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的執行計劃稍後會發到每位班主任的手上，大家要重視起來。”處長揮了揮手中的文件表格，“今天的例會到此爲止了，大家有什麼意見？有意見現在可以提出來……”
老師們正要起身離場，忽然又全部頓住了，都自覺地回來坐下。
唐縱果然不負衆望地舉起了手。
處長擡起頭，身體一僵，他的雙手按在講臺上，沉默片刻平復心情，強壓下心底掀桌子的衝動。
怎麼又是你？
上次有意見的是你，這次有意見的還是你。
你哪來那麼多屁事？
你要是不服學校的政策你大可以滾蛋走人啊，又沒人強留着你在這兒，你又不肯閉嘴又不肯走人還不肯去死，讓我們很爲難啊。
處長轉身面對牆壁，擡頭仰望着頭頂上的掛鐘，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唐縱老師……你有什麼事嗎？”
“處長，我有意見！”唐縱站起來，“我不贊成學校的政策，反對學校和家長對學生進行聯合監管！”
“你的意見我收下了。”處長微笑，輕飄飄地點頭，“真的是很好的意見，非常好的意見，我們會認真考慮的，唐縱老師你還有什麼其他事麼？沒有的話咱們散會，唐老師你也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唐縱一怔，心說臥槽，學校領導這羣木瓜腦袋竟然學聰明瞭！知道了如何避實就虛，不和自己正面交鋒，唐縱憋足的後勁一時竟無處可使，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聯考賭局之上，七班與九班打成平手，學校領導迫於輿論壓力，不得不折衷地兌現自己的諾言，全面削減了學校的補課時間，經此一役，學校清楚地意識到和唐縱當面衝突是撈不到什麼好處的，因爲唐縱臉皮太厚水火不侵刀槍不入，如果和他正面相峙互相對罵，關寧志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鑑。
要對付厚臉皮，只能靠厚臉皮。
什麼？你反對？你不同意？你說這是錯的？
行行行行行你都對你都對，您老人家說完了沒？是不是有點口乾舌燥？那您站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給您蓋座火車站，再去買兩個橘子來。
處長臉上笑嘻嘻，心裡媽賣批。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
學校高層一致決定，從今往後針對唐縱的提議，一概保持裝聾作啞的態度，切不可與其針鋒相對，要採取安撫的態度，反正唐縱也就一個小小的七班班主任，他再怎麼胡鬧，也影響不到擇優班和農委班，只要優等生們的學習生活不受影響，學校就由着他去了。
反正年級裡已經有了一個高嶺，也不差一個唐縱。
和高嶺這個無比棘手還沒法拆除的定時炸彈比起來，唐縱着實不算什麼。
但正義感與職業道德爆棚的人永遠存在。
“唐縱老師，你爲什麼要反對學校的計劃？”有人站起來質問唐縱，義正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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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質問唐縱的人，是年級中的大佬之一，農委班二十三班的班主任，楊勇新。
由於本班有不少學生沉迷網絡遊戲，導致二十三班遭到點名批評，楊勇新臉面無光，心裡很惱火，正想着回去之後要好好教訓這幫兔崽子，誰知唐縱這個時候就好死不死地蹦了出來高舉反旗。
楊勇新一時按捺不住，站起來怒斥唐縱。
作爲農委班的班主任，一中的骨幹老教師，在三尺講臺之上執教鞭近三十年，桃李滿天下，他也老早就看唐縱不順眼了，在楊勇新眼中，唐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根本沒有資格教書育人。
和唐縱坐在同一間會議室裡，對楊勇新而言是一種恥辱。
處長大驚，想攔住楊勇新不要和這個二貨起口舌之爭，但是已經晚了……楊勇新怒不可遏，開弓沒有回頭箭，話一出口如同覆水，沒法再收回了。
“唐縱老師，你爲什麼又要反對學校的計劃？”楊勇新問，“讓學生們遠離網絡遊戲這種精神毒品，遠離沉迷上癮，有什麼錯誤？”
“沒什麼錯誤。”
“學校與家長加強溝通，全方位無死角地監管，是爲了學生們的生活不偏離正常軌道，這有什麼錯誤？”
“沒什麼錯誤。”
“沒收一切電子產品，是爲了讓學生們把精力放到讀書上來，是爲了他們的學習成績，爲了他們的未來，這有什麼錯誤？”
“沒什麼錯誤。”
“既然都沒有錯誤。”楊勇新問，“那你爲什麼要反對？”
唐縱翻了翻白眼。
“我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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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縱！”楊勇新大怒，“這不是兒戲！容不得你在這裡胡言亂語！”
“咳咳……不好意思，說漏嘴了。”唐縱清了清嗓子，掃視一眼周圍的人，“你們都沒有聽到，沒有聽到啊。”
劉顏青張曉東曹勇左劍英翻白眼。
“全年級這麼多學生由於上網和打遊戲而導致成績下降，難道你看不到嗎？名單和表格就在這裡，你可以自己拿回去讀一讀！”楊勇新怒斥，“這麼觸目驚心的後果，難道還不足以引起你的警醒麼？如果這個時候還不懸崖勒馬，把這個趨勢扼殺在萌芽之中，那麼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當然不能再等了。”唐縱點點頭，“這後果實在是太可怕，太不堪設想了，所以我們必須把這種勢頭壓下來，不能助長其蔓延的趨勢，要讓孩子們遠離萬惡的網絡世界。”
處長一怔。
周圍的老師也都一怔。
這回唐縱好像不是在唱反調？
“我之所以反對學校的政策，是因爲學校的計劃還沒法完全杜絕學生們與電子產品的接觸。”唐縱說，“你們的計劃還不夠保險，還不夠強力，收繳了手機，他們還能再去買嘛，加強與家長的溝通，但家長們也有自己的工作，沒法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學生們後頭，萬一學生們偷偷跑去網吧呢？”
楊勇新愣愣，“你有更好的辦法？”
“當然有啦！”唐縱哈哈笑，“手機被繳了還能再買，但手斷了總沒法再接吧？所以我們不如索性把學生們的手都砍掉，那樣他們就再也沒法玩手機了。如果家長沒法跟在孩子們的身後，那樣我們就把學生們囚禁在教室裡，脖子上拴上鐵鏈子，全方位安裝攝像頭，不許他們出門，那樣他們就不可能偷偷跑去網吧了，如果擔心他們逃跑，我們還能把他們的腿打斷，讓他們坐在輪椅上……反正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們好，都是爲了他們的未來，想必學生們一定會理解我們的。”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唐縱！”楊勇新氣得滿面通紅，“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先不管我是不是在強詞奪理。”唐縱聳了聳肩，“楊老師，我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說！”
“上一屆農委班那個跳樓的學生……楊老師你還記得吧？”
會議室裡頓時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