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看到賈瑚跟唐賓之間的交好,徒宥昊心裡就存了個疙瘩,回來後越想,就越覺得賈瑚跟自己生分了,自己都說了唐賓不是個好的,那麼聰明善於察言觀色的賈瑚卻愣是沒聽出來自己對他的不喜,還幫他說話,怎麼看,賈瑚都是把唐賓看得太重,甚至都要超過自己了。
明明以前賈瑚都會很關心自己的現狀,如今都快選秀指婚,老三那傢伙上躥下跳的那麼厲害,他和賈瑚見面時,賈瑚卻都沒問他最近過得怎麼樣。
徒宥昊有種被拋棄了的委屈感。那什麼唐賓,你認識他纔多久啊,現在就把他看得比我還重了?
心情不好,晚上自然也沒睡好,本來他沒差事,上書房功課早就完結了,每天也就是混混日子,倒也無所謂,誰知道這天也不知道誰在皇帝耳邊唸叨着三皇子四皇子都大了,都是要成家立業的人了,合該進的朝堂好好學習,皇帝一時心血**,就讓他們過去聽政,等着考校一番後,看給兒子安排個什麼職位。
徒宥昊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根本沒睡着,肚子裡憋了一團火,整個人都陰沉着張臉,聽到安義傳來的這消息,一拳頭狠狠砸上了桌子,手背青筋畢露。“淑貴妃當真是嫌我日子過得太輕鬆,生怕我不早死,故意給我找事!”能在皇帝耳邊吹這種枕邊風,對皇帝有這般影響力的,後宮裡除了淑貴妃,還能有誰?
想也知道,淑貴妃會這麼做,根本不可能出於對他好的目的,大概是看到三皇子如今勢頭正猛,眼看着就要娶個家族有力的妻子,領上差事,所以心急了,想拿着他來噁心皇后跟大皇子……而以徒宥昊對皇后的瞭解,他可以肯定的說,淑貴妃的目的達成了。
這下,皇后三皇子怕恨不得咬死他!徒宥昊想到皇后近來一直在爲三皇子入仕途安排打點,苦心爲他求娶貴女,耗費了多少心力,如今被淑貴妃這一提,徒宥昊倒是“跟三皇子一樣該成家立業了”,倒把徒宥昊放在了跟三皇子一樣的位置上,還影射皇后爲自己兒子勞心勞力,身爲嫡母,卻忽視了徒宥昊的婚事前途……這麼多年後妃鬥法,皇后拿萬千寵愛與一身的淑貴妃沒轍,還不能遷怒自己了?
時間緊,徒宥昊不敢怠慢,趕忙換上自己的皇子袍服,加緊梳洗了,一路趕去朝堂。今日是小朝,上朝的都是四品以上官員,徒宥昊坐在轎攆上,一疊聲催着內侍加緊腳步。
皇帝恩准他去聽政,上朝的時間就在一炷香之後了,他卻堪堪纔得到消息,非得一路緊趕才能走到,擺明是給他的一個警告。這裡頭要說沒人動了手腳,就是三歲小兒也不會信,只不知,這到底是皇后的手筆,還是淑貴妃的手筆。
徒宥昊油然而生的一股恥辱,從小到大都是如此,這兩個女人鬥法,卻老把他牽扯進去,拿他當由頭,她們拿罪魁禍首的對方沒轍,回頭又來找他的麻煩……
哼,不過是看他勢單力薄,無所依恃而已。
總有一天……徒宥昊捏緊了拳頭,總有一天,他絕對不會再讓自己再如此勢弱,由着人捏圓搓扁,不得自由。
總有一天,他要叫這天下,看着他的臉色而動!
今日把他踩在腳下的,他日,他要他們跪在地上仰望他!
他發誓!
安義瞧他臉色不對,小聲提醒道:“殿下,再不遠就要到了,您看……”
徒宥昊回過神,讓他放心:“你們走快些,衣着之類不必你們伺候了,我自己會看着辦。”冷靜下來,徒宥昊好勝心起,不管淑貴妃什麼目的,皇帝總算是想起他還有自己這麼個兒子了,自己也能聽政,過不久娶妻後,也能正式領差,爲了將來,今日受些委屈,也值了。
轎攆在靠近正殿的地方停下來,再往前就不能坐轎了,徒宥昊算算時間,轎子才停下,人已然下了轎快步向前走去,再不加緊,他可就真要遲到了,第一次聽政就遲到,什麼雄心壯志,他都可以扔到一邊去了。
宮廷十幾年的生活總算沒白過,徒宥昊心底慶幸,好在自己聽了賈瑚的話,私底下練了一身好武藝,否則便是他能撐着腳下疾走面上還維持了一身翩翩風度,這麼老遠的距離,他體力怕就要撐不住了。
進得正殿,對上三皇子那一縱而逝的驚訝眼神,徒宥昊知道,今天害他差點遲到的,到底是誰了。
作爲聽政的人,自然是沒有參與說話的資格的,但是站在一邊,真正感覺到朝堂的氛圍,徒宥昊心底,如翻江倒海,被狠狠震住了。
不是第一次來到正殿,以前徒宥昊也曾來過這裡幾次,可那時都是私下過來,走個過場而已,而如今,皇帝身穿龍袍高高坐着,底下大臣分成四列,左右各二,文禽武獸,官服上繡着的各色花紋,出得宮去,哪個不是百姓眼中如天一般的存在,而在這裡,卻個個跪地叩拜,山呼萬歲,莊嚴肅穆,所謂君權,在此刻,徒宥昊纔有了真正的認識。
大丈夫當如是。一瞬間,徒宥昊真正恩呢該感覺到漢高祖劉邦當年說出此話時的心情,此情此景,但凡有些野心的男人,誰不想取而代之?
看了眼站在前排身穿皇子袍服的大皇子二皇子,徒宥昊垂下眼眸,能笑到最後纔是真的贏家,他不信,他永遠會輸給他們!
早朝結束後,四個皇子都跟着一起去了南書房,皇帝讓他們在一邊先等着,和宗人令說起了選秀的事。
宗人令康王來一是爲了宗室子弟的婚配,二卻是爲皇帝的子嗣:“恕臣直言,皇上,您膝下如今,只有六位皇子,前四位殿下不消說,俱是成家立業的年紀了,但其後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一皇子俱都夭折,十皇子今年五歲,竟是宮中最小的孩子,皇上,宮中長久無所出,並非吉事啊。”
宗人令這話一出,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臉色都不自然。如宗人令所說,這些年皇帝的子嗣確實不豐,細數前頭六個皇子,都是今上在潛邸時纔有的,皇帝繼位後,分封后宮,這些年也選了不少秀女入宮,可新人一批批進來,卻無一沒有登上高位,皇帝登基後納的妃子如今最高位的還只是個昭儀,孩子倒是生了不少,公主如今已經有十位了,可皇子生一個死一個,活下來的七皇子體弱多病,現年十歲,看着就跟七八歲似的,先天不足,十皇子倒是身子強壯,可他的母親葉氏卻是出自江南望族,能量不小,饒是如此,在宮中也遇到了好幾次的“意外”。這些皇子誰都不是傻子,這宮裡的那些門門道道,他們都清楚。在這些事背後,沒少了皇后和淑貴妃的影子。
宗人令這般當着幾位皇子的面,直接把後宮子嗣的事提上議程,徒宥昊眼角瞟到身邊三個兄弟的難看臉色,好險沒笑出來。
皇帝納不納妃,還有沒有子嗣,與他無關,他母親不得寵,就算有新孩子出生,沒長大之前,也沒威脅,他母親陳妃雖然無用,陳家那些人卻總算還沒廢物到家,這些年軍功一直立,都有隱隱超過夏家的趨勢,他本人安全無虞,這就夠了。他還恨不得有人能進宮得了皇帝的寵愛,好給皇后淑貴妃添添堵呢。
皇帝就算是九五之尊,對着宗人令,也不好太擺架子,反正是挑選秀女充入後宮,頂多這次多選幾個就是了,不是什麼大事,因此一口便答應下來:“宗人令說的甚是,那此次,便多篩選秀女入宮就是。”
誰知宗人令又道:“皇上,恕臣說話直白,早年皇上挑選秀女,多爲纖細柔弱江南女子,依臣之見,還當多挑選些北方健康的女子纔好。多子多福是福氣,宮中子嗣夭折的,也太多了。”
這生出來的還一個一個的死,更不要說流產的數量了,宗人令便是不想插手後宮,也見不得後宮亂成這樣。他或許對淑貴妃一個妃子仗着皇寵對皇后無禮而不喜歡,可對無能管理後宮的皇后也不見得有多好感。官員民間知道宮裡亂成這樣,皇族的臉面都丟光了,難道說出去好聽不成?!所以宗人令今兒來了,當着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的面毫不客氣說穿了這件事,就是說給他們聽的。雖說他們只是宗室,但大家都是皇族,皇后淑貴妃在這麼鬧下去,不管是皇后派還是貴妃派,都別想得到宗室的擁護了!
顯然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想到了這點,雖然對宗人令不給面子心裡恨得直咬牙,面上還是紛紛附和道:“康王淑說的是。”徒宥昊站在一邊,心裡別提多暢快了。
當着兒子的面,皇帝也不好意思多說挑選秀女的事,見幾個兒子都明白了宗人令一番話後代表的宗室的意見後,親親熱熱的答應了他的請求,讓人先走了。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四個兒子,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老三老四,今兒一天,你們都學到了什麼?”
三皇子直覺看了眼大皇子,他並沒有理他,三皇子心裡打個腹稿,出列回道:“今日早朝,衆臣拜伏,兒臣所見,父皇英明神武,君威凜冽,兒臣心中佩服。”
徒宥昊也跟着出來說道:“康王叔關心父皇子嗣,滿腔擔憂,直言不諱,可見是真心關切,宗室對父皇真心實意,乃父皇聖明,宗室歸心。”
皇帝冷哼一聲:“你們今兒看了一上午,就會說這些吹噓拍馬的?”
三皇子和徒宥昊忙跪倒在地:“兒臣愚鈍,讓父皇失望了。”
大皇子二皇子爲之求情道:“父皇息怒,三弟四弟堪堪才接觸朝事,哪能知曉許多,等到時日長久了,編就好了。
皇帝怒氣不減:“可見是上書房讀書讀傻了,今日早朝這般多事,你們竟就只看到了表面。自今日起,每日來聽政,回頭交一篇心得上來,若不能叫朕滿意,就一直給朕寫下去!”
三皇子和徒宥昊俱皆稱是,半句不敢爲自己求情,皇帝這才稍稍去了火,等了一會兒,道:“快要選秀了,你們年紀也大了,合該成家立業了,這些日子,給我好好聽政,也叫我瞧瞧你們這麼多年,都學了多少東西。”
三皇子和徒宥昊叩首拜謝:“叫父皇失望,兒子慚愧,回去比發奮用功,多看多學,再不會叫父皇失望。”
皇帝聽罷,讓他們站到一邊,轉而和大皇子二皇子說起話來,問的他們各自在衙門辦差的情況,主要是二皇子,他在戶部當差,戶部錢糧十分緊要,如今陝北旱情日益嚴重,若再不下雨,今年的糧食歉收就是實打實的,到時候朝廷必要賑災,戶部這時候,可得趕緊把錢騰出來準備好了:“老二,你平日多盯着些,這差事,可不能錯了。”
二皇子眼角挑釁地瞥了眼大皇子,高聲回道:“父皇放心,兒子便是不眠不休,也定把這事辦妥了。”
皇帝似乎很信任他,聞言欣慰的笑起來,徒宥昊發現大皇子猶可,三皇子的臉就拉了下來。一會兒皇帝又囑咐大皇子:“雖說準備賑災了,但若能有雨也是好事,你在禮部也準備着,若旱情再繼續,朕少不得要去祈福求雨,到時候禮部可不要出錯了。”
大皇子溫文應是,看不出是得意歡喜還是生氣不滿,二皇子最厭惡的就是他這裝模作樣的姿態,在皇帝看不見的地方,不屑的低低嗤了一聲。三皇子看着都要衝出去打人了。
等到從南書房回來,徒宥昊身心俱疲,便是讀一天書,也從沒有這般累過,不是身體,而是精神上的壓力。
一路準備回皇子所,遠遠卻看見康王走了過來,心底算了下他來的方向,是內閣那邊,也不知道他去幹什麼了。想想他剛纔在南書房的一番話,莫不是連內閣那些老人,也希望皇帝選秀再有子嗣?
皇帝六個兒子,雖不說多,可也不少了,宗室和衆臣,卻都希望宮中再有皇子出生。徒宥昊心頭一跳,這些年,皇后和貴妃之間的鬥爭越發激烈,宮中孩子夭折流產的次數實在讓人觸目驚心,大家心頭都有桿秤,皇后貴妃這般做派,委實太過,實在有損皇家顏面,貴妃一貫恃寵生嬌不被擁護嫡長制的朝臣喜歡,皇后這般有失大度賢惠,也叫人非議。
難道,不止宗室,連朝臣對後宮的景況,都有所不滿不成?
徒宥昊心裡想着,還沒理出個頭緒,腳下趕緊幾步過去給康王行了禮:“見過康王淑。”
康王見是他,倒沒擺臉色:“是四皇子啊。”
徒宥昊與他寒暄幾句,笑道:“先頭聽到康王叔的話,倒有件事,還要求您和嬸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