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找到老實和尚的時候,老實和尚還在一家館子裡吃豆腐。
許久不見,他的袈裟又變成了一件破爛,腳上的草鞋也磨的見了底,唯一不變的,也就是那顆鋥光瓦亮的大光頭了。
“老實和尚,你最近有沒有做不老實的事情啊?”
老實和尚見到木天凌陡然一驚,差點把碎豆腐塞到鼻子裡去。
“我什麼時候做過不老實的事情?”
木天凌大喇喇地坐在他身邊,露出一絲壞笑:“去妓院呀!你什麼樣子,我還不知道?快別和我裝了!”
老實和尚惶恐道:“阿彌陀佛,和尚發誓,我是清白的。”
他很快反應了過來:“誒,你怎麼也會來到這裡?”
“和尚能來,我來不得?”,木天凌忽地轉過頭道:“夥計,再上一份豆腐,五大碗白米飯,一份白灼蝦,一份醉雞,一份金錢蟹合,一份玉樹麒麟魚!”
“爲何你總是在和尚吃素的時候點大魚大肉,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老實和尚幽怨地瞟了了他一眼,嘴裡的豆腐再也沒了滋味。
木天凌笑了一聲,也不說話,大口大口地便吃了起來。
他的飯量讓老實和尚又吃了一驚,和尚動容道:“你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飯量?”
話音才落,木天凌已經幹掉了一半的米飯,炸的酥鬆香脆的金錢蟹合也已經全部吃光,他便又要了一份。
“練武最耗精氣,不多吃點,我的身子早就虧空了!”
木天凌將空碗撂在一邊,拿起一碗乘得滿滿的大米飯,又開始掃蕩。
老實和尚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再看木天凌的時候,發現他果然已經與之前大爲不同。
木天凌此時氣息綿長,眼中精芒四射,夾筷子的手指卻修長而晶瑩,分明是內外功都已經臻至大成的跡象。
“你的內力增長速度怎麼這麼快?”老實和尚不可思議道。
“三分天賦,七分靠吃,僅此而已!”木天凌忙裡偷閒,回了他一句,筷子已經夾完盤子裡的最後一塊魚肉。
江湖人士打磨武功都是一朝一夕勤加苦練得來的,哪有像他這樣吃出來的?除了魔道邪功,練武根本沒有捷徑的好嗎!
老實和尚喃喃道:“一定是他教你什麼厲害的武功了!”
木天凌當然知道和尚說得他是誰,也不去糾正,任他胡亂想,只是笑道:“煉精化氣本就是習武的根本,這食物的利用率要是提高了,武功自然也就高了!”
老實和尚突然把豆腐往前一推,嚷道:“不吃了,再見!”,話說一半,他的身子已經離開了桌面,轉眼就到了五丈開外。
對他來說,木天凌就是一個魔鬼,無時無刻不在引誘他犯戒,這種人當然要躲得遠遠的。
可木某人又豈會讓和尚這麼離開?他身子一扭,極影神功高速運轉,人已經緊跟在了老實和尚的背後。
“喂,你們還沒結帳呢!”
小二見兩個人突然消失,忙從櫃檯追出來,卻發現桌面貼着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真是兩個怪人!”
當然是兩個怪人,而且他們的古怪程度,絕對冠絕江湖。
木天凌讓老實和尚先走一步,但是在百丈之外,就已經抓住了他。
“哎呦,木唧唧,你到底想怎樣?”
和尚被他捉住,反而不跑了,索性坐在了原地。他實在沒想到,幾個月不見,木天凌的輕功竟然變得如此可怕。
木天凌笑容不減,道:“我只想問你一個人的下落!”
“誰?”
他緩緩吐出一個名字:“公孫大娘。”
老實和尚大驚:“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你找她做什麼?”
聽和尚的語氣,顯然是知道她在哪裡的!
木天凌沉聲道:“繡花大盜的事情,你總應該聽過了。現在,明顯有人想搞她。我知道她就是紅鞋子這個組織的老大,所以想找她談談!”
和尚不可置信道:“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得多。”木天凌又從懷裡摸出一塊金錠子,扔給和尚,笑眯眯道:“佛祖的金身總是容易掉粉的,你該回去修補修補了吧?”
老實和尚乾笑一聲,接過黃金,悠悠道:“我上次見到公孫是在南海沁園的一個菜館後面,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老實和尚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他的話,可信度還是很高的。
木天凌知道她會在七月十五出現在羊城的西園,但是紅鞋子會面的地點卻在南海。爲了以防萬一,這才專程來找和尚。
他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留在羊城。今晚就是七月十五,如果能有收穫,就不用跑南海那麼遠了。
也不知道陸小鳳爲什麼直到現在還沒來到羊城,但是今天晚上的西園之行,他已是非去不可!
西園是個大花園,亭臺樓閣裡不斷向外飄散着酒香,兩株連理樹夾一顆紅木棉,好似情人在月下擁吻。
月是圓月,園是好園。
木天凌輕輕的邁着步子,在薄霧中穿行。
“糖炒栗子!”
忽然,他聽到一陣蒼老的聲音在身後低語,他轉過頭去,一個佝僂的老婦人從樹林中緩步走了出來。
她的腰好像已經斷了,背根本直不起來,胳膊上還掛着一個籃子,籃子上蓋着厚厚的棉布。
“剛出鍋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才十文錢一斤!”
“老婆婆,你的栗子甜不甜?”
熊姥姥鞠着身子,臉上爬滿了皺紋,聽到有人問話,連忙回到:“甜,又香又甜,甜的緊哩!”
木天凌走到她的身邊,又問道:“你說多少錢?”
“十文錢一斤!”
木天凌搖搖頭:“十文錢絕對不行!”
“才十個大錢,大爺你也嫌貴?”
木天凌卻點了點頭,“你這栗子若是冰鎮過的,我願意一百兩一顆的買,可若是剛出鍋的,熱氣騰騰,就是十文錢一斤我也嫌貴!”
“大爺,你就別難爲老身了。這大夏天的,我到哪裡給你找冰塊去?”
“我不信,我倒要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
木天凌劈手奪過熊姥姥手中的籃子,掀開白布,裡面果然都是剛出鍋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熱。
她還沒來的開口喊叫,木天凌又把籃子塞回到她的胳膊上。
熊姥姥一怔,顯然沒想到還有這麼粗魯的人。
“大爺,爲什麼要戲弄老身?”
木天凌卻不知怎麼的摸出了一大把銅子,撒在她籃子裡的白布上,疊了高高一層。
“你這栗子,我全買了。”
“大爺,這是真的?”熊姥姥激動的樣子,看起來到真的像是一個因爲清倉而高興的孤寡老人。
木天凌嘆了口氣:“不買又怎麼對得住,你叫我的那麼多聲大爺呢?公孫大娘!”
熊姥姥臉色一變,隨後,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你認得我?”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爲之久低昂!”
木天凌的嘴裡緩緩唸叨着:“本來不知道,是老實和尚告訴我的!”
她惡狠狠道:“該死的老實和尚,下次見到他,非要敲爛他的光頭!”
“你沒有機會了了!你看我是誰?”
木天凌話音剛落,熊姥姥只見他回頭一甩,再轉過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老頭模樣。
“霍休!”
她驚呼一聲,突然向後退了幾步。
木天凌壓低嗓音,用蒼老的聲音說道:“老夫孤苦伶仃,一直想找個老伴,今日看姥姥一人在外賣糖炒栗子,心甚憐之。不如和我回青衣樓,做我的樓主夫人罷!”
“噗嗤!”,公孫大娘卻忽然笑了,笑聲如銀鈴般動聽,“你不是霍休,你到底是誰?”
木天凌奇道:“你怎知我不是霍休?”
“霍休修煉童子功,最討厭女人,又怎麼會找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婆當老伴?你一定是假的!”
木天凌再一轉頭,又變成了小林子的面目,嬉皮笑臉道:“我不是老頭子霍休,你也不是老太婆熊姥姥,看來不管怎麼着,我們還是般配的一對呀!”
公孫大娘獰笑道:“你倒是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以前敢這麼和我說話的,都進宮當了太監!”
木天凌卻笑得更開心了:“在下不才,剛好就是從宮裡出來的人。他們託我好好教訓教訓你,幫他們報那一劍之仇!”
“什麼,你竟是!”
公孫大娘先是詫異,忽又莞爾一笑:“一定是上次沒閹乾淨,才讓你興起了找女人的心思,我這次倒要好好幫你一把!”
她笑着把手伸進籃子裡面,摸索了一會兒,臉色忽又變得難看起來。
木天凌從背後拿出了一對短劍,笑道:“大娘可是在找這個?”
“原來你不止是個太監,還是個小偷!”
木天凌點頭道:“有司空摘星這個朋友,耳濡目染之下,總能學到兩手!”
“把劍器還我!”
公孫大娘氣極,整個人如一道魅影向他襲來。她的輕功極高,至少在木天凌看來還在老實和尚之上,竟然不弱於盜仙司空摘星!
木天凌催動極影神功,腳步一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公孫大娘急忙擡頭看去,卻發現木天凌竟站在一塊酒旗之上,正拿自己的短劍剔指甲泥。
“死太監,有本事下來,和我決一死戰!”
公孫大娘也是氣昏頭了,她的輕功在這世上本是數一數二的,奈何遇到了這個無賴,有力也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