黎非要犯賤的纏着你嗎?何必呢。”
“現在還不能離。”他蹙眉,卻被沈黎那冷冷的眼神給凍住了。
“東西我都帶齊了,我們走吧。”
“賀岑東,就算賀老爺子發了話,也總有人會不同意。”她說着,賀岑東詫異的看向沈黎。沈黎卻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在你們賀家這麼多年,我若是還看不清這利害關係,怎麼活到現在?”
她似有些自嘲,“老太太不會,你母親,也不會。”
“呵。”賀岑東倒是笑了,“看來,你比我瞭解賀家人。”
“你跟我離婚,我會幫你擺平老爺子。”
她說着,快步往離婚登記處走去。賀岑東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跟上去了。
“這份是你答應給我的百分之三的股份,簽字。”
在離婚的前一刻,她將這東西拿出來,賀岑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個女人,還真是無情的很。
沈黎對於他的態度無動於衷,等到賀岑東簽好字,她將結婚證戶口本還有填好的資料遞給工作人員。
在看到那原本寫着結婚證的字樣變成離婚證時,沈黎一陣恍然,才驚覺,這三年名存實亡的婚姻,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她不禁爲自己哀嘆,大好的青春就被她這麼浪費了。年少輕狂總要付出一些代價,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她側頭看賀岑東,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
她扯起脣角,揚起了一抹笑,伸出手去,“賀先生,離婚快樂,從今往後,我們生老病死,不復往來。”
賀岑東一時怔然,他也沒想到,他跟沈黎竟會是這樣的一副光景。在拿到離婚證的那一刻,他非但沒有喜悅,反而一股說不出來的悵然。那心口微微泛着疼痛,疼的他幾乎快要窒息。
“離婚……”快樂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沈黎的手機忽然響起,打斷了賀岑東原本要說的話。
她也沒看他,拿了東西起身就往外走,一邊在包裡翻電話。“喂?”
她拿出電話,包裡的東西也隨之掉落。沈黎停下來,剛準備彎腰去撿,卻有人快她一步,拿起地上的東西。
“蘇楠?有什麼事?”沈黎看了賀岑東一眼,想要從他手裡拿回來,可男人的面色卻變得有些異常,他死死的盯着手裡那串念珠,又看向沈黎。
沈黎蹙眉,“蘇楠,等會再說,我這裡還有事。”
“還給我。”
她伸手去拿,卻被男人閃開了。
“這條念珠怎麼會在你這裡?”他看着沈黎,眼神出奇的冰冷。
沈黎冷笑的看着他,覺得他簡直就是在說笑話,“這是我的念珠,不在我這裡那要在誰那裡?”
“你說這是你的?”他顯然不信。
“當然是我的,不是我的難道還是不的不成。”
“你撒謊。”賀岑東覺得沈黎的笑簡直礙眼極了,尤其是現在。
“你那麼喜歡收藏,應該知道這串念珠是出自誰的手。”沈黎在看到賀岑東的神色時,大抵猜到了。
“這是岑大師的手藝,可是……”
“這是母女念珠,這世上僅有兩條,一條在我母親那裡,另一條自然是我的。”
沈黎笑了,趁着賀岑東失神之際,奪過念珠,“哦,對了,沈鳶也有一條,不過是樂古齋的仿品。”
“你胡說。”
賀岑東氣急敗壞,“這條分明就是小鳶的,我曾經在她那裡見過,說,你爲什麼要拿走小鳶的念珠。”
他大力的抓住沈黎的手臂,不讓她逃走。
沈黎掙扎了幾下,卻發現他力氣大的驚人,她根本就逃不開。冷冷一哼,她索性也不掙扎了,只一雙眼狠狠的等着賀岑東。
“我胡說?我看是沈鳶胡說吧。你去岑大師那裡打聽打聽,這念珠到底是誰的,沈鳶當初想要搶走我的,不成功罷了,結果沈明權給他弄了一條仿品。”
“沈黎,你別以爲你說的我就會相信。”
“我也沒有要你相信。”
賀岑東皺眉,企圖從沈黎臉上看出些什麼,可卻是徒勞。他鬆開手,急急忙忙從皮夾裡拿出一枚吊墜。
沈黎一驚,卻正是她丟失掉的那一顆最大的珠子。“怎麼會在你那裡?”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她也找了許久,可都找不到。如今卻在賀岑東的手裡,這怎麼能不叫沈黎驚訝。
可賀岑東卻解讀成了沈黎心虛,“這一顆跟你手上那一串原本是在一起的,我當初就是因爲小鳶手裡的那串念珠,才認得她……”
“呵。”
沈黎盯着賀岑東手裡的那顆珠子,心口驀然很疼。“所以,你是因爲這串念珠纔跟……”她明白了,似乎也晚了。
“你大概不知道吧,岑大師有個習慣,每個出自他之手的作品,定然會有留下印記。”
“印記就在你那顆珠子上。”
賀岑東疑惑的看着沈黎,沈黎卻是慘白了臉,輕笑道,“你拿着這顆珠子這麼多年,還不知道它能打開嗎?”
賀岑東忽然就有些退卻了,總覺得是哪裡出了錯,可他來不及細想,他害怕知道那個答案。然而,沈黎卻不給他機會,她拿了那顆珠子,打開它。
賀岑東覺得不可思議,那小珠子竟然能打開,裡面雕刻着花紋,雕工精緻,上面赫然一隻梨花,還有那一個讓人窒息的“黎”字。
他恍然後退兩步,怔怔站在原地,似乎是大受打擊,那臉色慘白,整個人感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沒有生氣。
沈黎看了他一眼,將手裡的念珠握緊,大步朝外面走去。
賀岑東回過神來,快步跟上。他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把念珠給我,小黎,把念珠給我。”
“這是我的,憑什麼給你?”她揮開他的手,抿脣,“我走了,你,好自爲之。”
“沈黎。”賀岑東突然從身後抱住她,像是失而復得的寶貝一般,緊緊的不肯鬆開。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上,渾濁的呼吸着,卻是那般小心翼翼。“沈黎,我後悔了,我們不離婚,沈黎,我們去復婚,馬上去復婚。”
沈黎卻忽然一顫抖,眼淚毫無預警的落下。
復婚?
“賀岑東,你憑什麼認爲我沈黎會這樣任你踐踏?你究竟是憑什麼?”
結婚三年,他從不肯跟她同房,對於她的示好,他從來都嗤之以鼻。他可以碰外面的任何一個女人,唯獨不肯碰她。
他是恨她的,恨她不折手段,恨她蛇蠍心腸。離婚也是他說的,她如了他的願,可現在他卻又反悔了。
可她是沈黎,一旦做出了選擇就不會再更改。
“我們復婚,那麼沈鳶呢?你打算怎麼辦?”
“她……”賀岑東遲疑了,他微微鬆開了沈黎。沈黎沒有動作,背對着他,她聲音依然恢復了平靜。
“賀岑東,你這樣的人最可恨。我沈黎真是瞎了眼纔會喜歡上你。”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的是沈鳶嗎?不是說非她不娶嗎?究竟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她步步緊逼,他卻節節後退。
“我現在成全你們,你聽好了,賀岑東,我祝你跟沈鳶百年不合,永結異心。”
看着沈黎走遠,他卻一動不能動,耳畔似乎響起了那道悅耳的聲音在低喚,“醒醒,你醒醒。”
那是一道稚氣的聲音,午夜夢迴之時,他總能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而每次他想要看清楚時,那聲音卻突然消失了。
沈黎!
瞳孔倏然收縮,他雙手緊緊的握住,才發現就算用盡了全身的氣力,他也回不去了。
賀岑東,你聽着,我喜歡你,所以你要準備好了。
賀岑東,你到底答不答應啊!
賀岑東,我已經跟你告白九次了,你說,我到底要跟你告訴多少次你才肯答應?
賀岑東……
賀岑東,我喜歡你。
怎麼證明?好,你要我怎麼做?
二樓嗎?我跳。
……
沈黎從民政局出來,就看到樹蔭下那輛不扎眼的輝騰。樹下,男人靠在車門邊,那修長的手指夾着煙。
他就站在那兒,靜靜的,看着她走過來。
“你怎麼來了?”
沈黎是沒有想到的,裴遠珩竟然會出現在這兒。
他滅掉了手裡的煙,淡然的看着她,“離了?”他自然是不會告訴她,從她出門他就一直跟着,看她進民政局,再看她出來,期間不知道點了多少煙,又滅掉了多少。
總覺得那時間異常的緩慢,慢的他以爲過了一個世紀。
“嗯,離了。”
沈黎點頭,“這回是徹底沒關係了。”她笑了笑,揚起手裡的文件,“這婚,離的也值了。”
裴遠珩點頭,沒有去看她手裡的文件,只是笑了笑,眉眼處那細細的眼紋透露出了他的喜悅。
“恭喜你。”
“謝謝。”沈黎笑了笑,撇頭看到臺階處的男人,神色暗了下來。
“捨不得?”
沈黎搖頭,“只是覺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是在哀嘆,她當初爲何要那樣執着。“外公說,我跟我媽一樣倔,遲早要吃虧,結果我們都栽了跟頭。”
“我媽輸給了許淑惠,我輸給了許淑惠的女兒。”
裴遠珩沉默了,只看着她,眼裡生出了憐惜。“你總會遇到好的,相信我。”
“裴先生是在推銷自己?”她忽而笑了,那笑容卻不真切,虛僞的很。男人卻認真的道,“是,又當如何?”
“我現在不想談感情。”
她也正色道,認真的不能再認真了。
“好,不談,那麼你現在想去哪裡?”他斂眉,閉口不提方纔的事情。
沈黎想了一會兒,卻是搖頭,她今天哪兒也不想去,不論是家裡還是公司。
“上車吧,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我帶你去玩。”
“好……”
沈黎纔剛上車,那邊卻有人快了一步,雙手拉着車門,橫在中間。
沈黎側頭,就見賀岑東神色駭人的盯着她瞧,“我說你怎麼那麼迫不及待的要跟我離婚呢,沈黎,你真是好本事,竟然勾引小舅。”
“你胡說什麼?”
沈黎關不上門,只能大力的推開,站出來,狠狠的瞪着賀岑東。“我什麼時候勾引小舅舅了?你自己不要臉,還要怪我?”
“沒有嗎?”
賀岑東可不相信,每次沈黎出事,裴遠珩總是會在現場。賀氏跟裴氏合作,裴遠珩指明瞭要沈黎,還有昨晚,沈黎也是跟裴遠珩在一起。
一股憤怒襲上心頭,賀岑東覺得自己纔是被沈黎戴了一頂綠帽子。說不定昨晚的事情就是沈黎故意陷害。
“那你告訴我,小舅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說不出來了吧,昨晚的事情也是你安排好的對不對。”
“啪”的一聲,沈黎氣急了,雙眼腥紅。“賀岑東,你太不要臉了。我沈黎設計你?我還嫌你噁心呢?”
“你自己看,我承認我是跟小舅在一起,但是我們什麼也沒做。”她將手機裡那條短信打開,扔給賀岑東看。
“賀岑東,你猜,這條信息會是誰發給我的?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賀岑東你說呢?”
沈黎在賭,賭賀岑東對沈鳶的信任。果然,賀岑東扔掉了手機,冷笑,“沈黎,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的把戲嗎?”
“是,我沈黎是壞,這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跟小舅也有關係,就沈鳶乾淨,什麼壞事也沒做過。”
“事到如今,你以爲我還會在乎你嗎?賀岑東,我告訴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的。”她走過去,牽起了那男人的手,踮起腳尖親吻了男人的脣瓣。她側頭,看賀岑東紅了眼,“如你所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