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維斯完全沒離開的意思,阿爾問他爲什麼自己可以直接參與抽籤,之前安迪還說由於位階太低,又沒有任何參加法師比賽的記錄,即使身爲次席,也免不了要參加低階法師的混戰。
“以你現在的水準,去參加第一輪淘汰賽就是場災難。”今天的路維斯看起來心情極好,一向嚴肅的五官也隨和了許多。
“災難?”阿爾不明白路維斯爲何用這樣的詞來形容。
“你下手沒輕沒重,要是在城裡放大型攻城術,豈不是還讓我幫你善後。”這席話說的頗有深意,聽在別人耳中,也許只認爲路維斯擔心阿爾手法不精,丟自己的臉。可在阿爾聽來,完全是另外一層意思。
路維斯已經知道他用星耀毀掉了一座惡魔要塞。
“距離第二輪比賽正是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你不去看看設在廣場的比賽場地嗎?”
“月議的時候不是說第二輪比賽設在浮空城的競技場嗎?”阿爾確信自己沒記錯,還是薩多做的註解。怎麼改場地了……
“浮空城禁制太多,議會經過慎重考慮,最終決定在廣場上臨時搭建一個比賽場地。這樣做雖然規避了一些難以預測的危險,卻延長了比賽時間。受場地的限制,每次只能進行一場。”
阿爾想了想,還是決定聽從路維斯的“建議”。一直木訥瞪着地板的伊薩克也起身,尾隨着他一道離開。
不少法師用飽含着惡意的目光注視二人的背影,期待他們最好是在比賽中兩敗俱傷,這樣就能減少兩個強力的競爭。
城主府外的人潮已經散去,非種子選手的法師被分成實戰和學術兩個大組,由各自的裁判帶往碼頭區與商業區,進行第一輪大混戰。
快到廣場,阿爾停下腳步,轉身回望一直跟在身後的蜥蜴人。
“等學院杯結束,你帶着吉娜回卡利亞。”
伊薩克沒說話,雙眼炯炯有神,顯然還擁有自我意識。
“她跟在我身邊反而危險。若不是擔心爆發戰爭,你們也不會讓她離開卡利亞,不是嗎?”
“區區一個返祖血統就想讓我放棄卡利亞,太天真了。”伊薩克終於開口了,不過他說話的語調讓阿爾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擺出防禦姿態。
站在街道中對峙的二人很快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蜥蜴人嗤笑一聲,提醒阿爾使用靜音結界。
結界張開後,阿爾深吸一口氣。
“你把伊薩克怎麼了?”
“別擔心,他還活着,在全面戰爭發動前,我不會殺他。”
阿爾怎麼也沒想到,泰倫斯竟會附在伊薩克身上,如此明目張膽的混進自由城邦。路維斯難道沒發現嗎?
“別那麼嚴肅,會讓旁人誤會我們會在這裡來場熱身賽。”附身於伊薩克的巫妖越過阿爾,徑直朝街道另一段的廣場走去。
原本種滿鮮花的廣場搭起四方形的梯臺,裝飾用的噴泉也在法術的作用下變成巨型投影,不能坐在廣場上觀看水幕投影的,只能向廣場附近的住戶、商家支付足夠的錢來購買臨時住宿或屋頂使用權。因爲廣場附近的建築普遍不高,加之投影的水幕造得很大,就算是一、兩個個街區外也能看到,而這些跑來看熱鬧的人,絕大部分都是衝着法師決鬥來的。當然,這種觀看也不是全程免費,所有入城者都要繳納比平時多數倍的稅,用於重建在亡靈侵襲中受損的市政設施。
對維持次序的城衛隊出示了火蛇戒指,阿爾被直接引導到最高的貴賓席,還意外的遇到了曾有一面之緣的安吉爾主教,他身後站着名爲沙夏的教會騎士,倆人一身宗教服飾,在人羣裡尤其顯眼。
首先看到阿爾的是沙夏,在他的提示下,安吉爾轉過頭來,對阿爾點點頭,表示問候。由於路維斯一向不喜歡宗教人士,所以聖職者們對南方議會的態度也頗爲冷淡。
見兩名光神殿的聖職者自己身後的巫妖視若無睹,阿爾不禁爲這座得不到路維斯庇佑的地面城市擔憂起來。
泰倫斯的附身術是如此絕妙,連剋制亡靈的光神殿都覺察不到,假如他要是用這種方法侵佔了議會高層的身體,南方議會的防禦有可能重蹈二十年前的覆轍。而且,薩多在二十年前就與泰倫斯合作過,要是他再次背叛……到時候,遭殃的,可就不只是地面城市了。
也就是這短暫的分神,胳膊被巫妖猛地拽了一下。
“你到底想幹什麼?”衆目睽睽之下,即使有靜音結界,也容易被讀脣術看出談話內容,阿爾只能儘量將用詞控制在不會引起懷疑的範圍。
“只是想就近觀察一下你的能力。”
“你以爲我會信這種低級的謊話嗎?”
“順便觀察一下,看有沒有適合帶回去的好苗子。”
“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在碼頭區舉行的實戰開始了,人羣一下歡呼起來。倆人的談話也因此中斷談話。
阿爾將視線投到噴射到半空的水幕,投影術顯示的不是曾和凱厄斯決鬥的那片廢墟,而是臨水的舊城。南方議會的學徒和中階法師負責維持現場次序、配合裁判監督比賽。
一大羣人站在廢墟里等待着首場比賽的內容。
薩多身着紅袍,緩緩飄落衆人頭頂。用不大、卻施過擴音術的嗓音宣佈,第一場是下潛到已經被淹沒的水下舊城,收集被刻意放置在廢墟中的道具。
他舉起手,展示特製的道具——刻有數字的水晶。方法不限,只要從一到五收齊就算合格。
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問是否可以用鍊金魔像代替下水,或者召喚的魔獸。
薩多又重複了一遍,方法不限。這等於是說,可以搶奪他人已經收集好的道具。參賽者們議論紛紛,有說這算什麼測試?也有抗議說來是比法術,不是比誰更卑鄙。
薩多對一旁負責計時的青年法師點點頭,隨着魔法沙漏開始漏沙,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羣一下安靜下來,不少人衝到水邊開始施法。有施法召喚魔獸下水的,有用鍊金魔像的,更多的是脫掉鞋襪親自下水,水下呼吸術是入門級法術,幾乎每個學徒都會。
薩多虛空一點,他面前立刻升起一道水幕,將水底的影像映了出來。
“次席。”忽然,身旁的蜥蜴人說出了一句讓阿爾倍感驚訝的稱呼。
“伊薩克?”他試探着問了一句,蜥蜴人點點頭,表情已和之前的張狂大有不同。
泰倫斯真沒騙我,伊薩克沒死。只是……爲什麼這時候要把本體的意識放出來?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一直壓制伊薩克的精神。
“我想見吉娜。”
說話一向簡潔的伊薩克提出了讓阿爾有些爲難的要求。第二帝國本來就對龍裔虎視眈眈,要是讓泰倫斯接近吉娜,他可沒自信阻止泰倫斯把吉娜擄走。而且,這還關係到自身性命,他很猶豫。
“你不用擔心,那位大人目前不會傷害吉娜。”
“你知道他是誰?”聽伊薩克的用詞,顯然是知道附身自己的亡靈身份,阿爾不得不出最壞的推論。
伊薩克點點頭,不再說話。
如果第二帝國用戰爭和種族延續要挾,以大局爲重的攝政王確實會做出犧牲次子,來保全物種這種事。可如果不答應……伊薩克要找到吉娜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倒不如賣個人情給他。
經過慎重的考慮,阿爾還是同意了伊薩克的請求,發動傳送術直接傳送到火曜石旅店最上層,此刻,被奧洛芬限制自由的吉娜正在大發脾氣,用尾巴將桌椅抽得粉碎還不解氣,正要對奧洛芬動手,房間裡晃過一道白光。
看到伊薩克,吉娜欣喜地撲過去,完全沒有防備。阿爾閃身攔住吉娜,將她與伊薩克分隔開。
“你幹什麼!”
吉娜的大力幾乎將阿爾推倒,見狀,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的奧洛芬也加入阻攔的行列。
“不要胡鬧!”伊薩克低聲訓斥,張牙舞爪的吉娜立刻停止掙扎。
“我是來幫大祭祀傳話的。”說完這句,伊薩克改用蜥蜴語,又快又急說了一大端,吉娜表情連連變化,顯然伊薩克的傳話並不是喜事。
“她就拜託你照顧了。”
伊薩克看向吉娜的眼神非常不捨,還沒等阿爾追問,他原本柔和的目光忽然變得冷硬。
“這就是龍裔?比起先祖差太遠了……”伸手一抓,重新佔據蜥蜴人身體的巫妖將阿爾和奧洛芬護在身後的吉娜攝到跟前。
看着熟悉的面容,吉娜不由自主地顫抖。這根本不是她的兄長,是誰!是誰附身在伊薩克體內?
“泰倫斯!”
情急之下,阿爾發動法術,具化的魔力手臂“唰”一下伸出,將吉娜成功拽回來。她腳還沒站穩,就看到營救自己的阿爾忽然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木質牆壁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我不認你,不等於你可以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想直呼我的名字,至少也要有路維斯的實力。”
擦去嘴角的血跡,阿爾說出了讓吉娜和奧洛芬都驚愕萬分的稱呼。
“是我失禮,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