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鐘聲響起,奮筆疾書的切爾西轉頭,對坐在牀上冥想的奇諾問道。
“處決?”
同樣聽到鐘聲睜眼的奇諾聆聽片刻後點頭:“的確是處決的鐘聲。”
“什麼處決?”精靈良好的視力讓奧洛芬無需走到陽臺就能看到街頭上人頭攢動。
“自由城邦地處三國交界處,少不了專門來此打探消息的間諜,一旦被抓,他們只有一個下場。”掛牆頭可是自由城邦的一大特色,每逢戰爭期間,城牆上總是掛滿了被斬首的間諜頭顱。
凱厄斯推門而入,帶來了他從樓下酒館打聽到消息。
“我剛打聽到,這次要處決的間諜是阿爾抓到的。”
切爾西和奇諾對視一眼,同時起身,準備去現場看一看。
站在窗邊的奧洛芬紋絲不動,對此沒有絲毫的興趣。
三名人類離開後,坐在躺椅上的羅伊娜纔出聲。
“你不去嗎?”
“我不喜歡看到生命消亡。”
“既然如此,爲什麼不離開,回到你真正的族羣。”羅伊娜已經認定奧洛芬是精靈,極力勸說他離開自由城邦這個紛亂的污穢之地,回到精靈所應歸屬的森林。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掠上位於三樓的陽臺,眨眼之間就走進寬敞的三人客房。
羅伊娜屏住呼吸,全身繃緊地注視着闖入者,凌亂的及肩長髮呈現出只有遲暮老人才會有的白髮,被布條矇住的眼睛在看到的瞬間就抓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羅伊娜甚至不記得這名白髮女子的其他面部特徵。
沒看到阿爾,西希莉亞立刻退出去,速度快得讓身爲精靈的羅伊娜也難以辨清。她轉頭,向奧洛芬投去充滿質詢的凝視。和以往一樣,他並沒有回答,依舊選擇沉默。
中央廣場,鐘樓前的空地被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圍觀者除了本地居民外,還有外來的商人旅者。
仗着體型和力氣,凱厄斯帶頭在人羣裡擠到一個能看清處刑的好位置。鍊金魔像押着一名神色萎靡的青年男性,歲數不超過三十。
“這小子我見過。”待看清男子的相貌,凱厄斯記起自己以前見過,是居住在附近的村民。
“他身上沒有死氣,怎麼會是間諜。”切爾西擴大感知,並沒有找到亡靈獨有的死氣。
“誰說沒死氣就不能做間諜。”
旁邊一個人語氣充滿了憤恨,引得凱厄斯多看了兩眼,他這才發現身旁站着的就是裡維的僱主,南來北往酒館的老闆費利斯。
“這不是費利斯嗎?怎麼,你也來看處刑?”
“對付這些叛徒,應該用最殘酷的極刑。裡維這傢伙,虧我那麼信任他……”
一陣寒暄之後,凱厄斯向費利斯問起事發經過,他也說不清到底怎麼一回事,伊卡索離開沒多久,城衛隊就找上門來,把他帶去審問了足足一個標準時。剛出來,就聽說要對裡維處刑就急匆匆趕過來了。
“不行,我得去罵他兩句才解恨。”費利斯費力向前擠。
“你又是從哪兒聽說他是次席抓到的?”奇諾關心的既不是處刑方法,也不是那個男人是否真是間諜。
“城衛隊,我和他們隊長關係不錯,說是日憩時的事,把北城臨近碼頭區的一條街區都毀了。當時那個場面鬧騰的,連赤月也驚動了。”凱厄斯擡起左手遮擋陽光,眼光一瞟,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可奇了,他身上也沒有阿爾的魔力,不過土元素的波動很高。”
“是土靈。”
“嗨~看那是誰。”凱厄斯努嘴,示意奇諾和切爾西朝左邊看,白髮的西希莉亞在人羣中尤爲顯眼。
“是她?”奇諾對這個神秘的白髮少女還記憶猶新,雖然在她們加入後就沒了蹤影,但她在這種時候出現,總讓他有微妙的聯想,該不會她也是第二帝國安插的間諜吧?
“聽說去了夜梟。”凱厄斯從布魯諾那裡聽說過,夜梟新招收了一個身手不錯的新人,一聽是少年白髮,他就知道是和阿爾、奧洛芬同爲第五次護城英雄的那個怪女人,自打賭那一戰後就沒了蹤影。
沉悶的鐘聲終於停下,暫代城主職權的城衛指揮凱文舉手,示意大家安靜。
“西村村民裡維,身爲人類卻與亡靈暗中來往,我以城衛指揮官和代理城主的身份,下令處以斬首之刑。”
說完,鍊金魔像揪着所押男子的頭髮,將他整個提起。在圍觀者的驚呼聲中,變成刀刃的手腕將頭顱整個斬下,噴濺出的鮮血讓最前排的人羣發生了小小的騷亂,一股濃重的血腥味頓時在空氣裡瀰漫開來。
用長槍挑着頭顱,士兵還要繞城一圈纔會掛到牆頭。以警告其他躲藏在城內的間諜,這就是他們的下場。
“走吧,沒什麼可看的了。”原本奇諾是想來看看阿爾會不到場,可直到處刑結束,他也沒露面。
切爾西的打算自然是和奇諾一樣,也想從阿爾那裡打探關於參賽名單的事。
處刑結束,人羣漸漸散去,費利斯回到他所開的酒館,站在後門觀望了好一陣子,確定附近沒人才走進堆滿了雜物的儲藏室,挪開木質蓋板,下到陰暗的地窖。在牆角刨出一個土坑,費利斯從裡面取出了一個用棉布包裹的物件。
纔打開布包,將支架放好,裝上刻有法陣的魔水晶。手剛放到水晶上,這塊拳頭大小的水晶就炸開了,費利斯臉頰和手掌上都被躲避不及的水晶擦傷。他將手探入懷中,拿出了一張探測卷軸。剛展開,卷軸迅速燃燒起來,很快就化爲灰燼。
從後廚拿了一隻雞,費利斯再度折返地窖,擰下雞頭,用鮮血在髒污的地板上畫了一個簡易的法陣,將寫有咒文的附魔卷軸放到法陣中央,又把幾枚指頭大小的魔晶石壓在四角,輕微的嗡嗡聲過後,激活的法陣在斑駁的牆壁上投射出一個人影。
“自由城邦那邊出了什麼事,需要用到這個緊急聯絡方法?”
“屬下聯繫不到直屬上司,又有緊急情況報告,所以……”費利斯迫不及待將今天發生的事悉數上報。
“算啦,有什麼事你直接跟我說也是一樣的。”投在牆上的黑影漸漸清晰起來,居然是北線指揮官巴羅·埃德溫報告。
“大人。”看清對方身份,費利斯趕忙行禮:“屬下設在城內的明線被拔了。”
“不就是一根明線嗎,自由城邦這樣的眼線多的是。”巴羅不以爲意,斥責費利斯大獎小怪。
費利斯顧不得擦汗,將中午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出。
“路維斯次席?你確定?”
“屬下沒看到臉,不過那名法師袍子上印着情報裡所說的螺旋火焰徽紋,從他與吉娜公主的說話語氣來看,應該錯不了。而且,我從赤月和城衛隊打聽到消息都表明抓捕裡維的就是路維斯次席。”費利斯脫下里維被斬首時染到他鮮血的上衣,用另一張附魔過的卷軸輕輕一壓,就從血液中抽取了屬於裡維的記憶。
從追出酒館,到被灰袍法師堵住,再到與土靈的戰鬥,失手被擒,全都展示出來。
站在銘刻着傳影法術水晶前巴羅陷入沉思。
“屬下還有一事要稟報。就在剛纔,屬下試圖聯繫蘇克雷將軍,卻感應到他的魂精波動。”
“這不可能!”巴羅冷冰冰的嗓音說出讓費利斯冷汗直冒的回答。
“血將軍蘇克雷在瑪蘭被湮滅了。”
費利斯大驚失色,他的上司雖然比不過以阿勒斯托爲代表的新型死亡騎士,卻也出身帝國名門蘇克雷家族,怎麼會在輕易就被湮滅,而且還是在瑪蘭。那他剛纔感應到的魂精波動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我會處理。關閉投影,無論發生什麼,學院杯舉行之前都不要再聯絡,你那個點建立不易,別再被拔了。”
投影結束,費利斯將所有物品收好,重新放到牆角的小土坑裡,埋上,又用一些雜物壓在上頭,確定沒有異狀才離開。
才走出地窖,就被忽然打開的後門給嚇了一跳。
“你不是被城衛抓走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放你回來了。”酒館老闆娘拍着胸口,同樣被杵在跟前的丈夫嚇到了。
“你是不是又想去賭場。”拉下臉,費利斯從妻子身上搜出一小包銀幣:“你這整天就知道賭的女人,我當初爲什麼要娶你,給我回去!”
“你還不是整天跑的沒影,我不過是玩兩把,有什麼不對?”
夫妻倆扭打在一起,根本看不出這個爲生活瑣事發愁的男人也是第二帝國打入自由城邦的間諜。
“費利斯。”
一道陌生的嗓音打斷了二人的吵鬧,他們同時回頭,就見酒館後的小巷裡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一頭白髮被臨近黃昏的日光染成了紅色,眼睛上蒙着寫滿紅色符文的布條,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你……你想幹什麼?”饒是亡靈法師出身的費利斯也感到害怕。一種強烈的壓抑感充斥着他的胸口,他知道,這是威壓,一個不及他胸口高,年輕的女子所散發出來的威壓竟然不亞於血將軍,不甚至比那還要強烈。難道他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