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我說,
出生是生命降臨的希望,
所以希望是帶著力量來臨,
也帶來所有人的歡喜。
人們又對我說,
死亡是回到生命來的地方,
所以死亡並不是冰冷的消失,
而應該是歸途的喜悅。
那痛苦與悲傷呢?
是貫穿著從出生到死亡的整個生命旅程嗎?
爲什麼?
爲什麼不把喜悅交還給旅程,
把驚慌交給出生,
把恐懼還給死亡,
盡情地痛苦與悲傷吧。】
“你們所有人的葬禮都在教堂嗎?”在開往教堂的路上,秦玥不理解地問道。
“除非是很窮苦的人可能在失去走路和說話能力之前沒有去教堂,而且也沒有被人發現,就會獨自消失。其他人都會在教堂離開,這與財富無關,與信仰無關,即便是身無分文的人,即便是不信教的人,只要個人願意,也都會被送到教堂,因爲教堂有自己的禮制,可以幫助每個人得到最後的淨化。當然,葬禮的話,是可大可小的,這個就看個人及家屬了。”蕭藍一邊打開車內音響,放起他最愛的小提琴曲,一邊解釋道。
“神教很厲害嗎?是整個界世的統治者嗎?”在一個無神論教育體系下成長的秦玥,發現在界世這個世界裡,神教是一個充斥在人生中方方面面的一個存在。
“神教是在第一次人類大戰中產生的,歷史記載中講到,四位戰神護衛著神女從天國降臨人間,他們以神力控制了人類各宗族之間的殘害與破壞,神女招出天國的甘露降於界世,洗刷了人類的罪惡,淨化了人類的心智,將愚昧帶走,將文明帶來。後來,才構建了人類社會的秩序與文化。所以說,沒有神教,就沒有人類的現在。”
“後來呢?”
“什麼後來?”
“甘露降於人間之後呢?天神就住在人間了?”秦玥好奇於是不是真的有神活在真實世界中。
“後來,神女創立了神教,幫助人類一代一代的發展。當時的四位戰神就成爲神教的四位大主教,第一代大主教,也就是戰神們將神教的職司、制度、禮制等都建立好,並把各大區、分區的教堂建成後,在新生人中選定了第二代大主教,隨即他們就回到神國了。大主教們便由人類一代一代延續,神教也在時間的長河中融入人間。”
“哎,回神國了啊,原來還是神話而已,我以爲真的有神活著呢!”秦玥遺憾的嘆了口氣。
“神女一直在人間啊!數千年來,或者上萬年了,神女一直都在這裡陪著人類的。”蕭藍看看秦玥,一絲略帶驕傲的口吻。
“啊,真的嗎?活了幾千年都沒有死啊?神女沒有變過嗎?不會老?不對,在你們這裡,不會變小?”蕭藍的話又激起了秦玥的好奇心。
“有沒有變過不知道,因爲沒有人活的如她那樣久。神女平時一直住在海山腳下的神居所,只有每年新年那天,神女會在神主教堂,也就是神教的總堂,主持新年盛典,並接受萬民的祝福。我們只能遠遠的看到她,沒人敢仔細盯著她看,那是對神女的褻瀆。”
“可惜呀,也不知道神仙長得好不好看。”若有所思的秦玥好像關注點並不在“神仙”本身這個令無神論者驚訝的事實上。
到了教堂以後,秦玥和蕭藍在門口沒等幾分鐘,就看到山羣的車到了。蕭藍準備好輪椅,扶著山羣坐好,徐悠悠還是躺在籃子裡,放在山羣的腿上。秦玥推著山羣的輪椅,問道“別的親戚朋友大概什麼時候到呀?我們在這裡等他們還是?”
“沒有別人了,我們可以直接進去。”山羣的聲音依然溫文爾雅。
“就我們嗎?”秦玥吃驚道。
“是呀,如果你們不來,就只有我自己,所以很感謝你們能來。”山羣微笑道。
秦玥沒有說話,推著山羣走進教堂。
“平時,我們朋友就不多,或者說,這幾十年來,我們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還有我唯一的兒子,小峰,去年已經走了,別的認識的人我覺得悠悠也不是很想寒暄,就誰也沒叫。”
“其實說來也奇怪,那天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很親切,和你聊天讓我有一種久違的開心。所以,冒昧邀請你,實在是唐突啊!”山羣說著,有些抱歉的低低頭。
“沒有啦。”秦玥笑著說,“這就是緣分的。”
三人,不,四人一行走到教堂主殿的門口,一位身著教袍的青年教士站在一旁迎接他們。
“來了,裡面都已經準備好了。”青年教士的聲音很是清朗。
“其清主教,謝謝您親自爲悠悠主持葬禮,今天真是麻煩您了。這邊是我的兩位朋友,寧宇和蕭藍,我們一起送悠悠。”
“你們好,我是柳其清主教,很高興認識你們!”
“柳其清主教是南司大主教的副主教,今天專門過來給悠悠主持葬禮的。”山羣在一旁解釋道。
秦玥聽著各種名字與稱謂,內心一片茫然,只能微笑回禮,心想今天要少說話爲妙。她轉眼看了一下蕭藍,發現他聽到主教的介紹時,臉上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
秦玥推著山羣停到典儀臺一旁,她和蕭藍並排站在靠後的位置。秦玥歪頭悄悄地問蕭藍“那個主教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問題。”蕭藍毫無表情的說。
“那你怎麼有一點兒驚訝?”
“南司大主教,叢鍾嘯,就是這一代四大主教之一,他只有一個副主教,就是這位。”悄悄回答後,蕭藍對著看向自己的其清主教以微笑回禮。
呈現在秦玥臉上的驚訝,和蕭藍之前相比,是藏也藏不住的。蕭藍輕輕的咳嗽兩聲提醒她保持冷靜。
葬禮儀式開始了。
其清主教從山羣手裡接過籃子放在典儀臺旁側,他輕輕的把徐悠悠從籃子裡抱出來,在懷裡攬了一下,便把她放在典儀臺的花叢中。其清主教看著悠悠的眼神充滿了慈愛,躺在花叢中的悠悠看著主教也咯咯地笑起來。身無一物的小嬰兒,蹬著小腳丫,又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嘴裡含著。
教堂側堂的唱詩班悠悠地吟唱起來。
唱完聖歌之後,其清主教開始念離別詞,感覺應該是針對所有人的統一的念詞,對宗教一無所知的秦玥什麼詞也沒記住。
唸完詞後,其清主教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子,他看著徐悠悠說,“這是我今天凌晨從海山取的海水,因與你有緣,便帶來作爲你的洗禮之水。希望神的甘露可以洗去你一生的塵緣,引領你到神國的主殿,成爲神的親隨。”
說完,其清主教打開瓶子,把瓶子裡的水倒在手掌心,灑在徐悠悠身上,一邊灑,一邊念“神的僕人徐悠悠,因神女及聖神之名,領受洗禮。”灑水與唸經兩個動作連貫進行。
“下面,由親屬上前告別。”其清主教看向山羣和秦玥這邊。
秦玥連忙走上前推著山羣的輪椅到典儀臺旁邊,山羣看著花叢裡的悠悠,悠悠也看著他,又是咯咯地笑了。看著這一幕,秦玥甚至有些懷疑徐悠悠是不是還有著成年人的記憶呢?山羣癡癡地看著對自己笑的徐悠悠,有些難抑心中的情緒,他拍拍推著輪椅的秦玥的手“寧宇,你和悠悠告別一下吧,我自己回去就好。”說完,山羣推著輪椅回到剛纔的位置。
秦玥有些懵,有點兒不知所措的站在典儀臺旁看著那個赤裸的小嬰兒。小嬰兒看見秦玥,眼睛裡面好像忽然放出了光,她搖著小手,張開小拳頭朝著秦玥的方向揮動著。秦玥愣住了,這是?她這是在召喚我嗎?也不知道合不合適, www.uukanshu.net 秦玥默默地伸出手,把一根手指送到悠悠地小拳頭旁邊。悠悠的小手一下子抓住了秦玥的手指,就像她們第一次見面在CT等候區那時的樣子,小手緊緊握著秦玥的手指,往自己胸口方向拉了拉。秦玥又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摸了一下,一絲電流,那種連接感油然而生。在恍惚間,秦玥看見小嬰兒望向自己的眼睛,忽然眨了兩下。剛纔那是真的嗎?那個眨眼睛,分明帶著狡黠,帶著暗示,甚至有一絲絲挑釁。但是轉瞬即逝,徐悠悠又恢復了嬰兒般純真的目光。秦玥有點兒呆,不知道剛纔是不是自己的幻覺。這個時候,悠悠鬆開了自己的小手,重新攥成小拳頭,揮了揮,她的目光也不再看著秦玥了。
緩過神,秦玥朝小嬰兒鞠個躬,就連忙走回去。
“您也和悠悠告別一下吧。”山羣忽然轉身看向蕭藍。蕭藍微笑表示同意,在剛剛走回來的秦玥還沒有站穩時,他穩了穩秦玥的肩膀走到典儀臺邊站了一會。由於蕭藍是背對著他們,秦玥看不到徐悠悠有沒有給蕭藍什麼握手、什麼暗示,心裡惴惴不安。
蕭藍走回來以後,其清主教示意了一下唱詩班,唱詩班又開始唱起了聖歌。
在清揚的歌聲中,在衆人的注目下,徐悠悠竟然慢慢從鮮花中升起來,大約也就是升起30多公分高,她蹬了蹬小腿,揮了揮小手,最後輕輕笑了一聲。
“砰”的一下,小嬰兒變成了一團白白的雲霧,雲霧慢慢升起,擴散,變淡,融入了空氣中。
就這樣,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