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剛剛轟鳴而起,石甲巨人鴻力,肩膀馱着一位白鬍子老頭,自一處洞窟中鑽了出來。
雷犼前一刻還在因爲葉飛打破空間壁障而驚喜,此刻瞬間面色一黑。如此關頭,居然又出變故。
葉飛神色倒是鎮定,鴻力被他無視,所有注意力都盯在了對方肩頭的老者身上。
這老頭氣息晦暗,葉飛根本看不出修爲,比之剛剛伏誅的鴻保,更讓人捉摸不透。
從他的體型上看來,和人類一般無二。還且還是個殘疾,一隻袖袍空空蕩蕩,衣袖紮起。眼睛也少了一隻,眼窩處直接凹陷下去,看起來居然深不見底,恍若深淵。
“是你?”
看到這裡,葉飛眉頭一皺,心神大變,陡然想起了什麼,不自禁地問出了一句,言語中居然有驚駭惶恐的感覺。
如此變化,驚得雷犼一愣,“你認識他?”
鴻力肩膀的老頭,一看就是此處鴻蒙遺族中的強者,恐怕比起那位族長,還要更強。至少從氣息上看來,更加摸不得深淺。
如此人物,在這等部落,基本上都是隱居之輩。恐怕就是他的族人,也未必能見上一面。
葉飛居然莫名其妙問出了這一句,這就顯得有些古怪了。
“哼!你們說什麼廢話?”鴻力冷喝一聲,一臉傲然道,“太爺爺可是我們遺族前任族長,他老人家功參造化,豈是他一個人類小子能夠認識的!”
他話剛剛說完,陡然現了葉飛二人身後的遺骸,面色大變,驚叫道:“太爺爺,他們殺了族長,你一定要爲族長大人主持公道啊!”
驕橫傲然之色,瞬間變得怨恨起來,滿臉殺氣。若不是他肩膀坐着殘疾老者,他定然什麼都顧不得,立時衝上去,和葉飛二人拼命。
殘疾老者面色平靜,極爲冷淡地掃了鴻保遺骸一眼,漠然道:“他宿命如此,今日就該隕落。這是我族萬載謀劃的註定之事,也沒什麼可怨恨的!”
這話似乎是在開導鴻力,但更像是述說某種實情。
鴻力不過就是鴻蒙遺族中的毛頭小夥子,血氣方剛。以他之前的表現,對於這等事情,應該不可能平靜接受。
但事實恰恰相反,殘疾老者話音落下,他居然點了點頭,就此默認了事實。
儘管看着葉飛二人的面色還是不善,但毫無怨恨,有的只是敵視。似乎又回到了之前,他口中的族長大人“死亡”之事,和葉飛二人毫無關聯。
雷犼有些驚異,不過這等關頭,他卻顧不得思慮這些。眼前的殘疾老者如此威嚴,在這鴻蒙遺族中的地位,鴻保還高。修爲應該也是,這可如何是好。
他下意識地看向葉飛,卻見葉飛面色怔然,死死盯着鴻力肩頭,似乎要看破殘疾老者的身份底細,但面容隱隱有些掙扎懷疑。
“年輕人,你在何處見過我?”
殘疾老者終於開口了,聲音平淡,似乎只是在詢問尋常之事,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話一出口,雷犼和鴻力都愣住了。葉飛剛纔的問話,顯然另有緣由。
“我見過你,不止一次!”葉飛開口了,聲音極爲地森然,顯然在他心中,見過殘疾老者這件事,極爲可怕!
“這不可能!”
鴻力當即開口辯駁,冷喝道:“我太爺爺隱居族中,已經有一百多年了。你這個人類,年紀最多半甲子,如何有機會見我太爺爺?”
葉飛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以他的年紀,根本沒機會“認識”殘疾老者。
這應該便是事實,但葉飛和殘疾老者二人,卻都對此無視。葉飛還是死死頂住對方,而殘疾老者這裡,面色也有些好奇起來,笑道:
“你應該見過他們了。這倒真是一個好消息!”
這話說得莫名其妙,雷犼二人,自然摸不着頭腦。葉飛這裡,卻是微微點頭,驚疑盡數消去,目光掃向殘疾老者空洞的眼窩,又遊移向殘缺的臂膀,嘆道:
“你自殘身體,修爲再想精進,幾乎沒有可能。甚至原本的修爲造詣,也會退步!如此代價,爲了造那兩具分身,值得嘛?”
原來老者殘疾殘疾的身體,是他自殘而爲。至於目的,卻是爲了強行創造化身。以此,分身他處,做某些不得不做之事。
他那缺失的眼睛,就是葉飛離開龍象王朝之時,最後見到的赤日巨眼。至於那斷手,就更早了,乃是隱藏在龍塔空間,神秘墓穴,被龍骨印璽鎮壓的血手。
這和葉飛都有關聯,他略微和雷犼說了一下,雷犼立刻明白過來。同時,他也瞬間驚醒,意識到了殘疾老者的修爲。
“原來他也是鍛靈境強者,難道他就是情報中的那人,這下壞了!”
儘管雷犼用了個“也”字,但殘疾老者的鍛靈境修爲,可和剛纔鴻保不一樣。
對方是拼盡消耗體內生機,強行突破。境界倒是有了,但壽元耗盡,很多事都做不得。這纔不得不妄圖奪取葉飛的身體,再續生機。
也因此,得以被葉飛以命運之術,取巧鎮殺。
而眼前的殘疾老者,能夠以傷殘身體的代價,創造化身。那便意味着他的境界異常穩固,哪怕他已經蒼老至此,甚至按照冒險者聯盟的鐘良所言,對方不得不閉關恢復。
這也不是葉飛二人可以面對的。
真正的鍛靈境強者,足以碾壓十位帝境巔峰。葉飛的命運鎮殺之術,想要越境界,除非對方再次犯蠢,意圖奪舍,纔有可能。
“你不必擔心,我和鴻保不同。他眼光有限,看不到命運造化,也因此愚昧赴死!”
殘疾老者擺了擺獨臂,笑道,居然在安慰雷犼的情緒。
“你的同伴他是我族預言中人,和我們遺族牽絆很深。他只要願意配合,我不會爲難他的!”
他一臉堅定,對着葉飛微微點頭,似乎是在做保證。
雷犼這下聽了之後,立時明白過來。對方顯然是對葉飛有所求,甚至連他們族裡死去的族長,都可以毫不在意。
“葉飛,鴻蒙後裔非同小可,種種跡象表明,他們對我們人族另有禍心,你可不能心懷僥倖啊!”
這話是在提醒葉飛,以人族利益爲重。
這般話自然沒什麼問題,甚至連對面的殘疾老者,都能不以爲意。但葉飛聽了之後,卻是面色一怒,道:“雷將軍,我做什麼,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提醒!”
他毫無顧忌,直接對雷犼表示不滿。看起來有些反應過激,也顯得不講情理。
雷犼面色一滯,莫名其妙。他一路上,可給葉飛添了不少麻煩,對方都是淡然面色,心胸寬廣,毫不在意。
爲何在這等關頭,莫名動火?
他理解不得,但是對面的殘疾老者,卻是微然一笑,道:“年輕人,不必使這等手段。即使你的同伴什麼話都不說,以我的能耐,想要弄清楚你二人底細,也不是什麼問題!”
這時候,雷犼終於明白過來,葉飛的“火氣”,原來在這裡。
他叫出葉飛的名諱,等於給對方留下了線索。這顯然不是葉飛想要的,只是又不方便明說,這纔對自己無名火。
“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那兩具分身,到底意義何在?”
葉飛面色不變,哪怕他對方窺破自己所有手段底細,他也不會自亂陣腳。
這等事就是你來我往,互有輸贏。
“不是兩具,是七具!”
殘疾老者話音一落,單手解開身上的衣袍,裸露胸口,浮現五處洞口,和他空洞的那隻眼窩一樣,一片幽暗,深不見底,顯然都少去了某些組織。
“我年輕之時,修爲突破鍛靈境,最是意氣風。毅然決定自殘身體,以此創造出七具化身,代我行走世間。而我,卻是永遠留在了族裡,帶着族人東躲西藏,直到時機合適,回到了這裡!”
他微微低頭,看着胸前那五處空洞,笑了起來,一臉滿足。
他道出了自己的秘密,但並未解釋這般作爲的目的何在。
“又是所謂的命運,曲曲一道預言,未必就可靠!”
雷犼聯想起了剛纔葉飛的現,對着殘疾老者潑了盆冷水。除此之外,也是抱有一絲期望。若是對方生出懷疑,或許對他和葉飛而言,會有好處。
他的這般心思,或者說是心機,殘疾老者瞬間就聽了出來,呵呵一笑,“我也認同你的話,所以我纔會如此,以此確保宿命的到來!”
預言,天機,宿命,運勢……如此種種,都並非註定之事,只是種種跡象,諸般事實,聯合推導出來的可能之事。
它又可能生,也有可能不生。無論機率有多大,總存在着失敗的可能。
但武道大能,窺破冥冥天機,卻也不是沒有意義的。
只要順着這種宿命,將種種意外的可能毀去,那命運便註定會生。就如一條河流,船隻順流而下,可能會進入支流,迷失航程。
但只要將支流截斷,船客的去路,便再無變化。
冥冥天機中窺到的一切,都會成爲現實。
“原來如此!爲了你族中預言,你居然強行將命勢封環!”
殘疾老者只是隨口而說,但葉飛卻是一臉恍然,顯然是聽出了對方話裡的意思,瞬間就知曉了自己驚疑的問題答案。
“命勢封環?”雷犼又聽到一個古怪的詞彙,雖然不明就裡,但隱隱覺得這是了不得的一件事情。
殘疾老者這裡,神色也是一變,他沒想到,葉飛居然能猜到這等事情,“這不愧是我族預言中人,果然不一般。你有如此能耐,也好,省得我廢話!”
“年輕人,你是聰明人。答應我一件事情,我現在就可以放你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