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看到門後出現的人,太子皇后皇帝都是失聲驚呼起來。
反而是徒宥昊,看着屋內震驚莫名的幾人,但笑起來:“見過父皇,見過母后,見過、太子殿下!”
口中這般說着,卻不見他有任何行禮。
皇后當即就擰緊了眉,太子更是眯起了眼睛,質問道:“老四,你怎麼會進宮的?”你,怎麼能進宮呢?
爲了今天晚上,太子出動了自己所有的人馬,二皇子處,宮中,各處都是他的人,徒宥昊早就開府出宮了,晚上有宮禁,又有他的人,太子實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可不管怎麼樣,徒宥昊趕在這時候過來,怕是心思也不純吧。
太子嘲諷地看着徒宥昊:“外人都誇你賢王,我也只當你真就與世無爭,安守本分想做個賢王,沒想到啊……老四,你藏得真深。”
徒宥昊聽得笑起來:“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呢?我也是龍子皇孫,爲何就不能爭一爭這九五之尊寶座?”
他的樣子,實在太過沉穩篤定,太子反倒愈發慌亂起來,冷笑着連連點頭:“好,自然是好的。都是我徒家的子孫,正該有這份野心纔對!”
徒宥昊並沒有接話,反而看了地上徒宥昃那已經狼狽不堪的頭顱,拍手笑道:“殿下可真是煞費苦心了,爲了這一出,怕是沒少費力氣吧?”又是感嘆,“下手幹淨利落,說做就做,這份果決,當真天下難得了!太子不愧是太子!”
太子順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地上,徒宥昃的頭顱、淑妃的慘狀,他嫌惡的撇撇嘴,回頭來看着徒宥昊:“四弟,今日的事,你若到此爲止,我便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如何?你且回去,日後,還做你的賢王,我也自會重用你。”
徒宥昊嗤笑一聲,動也沒動:“殿下,您這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嗎?拿這些個沒頭沒腦的話來哄我?”
皇后和太子就有種不祥的預感,太子搖搖頭:“這麼說,你是不肯退了?也好,你敢孤身來到這裡,想來是有依仗的,那我們就來瞧一瞧,你的依仗,到底是什麼?!”喝着吳強:“吳將軍,把這犯上的逆臣給我綁起來!”
可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吳強竟是也動都不動,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般,站在那裡,如個樹樁子一般,好似太子的命令,只是一道耳旁風。
皇后和太子的臉色,就給沉了下去。“吳強,你敢背叛我?”太子冷着臉,“你可別忘了,這些年,是誰在暗中幫扶你。要不是我送了你去老二身邊,你怎麼可能走到今天這位置。你現在,居然揹着我投靠了老四?”
吳強任他數落,只不開口。
徒宥昊搖着頭,倒是給太子解惑來了:“大哥,你近年來,越來越沉不住,好些事,都給忽略了!你只道吳強是你的人,被你送到二哥身邊做內奸,後來博取了二哥的信任,一步步高昇至今,是你藏得最深的一顆棋子……可你怎麼就不想想,二哥也不是傻子,又有父皇幫扶,若不是徹查過來,他怎麼就會隨便輕信一個人呢?”
太子驚疑不定:“你這話什麼意思?”事情的局面,朝着他完全沒有料想的方面走,太子有種一切都失控了的驚懼感,他感覺,自己好像,漏了很多事。
徒宥昊低笑起來:“說起來,我可還得謝謝三哥呢。你怕不知道吧,吳強大人曾有一心愛女子,本事打算好好放在外面,等着他爲亡妻守孝完之後,就正式聘娶回家的,可惜,叫三哥給看見了,醉後把人糟蹋了……那是個小門小戶的姑娘,沒什麼人在意,受辱之後一頭碰死了,三哥連個棺材也沒給置辦……二哥就是知道這點,才把人當心腹一樣看待的啊。”
太子整個人都傻了,老三?是老三壞的局?
淑貴妃已然大笑起來:“好、好,老四,我算是小看你了,做得好,做得好,哈哈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李氏,你也有今天?”
皇后理也不理她,只勸說着吳強:“吳將軍,你是個識時務的,老四名不正言不順,你跟着他,能得多少好?我兒纔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只要你現在肯轉頭過來,我保證,你做的事,我既往不咎,你要多少如花美眷,我都給你找來!”
吳強嗤笑一聲,自徒宥昊出現後,第一次開了口:“都說皇后母儀天下,端莊賢淑,現在看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說的皇后的臉,瞬間都黑了。
徒宥昊慢慢抽出了手裡的長劍:“母后啊母后,你剛纔才說的,勝者爲王敗者爲寇,犯上謀逆又如何?名不正言不順又如何?等我坐上那位置,天下間,還有誰敢置喙?”
太子大喝着門外:“來人,來人啊!給我拿下四皇子!”
可是許久,都不見有半個人影進來。
徒宥昊好笑地看着太子:“我既然敢來,自然是有了完全的準備的。太子,大哥,你應該明白這點的。若不是有十全把握,徹底掌控了宮裡的一切,我,又哪敢出現在你面前?”
太子最後的一絲僥倖也被打破了,他看着徒宥昊,一直勉強打起的精神這才頹喪了,好半天了,他才問徒宥昊:“你是什麼時候起了這心思的?”
“什麼時候啊?”徒宥昊想想,突然笑起來,“大概是,我六歲那年,被種了人痘,棲棲遑遑以爲自己快死了,卻被隔離在了一座破敗的宮殿裡,叛軍殺入,差點死了的時候吧。”他笑着看着太子,“大哥知道嗎?當日我穿着小太監的衣服,九死一生躲避叛軍的時候,來過這裡呢。正陽宮和甘宜宮,重兵把守,層層保護,你和二哥三哥,俱是平安無事,甚至沒有收到任何驚嚇,看到一絲血。而我,卻在那時候,就動手殺了人……”
太子看着他:“那不是我的錯!”一切,都是皇帝的謀劃。
徒宥昊點着頭,視線往炕上皇帝的身上打了個轉,笑道:“我知道,不過是我沒有地位,不夠重要而已,我沒怪任何人!”他輕嘆着,“只是我卻自此發了誓,總有一日,我比叫所有人都不敢再隨便捨棄我!如此、而已!”
皇后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一切來得太快,勝利的喜悅,她甚至還沒有好好品味,就這樣,又沒了?
太子臨死的那一刻,還在不甘的嘶嚎:“老四,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史筆如刀,你今日所作所爲,必被後人唾罵!”
回答他的,是徒宥昊毫不留情地一劍。“太子,你霸道剛愎,三哥驕橫狂傲,爲了謀奪上位,你們喪心病狂,連河堤的銀子,軍營的錢糧都能動手……太子,你便登上大寶,也不會是個好皇帝的。我今日所作所爲,沒有任何愧疚。我、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明君!”
後人?他管後人如何評說?真真可笑,明明皇帝詛咒時他也是不信的,可臨到死了,他卻還是這般唾罵他。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東西!
這一生,他只要他心裡的那個人,一直與他走下去,就足夠了!
他會牽手着他愛的那個人,做一個聖賢明君,然後跟名臣良將的他,一起流芳百世!
徒宥昊帶血的劍又指了淑貴妃,笑着看着皇帝:“父皇,兒子這裡有個藥,能叫你暫時恢復力氣,不如,您給兒子寫一個傳位詔書?您知道,二哥雖然沒了,可二公主,可還活得好好的呢!”
淑貴妃膝下有一兒一女,一個二皇子徒宥昃,一個二公主。聞言,巴巴就望了皇帝。
皇帝看着平生所愛,再看看明明一身血跡,卻還笑得雲淡風輕的兒子,到底點了點頭。
皇后在一邊,淒厲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賈瑚帶兵一路闖進宮中,與太子殘存的勢力拼殺,終於來到正殿前的臺階上,東方隱隱泛白的天際,徒宥昊就站在上面,微笑着看着他。
底下,兵士們還在奮力廝殺。
混亂,現在纔剛剛開始。
徒宥昊卻對他伸出了手,賈瑚慢慢走到他身邊,跟他並肩站着,徒宥昊笑看着他,問道:“子方,你會不會覺得,我心狠手辣?”
賈瑚笑笑,不答,反問:“你的心狠手辣,會對着我來嗎?”
徒宥昊看着他:“絕不!”
賈瑚便笑起來:“我的心啊,最是狹小不過,只裝得進我在乎的那些人。其餘不在意的人,你便是再心狠手辣,我也不在乎。”
徒宥昊的心,登時就鬆了下來,低低笑起來,然後越笑越大聲,最後看着賈瑚,整個人都笑得有些傻氣了。
“子方,這次殺的人太多了,後面朝裡,怕有的忙了,你最有本事了,幫我一起好不好?”
“這還用說?!”
徒宥昊望着他:“子方,日後,我爲君,你爲臣,我們,彼此攜手一生,可好?”
賈瑚定定看着他,突然搖了搖頭,笑着矮下了身子,在徒宥昊身邊跪下,衝着那東方日出的太陽:“以亙古不變的太陽起誓,我賈瑚一生,必在吾皇左右,輔佐盡忠!”回頭看着身邊的男子,用着只有兩個人的聲音,細聲笑道:“一生託付,生死、不離不棄!”
徒宥昊深深吸口氣,眼底的酸澀止都止不住,到底還是叫眼角沁出了淚珠。
這一世,就叫他們,生死、不離不棄!
他要做良臣名將,他要做聖賢君主,他們兩個人,人前不能做恩愛一對,可他們的名字,將會在史書中被一起提起,說起賈瑚,就有人想起他徒宥昊,說起徒宥昊,就有人說起他賈瑚。
此後生生世世,他們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