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大夫人以前不曾覺得樑敬賢對她冷漠有什麼不好,如今樑敬賢的冷漠卻讓她感到很是傷心,心裡有着無盡的苦澀———這些年來她刻意對樑敬賢冷淡,甚至對他不聞不問,說到底都是爲了維持自己的驕傲和麪子。
她覺得唯有表現出對樑敬賢十分不屑,才能證明她當初沒有看錯人,證實她當年做出的選擇是最正確的選擇……她之所以從不對樑敬賢有任何肯定,是不想讓他越過她精心栽培的樑二郎。
可偏偏她潛意識裡還是把樑敬賢當成她的兒子,爲他感到驕傲,理所當然的想要他孝順她———經歷了這麼多事後,樑大夫人對樑敬賢的感情其實是又愛又恨。
但一輩子都十分好強的樑大夫人,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不會把內心真實的想法說出來。哪怕她內心已經承認樑敬賢比樑二郎出色,她嘴上也永遠不會承認,因爲一旦承認、那當初親手把樑敬賢推開,將成爲她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如若不是失去了唯一的依靠,樑大夫人今日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討好樑敬賢的,她寧願守着她一手栽培的樑二郎……
面對一臉冷漠的樑敬賢,樑大夫人心裡五味俱全,默然的望着這個她以前最看不順眼的兒子許久,終究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選擇在樑敬賢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三郎,如今大房冷冷清清的,也沒什麼人陪我說話,你讓箏娘得閒多來陪我說說話吧!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再爲難箏娘,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兒媳婦疼愛。”
樑大夫人不提顧箏還好,一提樑敬賢立刻記起之前她是如何利用、傷害顧箏,臉上的神色不由又冷了幾分,語氣裡也帶着深深的厭惡:“讓彎彎去陪你說話?大伯母忘記你當初是如何算計、利用彎彎的嗎?”
“我早就已經把話和你挑明瞭,我是不會允許你有機會再傷害彎彎———你最好離彎彎遠點,別讓你我之間最後那一小絲親戚之情也斷了。”樑敬賢冷冷的說完這番話便不再多留,不等樑大夫人再開口便快步離去。
樑大夫人不甘心白白的低一次頭,竟不顧一切的攔住樑敬賢,厚顏無恥的提出要樑敬賢認她這個生母:“三郎,我終究是你的生身母親,你能不能別對我這般冷漠絕情?過去的事我們就讓它過去吧,你……能不能再喚我一聲‘娘’?”
如果在以前,不,只要在顧箏未進門、樑大夫人未利用顧箏之前,樑大夫人說出要私底下和他相認的話來,樑敬賢都會欣喜若狂、難以置信,更會歡歡喜喜的喚樑大夫人一聲“娘”……
但此時此刻樑敬賢對樑大夫人已經失望到頂,他怎會不清楚樑大夫人爲何會突然轉了性子?她之所以會主動向他示好,還不是因爲她最心愛的兒子沒了,她別無選擇、只能放下身段前來拉攏他。
樑敬賢一臉失望和受傷的看着樑大夫人,低低的說了聲“太遲了”便甩開樑大夫人拉着他的手,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以決絕之態來表達他這些年來的不滿。
…………
且先不提樑敬賢如何拒絕認樑大夫人這個娘,卻說樑四夫人一得知樑大夫人私底下找過樑敬賢,立刻就急了起來,暗暗的思忖一番後,第二天匆忙備下一些東西,同樣避開衆人、悄悄的尋了個由頭去秋霜苑找樑敬賢。
樑四夫人一和樑敬賢打了個照面就親親熱熱的拉了他的手:“三郎,我聽說昨兒你大伯母找過你了?”
“嗯,”樑敬賢不大想提及和樑大夫人有關的事,只淡淡的應了一聲便將話題岔開:“四嬸孃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兒,就是來和你提個醒兒,”樑四夫人邊說邊擺出語重心長的神色,毫不留情的把樑大夫人的意圖全都挑明:“你可別被你大伯母的花言巧語給矇騙了!她當年爲了留住二郎是如何狠心的把你往外推,你定還記得吧?”
樑四夫人生怕樑大夫人使什麼幺蛾子,讓樑敬賢重新認下她這個親孃,繼而又想出什麼後招打樑敬賢兒子的主意———樑四夫人認定他的兒子只能是三房和四房的,絕不能再讓大房給瓜分了去!
且樑敬賢若是真的一輩子只娶顧箏一人,那子嗣未免會有些艱難,本就不夠他們三房、四房分,哪還能讓大房插上一腳?
樑四夫人既藏了這些心思,嘴上自是一個勁的說樑大夫人的壞話:“她當年可是直截了當的明言,說只要二郎不要你,一心一意的守着她最寶貝的二郎!如今若不是二郎沒了,她哪會記起你這個兒子?她來找你還不是因爲她已經徹底沒了依靠,她……”
“別說了!”樑四夫人話還未說完就被樑敬賢沉着臉打斷:“若是四嬸孃來找我只爲說這些事,恕我沒工夫奉陪。”
“我也是爲你好才說這些話啊,你這孩子怎麼就不領情呢?”樑四夫人急忙忙的出聲替自己辯解,見樑敬賢臉上不耐煩的神色越盛,方纔從善如流的改了口:“好好好,你不愛聽這些話我不說就是……來,瞧瞧這件衣裳合不合身,這可是我一針一線親手爲你做的!”
樑四夫人說着從丫鬟手中接過一件藕荷色紗衫偏襟直裰,展開後非要親自替樑敬賢穿上,讓樑敬賢感到很不自在,一連拒絕了好幾次才擋住樑四夫人的熱情,收下衣服後總算是把樑四夫人給送走了。
樑四夫人這頭纔剛剛離開秋霜苑,樑三夫人那頭便得了消息,暗地裡悄悄替她盯着秋霜苑動靜的陳媽媽更是替她感到憤憤不平:“大夫人和四夫人先後去了秋霜苑找三少爺,可不就打着揹着夫人您籠絡三少爺的主意?她們也不掂量、掂量自個兒的分量,這些年來三少爺可是您一人辛苦教養長大的,三少爺有了出息頭一個要孝順的人自然是您!哪輪得到她們?!”
陳媽媽這番話奉承得樑三夫人心裡十分舒坦,但她卻十分大度的擺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由她們去吧!三郎心思深着呢,對他好的人他決計不會忘記,但傷害過他的人他也不會輕易原諒,他的心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捂熱的……”
樑三夫人說着自信滿滿的笑了笑,道:“由大夫人和四夫人鬧騰去吧,她們再怎麼鬧,三郎明面上都會把我這個‘母親’擺在第一位,她們最終不過是他的‘伯母’和‘嬸孃’罷了,越不過我。”
陳媽媽卻不似樑三夫人那般瞭解樑敬賢的脾性,終歸有些憂慮:“夫人您就這樣什麼都不管,由着大夫人和四夫人拉攏收買三少爺嗎?四夫人也就罷了,可大夫人再怎麼說也是三少爺的生身母親,會不會……?”
樑三夫人最擔心的其實也是樑大夫人,畢竟樑大夫人的城府可比樑四夫人深多了,且身份上也比樑四夫人佔有優勢。
樑三夫人雖然有把握樑敬賢現如今是肯定不會原諒樑大夫人,但若是樑大夫人想法子再多使幾個苦肉計,日積月累下來難保樑敬賢不會原諒她、最終偏向大房那頭———若真是到了那個地步,那她這些年來費心經營的一切可就白費了!
樑三夫人自是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心思輾轉過後,樑三夫人心裡很快就有了主意,她終歸是費了心思去了解樑敬賢脾性的人,知道樑敬賢的軟肋在哪裡:“昨兒我孃家那頭不是送了不少江南產的料子過來?挑幾匹花樣時興、色彩明亮的出來,我們給三少奶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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