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銘自認是個頹廢的人,但絕對不逃避。
特別是必須擔負的責任,就一定會負責到底,不論事情變得有多麼糟糕。
抱怨痛恨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作爲一個男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有些事情就必須去完成。痛苦之後,還是必須去做。弓銘覺得自己必須去親眼確認一下弓博文的死活。
自己欠這個人的太多,奪走了他的兒子,奪走了他的生活,甚至奪走了他的生命。
每當想起那個想要表達自己的喜悅卻傻兮兮擺出嚴肅表情的男人的時候,弓銘覺得自己的心都像針扎一樣的疼。所以他有理由和義務必須去親眼確認一下這個他名義上父親的死活。
模擬電磁炮所帶來的神經傷害其實還遠未緩解,正常狀態下,人體神經電是不可能放出那麼高的電荷的。要達到反重力的電壓要求更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那時候的弓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完成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連鍊金陣都沒有畫就可以分解要冰封自己的冰元素和從地面提取金屬物質的。
超高的神經放電帶來的嚴重後遺症,他已經確實的感覺到了,那就是神經萎縮。就像一塊電路板在被通過高壓電之後,雖然奇蹟般的沒有徹底壞掉,但是很多部分都已經燒掉了。在經歷了高負荷的放電之後,弓銘深切的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操控都開始出現問題了,而且從清醒後到現在,不到二十小時的時間,平均每個兩個小時都會伴隨着一陣的腦神經疼痛。
現在他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年紀輕輕就突發癲癇或者中風偏癱,然後留着口水在病牀上過完下半輩子。
算了。此刻攀在牆上的弓銘不禁露出一個慘笑,他甩甩頭,想要將通過這種方法減緩一下自己的頭痛。反正這條命也不過是撿回來的,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的。於是纔有了現在,他乘着黑夜,翻出醫院圍牆偷偷離開的狀況。
至於爲什麼要偷偷離開,他還是不放心那羣公會的人,因爲這個世界值得自己相信,並且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之前已經死了,現在他必須做好準備來面對來自世界的惡意。
雪姨那邊已經把自己出賣給了公會,以後的關係就註定已經有名無實了,這件事情不論雪珂和弓梓怎麼想,都是已經變成事實的事情。公會那邊關於自己暴露出來的技術必然都會對自己很關注,至於他們對此關注度有多少,決定如何瓜分,這關係了之後自己和弓梓的命運,所以他不希望主動權完全在對方手裡。
山本櫻那邊的巴雷特也是禍根,不過想想那個女孩似乎並沒有把這個情報告訴公會,否則只要有一發子彈,再是碳纖維也會被那把槍打的粉碎的。那女孩究竟是個什麼想法,弓銘沒空去猜度,但她必然以後只是個無關者。
孤立無援的感覺,加上自己這個已經被玩壞的身體,還真是讓人有種發自內心的無力感。
跳下牆頭,弓銘有些踉蹌的落地,好不容易穩住身子要站起來,一股劇烈的頭疼直竄後腦,疼得他沒辦法一下子直起腰來。
“喂喂,可不能在這裡熄火啊,還有沒做完的事情要做呢!”少年拍打着自己的太陽穴,將注意力轉到外部的疼痛的話,那感覺上腦子裡似乎也沒這麼疼了。雖是自欺欺人的辦法,卻是挺有效的。
身體終於好過點了,他扶牆站直身體。感受這片刻的舒適,身體沒有毛病的時候沒有感覺,現在覺得身體沒有一處痛,平平常常的感覺真是一種美妙。
“你在幹什麼?”
忽然,這時候一個聲音從他的背後冒了出來,挺熟悉的聲音。
弓銘回過頭來,發現是那個叫做荒的少年。這個情況怎麼也不像是出來散步的吧!不過弓銘並沒有消了自己打哈哈混過去的念頭:“我就是出來逛逛。”
“出來逛不是這個時候吧!我知道你要走的話,我攔不住你,不過你要給我個理由。”荒一本正經的說道。
呃……這時候弓銘才意識到一件事。因爲之前自己那次電磁炮掃射,在某些人的心目中,自己的分量並不是自己認爲的那麼輕了。至少在這位翼人少年眼裡,自己就是同輩少有的天才人物,強大的魔法師。
有誰知道天才背後的辛酸。弓銘忽然想到這句話,心中不由得苦笑。如果告訴這個人,現在只要隨便來一個人就能把自己搞定,不知道這個少年還會不會和自己說這麼多話。
“我要去見一眼我的父親,雖然他現在已經變成了那種你們稱爲死體的怪物。”
弓銘只是如此說道。
荒似乎略有所悟的點點頭:“是不是就是那個現在東區解決不掉的一號死體……呃,呃,抱歉。”
看起來這倒是個老實人,爲了緩和氣氛,弓銘略略一笑,“沒什麼,能放我過去嗎?”
“看來你誤會什麼了,”荒聳了聳肩,“我來這裡只是偶然遇到而已,並不代表任何公會的意志,也並不是執行什麼任務。”
“是麼。”弓銘並不相信,不過既然對方這麼說的話,那自己就轉臉走好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不等荒回答,弓銘挺直腰板往東區走去。
不等他走多遠,後面的荒忽然再次開口,“我想,其實我能夠幫到你。”
“不用了。”想都沒想,弓銘斷然拒絕,“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說完便轉身隱入街角。
雖然帥氣的拒絕了人家,可以自己要怎麼辦呢?感覺自己已經脫離了醫院的範圍,黑夜裡的弓銘找個地方先停下來休息一下。除了間斷性的頭疼之外,神經萎縮所造成的四肢無力也是一個大問題。覺着手不是很對的弓銘伸手撿起一塊石頭,那隻撿起石頭的右手在不停的顫抖的,就好像剛纔已經把力氣用盡了似的。可弓銘知道那只是神經無法及時將運動信號專遞到中樞神經的緣故。這算是初期的帕金森綜合症麼?
但是現在還是需要戰鬥工具的啊!哆嗦着手,弓銘艱難的在地上畫了一個鍊金陣,想做點東西,好讓自己能夠突破包圍圈進入東區,可是做什麼呢?看着自己已經破破爛爛的身體,他實在想不出這樣一副身體要用什麼才能突破。
豹2?f22?沒用,給自己也玩不轉,何況那種東西自己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做。現在研究可以將寄生體全部毒死的毒氣?突破的時候肯定會被防衛的公會人員發現,難道到時候連他們一起幹掉?自己變成恐怖分子了嗎?
好累啊。弓銘這樣望着天空,似乎只有這樣什麼都不想的時候才比較輕鬆一些。雖然他也知道這是因爲神經萎縮所引起的精神倦怠,可是就是不想動啊。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落下來一個人。
“又是你?你跟蹤我?”剛剛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了的弓銘再次看到這個叫荒的翼人,語氣忽然變得不好起來。
“不,不,我只是不放心你一個病人往東區跑。”荒連忙擺手。
“呵呵,”弓銘有些無力的輕笑,“也是呢,我這個樣子,什麼也做不了。”
“呃……”荒猶豫了一下,他伸出手,“就像之前說的,我覺得我可以幫你。”
看着那隻手,弓銘有些感動,也有些無力,算了,這時候自己就不要逞強了吧!又不是真的無所不能。他略顯無奈的,搭上了翼人少年的手。
在荒拖着弓銘離開的時候,兩人都沒有發現隱藏在角落裡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