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箏暗暗打定主意要幫岑六娘到底時,一直在左廂房伺候着的牡丹正好快步奔進偏廳,滿臉欣喜的稟告道:“夫人,六姑娘醒了!”
偏廳裡的衆人一聽說岑六娘醒了,當下便一起去了左廂房探望她,璃兒更是一站到牀榻前就笑着對岑六娘說了句:“六姑娘,我們姑娘不過是和您鬧着玩,您怎地一玩起勁就這般不仔細的自個兒摔了自個兒?”
珠兒見了立刻不甘示弱的接上話茬,往下說道:“就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是我們三姑娘故意把您推倒呢!我們三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六姑娘心裡難道會不清楚?她平日裡雖然喜歡和姐妹們鬧着玩了,但卻是一點壞心都沒!”
剛剛轉醒的岑六娘面對顛倒是非黑白的兩個丫鬟,一時無語、只怔怔的看着屋裡衆人,直到顧箏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纔回過神來,剛想開口就接到羅夫人掃過來的眼刀,於是她一時間也不知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只能一言不發的低了頭、把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咽回肚裡……
顧箏見了更加替岑六娘覺得不平,於是便大大方方的湊到岑六娘耳邊,出言鼓勵她說出真相:“六姐姐,先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儘管大着膽子全都說出來,太夫人和夫人自會爲你做主。”
顧箏話才說完、羅夫人就狠狠的剮了她一眼,隨後皮笑肉不笑的對岑六娘說道:“是啊,雖然這件事是個誰也不想發生的意外,但終歸是三丫頭不懂得禮讓妹妹造成的!六丫頭你不必替三丫頭遮掩,想要如何懲罰三丫頭儘管說出來,我這當母親的一定會如你所願。”
羅夫人把“如你所願”這四個字咬得重重的,讓人聽了頓覺十分刺耳,更是讓岑六娘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立刻把頭埋得更低,那柔弱無助的模樣讓顧箏見了於心不忍,不由多說幾句話鼓勵岑六娘:“六姐姐你別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們還可以去找太夫人做主……”
“六姑娘你沒事吧?”
不料顧箏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李姨娘那滿是焦急的聲音打斷,緊接着李姨娘便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頭扎到岑六娘跟前、顫抖着嘴脣追問道:“姑娘沒出什麼事吧?還疼嗎?大夫來瞧過沒?”
自個兒的親生孃親的到來、總算讓岑六娘把低埋着的頭擡了起來,怯怯的說了句寬慰李姨娘的話:“姨娘您別擔心,我沒事,現在已經不疼了。”
李姨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岑六娘一番,再抹着眼淚小聲的詢問大夫都說了些什麼,得知大夫說岑六孃的傷並未大礙後,李姨娘方纔鬆了一口氣、接着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姨娘一發問,不必羅夫人開口,自有璃兒、珠兒二人避重就輕的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顧箏原以爲李姨娘一定不忍讓岑六娘受委屈,聽完璃兒、珠兒二人的敘述後,一定會讓岑六娘身邊的柳兒把話再說一遍,確認真正的事情經過、替岑六娘討回一個公道……
哪知李姨娘一聽完璃兒、珠兒二人的說辭,竟立刻唯唯諾諾、恭敬謙卑的向羅夫人請罪:“請夫人恕罪,六姑娘自個兒貪玩摔破了頭,累得夫人您擔驚受累,實在是大不孝!”
李姨娘的態度讓顧箏大感意外,也讓她意識到岑六孃的性情是遺傳自誰了———這李姨娘看上去比岑六娘還要膽小怕事、懦弱無能,有這樣的親孃在身邊,難怪岑六孃的性子會如此的軟弱!
顧箏十分瞧不起李姨娘膽小怕事的做派,也不想岑六娘就這樣白白的被欺負去!可顧箏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姨娘就頻頻向顧箏使眼色、示意顧箏不要插手……此事說到底還是岑六娘自個兒的事兒,她們母女都不吭聲、不覺得委屈,顧箏一個外人又能如何?
顧箏雖然對岑六娘有了恨鐵不成鋼的氣惱,但最終卻也緊緊的抿了嘴不再多言,一直握着岑六孃的手也慢慢的鬆開收回,只滿臉失望的看着岑六娘……岑六娘接受到顧箏失望的目光後,只能一臉苦澀的衝她笑了笑,表示以她的身份只能選擇妥協,否則以後就會沒好日子過。
而李姨娘如此識時務的態度讓羅夫人十分滿意,更是讓她一臉得意的掃了顧箏一眼,再開口時語氣裡也多了幾分少見的親暱:“說來說去都是三丫頭和六丫頭姐妹倆人的感情太好了,纔會湊到一塊兒嬉戲玩鬧!不過孩子們吵吵鬧鬧雖屬正常,但此次終歸是讓六丫頭不慎見了血,老太太知曉了定會跟着擔心……”
羅夫人話只說到這兒便打住了,不過李姨娘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便主動開口保證道:“夫人您放心,這件事婢妾和六姑娘不會向任何人提起!就是有人問六姑娘額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六姑娘也只會說是自個兒不小心磕碰到的,絕不會提三姑娘半個字!”
李姨娘說的這番話,算是隱晦的向羅夫人保證、她絕不會把今日之事告訴正巧不在家的趙姨娘,也不會把這件事捅到太夫人跟前去,說完還不忘輕輕的碰了碰岑六娘、暗示她一起向羅夫人保證。
躺在牀上的岑六娘見自己的生母都已經表了態、不再追究此事了,自是跟着開口把責任全都攬到自己身上:“六娘不孝,害母親擔驚受累了。此事說起來都怪六娘不好,是六娘沒及時把話同三姐姐說清楚,才讓三姐姐誤會六娘偷了她的衣裳。”
“三姐姐也是一時心急纔會誤會六娘,六娘不怪三姐姐,”岑六娘才說了幾句話臉色便一片慘白,但爲了羅夫人將來不爲難李姨娘和自己,她只能硬撐着把話說完:“若是換做是六娘心愛之物被人搶了去,六娘肯定會比三姐姐更加心急,說不定還會做出更過分的事來!“
“此事錯不在三姐姐身上,母親若要責罰就請責罰六娘一人、千萬別殃及三姐姐,否則六娘心裡難安。”
既然是岑六娘這個受害者主動把岑三娘從這件事裡摘出來,並苦苦的哀求羅夫人不要責罰岑三娘,羅夫人自是順水推舟的應了她的要求:“既然你親自替你三姐姐求饒,那我便暫且饒了她這一回,下回她若是再犯,我這個做母親的定當重責!”
羅夫人裝腔作勢的訓了岑三娘幾句後,才淡淡的掃了李姨娘和岑六娘一眼,見她們二人臉上俱是唯唯諾諾、唯她命令是從的神色,頓時感到十分滿意,於是便故作大方的許了岑六娘一個美好的將來:“六娘再過兩、三年也該議親了,到時候我一定會替她挑一門好親事,絕不會虧待她。”
羅夫人的暗示立時讓李姨娘喜出望外,躬身連連道謝道:“婢妾替六姑娘謝過夫人!六姑娘能夠得到夫人的厚愛,將來一定能覓得佳婿、過上人人都羨慕的好日子!”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顧箏若是再看不清楚李姨娘委曲求全的意圖,那就白活兩世了!
百般討好嫡母,忍辱負重、委曲求全,這就是古代庶女的宿命,也是岑六孃的宿命。顧箏不能改變岑六孃的宿命、也不能許岑六娘一個她想要的將來,所以她只能默默的看着岑六娘委曲求全,不再出聲勸說岑六娘忤逆羅夫人的意思、只靜靜的立在一旁當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