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尚未滿,人已焦灼。
心內最不安的既不是葉孤城,也不是西門吹雪,而是陸小鳳。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他們爲什麼非打不可呢!”
陸小鳳實在不願看到其中一人倒下,他的四條眉毛已全部褶皺。
“你們看,葉孤城的眼睛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劍。他的心已經亂了。今天晚上他先與我交手,又與成是非交手,耗費了不少內力。本來他的天外飛仙是更勝一籌的,但是現在的西門吹雪狀態比他好太多了!”
木天凌嘆了口氣,在一旁解說起來。
“東海冥客木天凌?”上官海棠轉到他的身前:“我見過你的劍術!雖然你曾經打敗過中了三步去功散的柳生但馬守,但以你的劍術修爲,怎麼可能是葉孤城的對手?”
皎月當空,上官海棠的臉色因失血而變得更爲蒼白。
她對這個江湖上新近崛起的高手有太多瞭解,東海冥客的第一戰不就是在福建巨鯨幫總部嗎。
正因爲了解越多,疑問就越多,此人到底是不是皮嘯天,她心裡是越來越沒底了!
木天凌摸了摸鼻子,輕聲笑道:“海棠,有的人生來就是天才。比如青蓮劍仙,又比如我。嘿嘿,士隔三日,都要刮目相看,又何況是我這種曠世天才!”
“呸!武功高不高不好說,臭不要臉倒是繼承了那個死太監的脾性!”
上官海棠皺起了瓊鼻,一臉嫌棄。
侍衛長魏子云忽然插嘴道:“上官莊主,皇上那邊怎麼樣了?”
他看起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顯然是現在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疏忽大意,造成了某些嚴重後果!
“皇上?好得很,現在御書房有兩個皇上,由孫公公和王總管分別服侍,總是比我們在這裡喝西北風要好得多!”
上官海棠苦笑一聲,她草草的治理了劍傷,就隨歸海一刀一同追着葉孤城來到這裡,又跳上這麼高的地方吹風,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兩個皇上,怎麼回事?”富貴神劍殷羨忍不住說道。
海棠把御書房突然冒出兩個皇帝的事情說了一遍。
“總之等我們趕到御書房的時候,孫王二位公公已經各扶持着一個皇帝,誰知道其中真假?”
成是非嘟囔道:“一個皇帝已經讓我們夠頭疼的了,現在冒出來兩個!”
“大內密探疏忽職守,驚擾聖駕,該當何罪!”
一聲尖利的聲音從東南方向傳來,曹公公穿着他萬年不變的督主服,粉墨登場。
曹正淳的天罡童子功極爲精純,輕功亦是當世絕頂,話音剛落,他便已輕飄飄地落在魏子云的旁邊。
“曹老狗,明明是你們東廠辦事不力,放那麼多刺客進來,你怎敢栽倒我們的頭上?”
成是非剛剛輸了一局,現在看到太監就氣不打一處來,更何況是宿敵曹正淳。
“唷,是郡馬爺呀!奴才還以爲,是什麼閒雜人等。您怎麼衣衫不整,莫不是雲羅郡主太兇悍,你躲到這皇極殿上來看月亮!”
曹正淳因爲雲羅一直跟他過不去,恨不得將她扒皮抽骨,恨屋及烏之下,成是非也成了他的眼中釘。
奈何曹公公身份上受壓制,如果不找到把柄,把他們扳倒,就只能在人家面前陰陽怪氣地過過嘴癮。
“我的媽呀!郡主老婆醒來要是發現我不在身邊,還不折騰死我,不看了告辭!”
曹正淳一說起雲羅,成是非才想起,郡主還受着傷呢!這曠世之戰也顧不上欣賞了,直接飛身而走。
“曹正淳,你顛倒黑白,可是欺我護龍山莊無人?”
成是非剛剛消失在夜幕之中,一道威嚴的聲音就適時傳來,一個金冠束髮,紅袍裹身的中年男子已然躍上屋頂!
“朱鐵膽!”
曹正淳看到來人,臉上便化作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可接着他卻忽然笑了起來,一臉奸笑。
“你們護龍山莊的大內密探負責貼身保衛皇上的安全。可現在御書房有了兩個皇帝,你的這些密探們各個都有失職大罪,他們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義父,是我們無能!”
上官海棠和歸海一刀在朱無視的背後躬身請罪。
“無妨!”,朱無視伸出手擺了擺,他竟然沒有生氣,臉上還帶了一絲迷之微笑。
“御書房之事稍後再說,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已經蓄勢到了極點,看完這場戰鬥再說!”
鐵膽神侯不愧是一代武學名家,他的話音剛落,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就動了。
他們的劍變化無端,往往還未相撞,就已經變了軌跡,如果在外行人開來,可能比小孩子打架也強不到哪裡去。
只有明眼人才看的出來,兩把不朽的利刃之上佈滿了劍氣,尋常人只要挨着就是一個血窟窿。
兩個絕頂劍客之間的交手,不能有絲毫的差池,棋差一着便爲輸!
葉孤城的劍法沒有破綻,西門吹雪的劍不留後路,這一戰難道他們要兩敗俱傷嗎?”陸小鳳愁眉苦臉道。
“二十招之內,兩人必能決出勝負!葉孤城後力不繼,未必是西門吹雪的對手!”
木天凌在一片劍光中似有所悟,對劍道的理解又精進了一分。他的眼睛快速分解兩人的劍招,強行在自己的意識海里重現戰鬥。
陸小鳳揪着自己下巴上的鬍子,嘆了口氣道:“這場無聊的戰鬥根本就不該發生!”
木天凌點了點頭,說道:“陸小鳳,除了你,估計所有的人都不會這麼想!天下第一這個名頭對於劍客來說,既是榮譽,更是生命!所以,一年之後,我也會和他們之中的贏家比一場!”
“木兄,你!”,陸小鳳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你什麼時候也開始用劍,我怎麼沒看見過?”
“心內有劍,則天下萬物皆可爲劍。陸小鳳,你着相了!”
他一邊吹着牛逼,一邊仔細觀察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劍法,生怕錯過半點細節,絲毫不管自己關於劍的理論會對陸小鳳造成什麼樣的衝擊!
陸小鳳正要再問,紫禁之巔上的兩人終於決鬥出了結果。
葉孤城終究是氣力不濟,終於在二十招之內,發動了強攻。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沒有人可以形容這一劍,這已經不是人間的劍法。
葉孤城的劍光速度之快,即使木天凌的眼神都難以捕捉。他捫心自問,如果換自己來接這一招,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西門吹雪的劍速度並不慢上幾分,但他知道自己輸了!他的劍在刺進西門葉孤城左胸的時候,自己的喉嚨也同樣和被刺穿!
“好劍,好劍法!”
西門吹雪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擺在自己面前的結局。
他的劍刺在了葉孤城的心口,而葉孤城的劍卻臨時改了方向,也刺在他身上同樣的位置。
“本,本就是好劍!”
兩人同時彪了口血,身體軟了下來。
同歸於盡算什麼結果!平局嗎?
陸小鳳和木天凌幾乎是同時衝出。
陸小鳳接住了西門吹雪,木天凌接住了葉孤城!
木天凌在葉孤城的鼻子上一探,還有氣!
他給陸小鳳使了個眼色,接着便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嗚呼哀哉,葉孤城,我還沒打敗你成爲天下第一呢,你怎麼能就先去了呢?”
木某人乾嚎起來,嗓音又高,整個廣場都聽得到,在場之人都瘮得慌。
陸小鳳看到木天凌使眼色,本來還不理解他的意思,一看自己懷裡的西門吹雪好像也活着,立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抱起西門吹雪,對在場之人高聲叫道:“決戰之夜,沒有勝敗,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人同歸於盡。我要把他們帶走安葬!”
“西門吹雪你可以帶走,葉孤城企圖刺殺皇帝,他就是死了也得五馬分屍,挫骨揚灰!你們不能把他帶走!”
曹公公捏着蘭花指,聲音不徐不疾,卻深入人心!
他五十年的天罡童子功內力,果然異常精純!
“曹公公,我要帶走的人,誰也攔不住!記住,帶走葉孤城屍首的人的人乃東海冥客木天凌,告辭!”
木天凌抱起葉孤城,如一隻展翅的大鳥,飛離了大殿,幾個起落消失在紫禁城。
曹公公氣得嘴脣都發白了:“反了,反了,實在是豈有此理!朱鐵膽,他把刺客帶走,你就不管嗎?”
朱鐵膽眯起眼睛笑道:“曹公公,此人的輕功天下第一,本王可追不上。你可以自己去追呀!”
“你,哼!看我不向皇上告你一狀!”
曹公公冷哼一聲,自去御書房找皇上去了。
卻說,木天凌把葉孤城帶出了紫禁城,並從青衣樓總部提了一輛馬車,剛把葉孤城放上去,忽聽得背後風聲作響,轉頭一看,卻是陸小鳳和老實和尚和公孫大娘也到了。
“葉城主怎麼樣?”老實和尚的眼睛一直不離葉孤城的身體。
“死了!脈搏都沒了!”木天凌淡淡道。
老實和尚一摸,果然沒有動靜。
“阿彌陀佛,葉城主既然已死,一切恩怨皆一了百了,和尚去也!”
說罷,他竟飄然而去。
“想不到我釘的棺材竟然都派上了用場上,看來我纔是最大的贏家。我這去拿棺材!”
老實和尚說葉孤城死了,那麼他就應該是真死了。
公孫大娘嘆了口氣,似乎對今晚的結局還帶有一絲困惑。但她做事不拖沓,也轉身離開了。
“葉孤城,真的死了嗎?”
陸小鳳看着葉孤城緊閉的雙眼和蒼白的臉,十分心痛。
“沒有,假死而已!不過如沒有神醫救治,他就真死了!”
陸小鳳眼睛一亮,道:“神醫葉星士想來不會對白雲城主見死不救的。”
木天凌拍了拍陸小鳳的肩膀:“陸兄,這個世界上能救他們倆的人,只有你一個。我還要回大內御書房一趟,咱們就此別過吧!”
他催動極影神功,霎時消失不見!
唯獨剩陸小鳳一個帶着傷員趕車離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