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在商十九面前的是一道銅牆鐵壁，當商勿真正開始審視白淺川的水平時，他才意識到這是個有多棘手的對手，沒有任何弱點，沒有任何短板，每一科都是天花板。
除了語文和政治，其他每一科白淺川都能考到滿分，除非商勿能突破試卷的分數上限，否則他很難超越白淺川。
爲了一套《母豬飼養大全》就和這麼牛逼的人槓上了，商十九有點後悔了。
早知道戰鬥這麼艱難……
他當初就不應該答應秦留初的條件。
一套《母豬飼養大全》怎麼夠？
至少也要兩套才行！
“商勿！”有人叫了他一聲，“你在幹什麼？”
商勿擡起頭，發現班主任高嶺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講臺上，高嶺實際上是個快四十歲的中年人，但面容年輕精力充沛，眼窩深陷，一雙深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這讓他看上去像是隻有三十歲。
高嶺一身整整齊齊的黑色正裝，打着藍色的方格領帶，鑲着金色的領撐，戴着黑色的膠框眼鏡，一頭幹練的短髮，腳下蹬着擦得鋥光瓦亮的皮鞋，這是高嶺的一貫形象，他永遠都以一副華爾街金融精英的模樣出現在教室裡。
和人家一比，七班的唐縱張曉東這種穿着拖鞋上課的土狗就上不了檯面了。
商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他把所有的課本都擺在了桌面上，語數英政史地生一大排。
“我在考慮一個問題。”商勿回答。
“什麼問題？”高嶺問。
“我在想，究竟要怎樣才能考過零班的白淺川。”商勿說。
全班都很寂靜，高嶺在講臺上來回踱步，扭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這個問題很難得出答案嗎？”
“很難啊。”商勿嘆了口氣，“我收了別人一套精裝版《母豬飼養大全》，所以我答應他要在期末考試中和白淺川拼個高低，但我剛剛發現這件事不是那麼好做的，語文數學英語政史地生，七門課白淺川每一項都非常強，沒有絲毫弱點，如果這世上真有天才，那麼無疑就是他那樣的人了。”
“天才？這世上真有天才嗎？”
高嶺站定了，轉過身來，注視着臺下座位上的商勿，繼而掃視全場一圈，“你們認爲這世上真的存在天才嗎？”
二十四班的學生們都一怔。
“在你們眼中，什麼樣的人物才能稱之爲天才呢？”高嶺接着問，“艾塞克·牛頓？卡爾·弗里德里希·高斯？阿爾伯特·愛因斯坦？史蒂芬·霍金？亞歷山大·格羅滕迪克？保羅·埃爾德什？愛德華·威滕？埃瓦里斯特·迦羅瓦？尼爾斯·阿貝爾？還是特瑞·陶？”
學生們都驚住了，這……這些都是什麼人啊？高嶺口中吐出的這一大串名字，除了牛頓，愛因斯坦和霍金聽說過之外，其他的名字完全陌生。
高嶺看出了學生們眼中的詫異和茫然，笑了一聲。
“我剛剛提到的人，你們聽說過幾個？”
“三個！”
“三個……”
“四個。”
學生們紛紛回答，但最多認識四個就到頂了。
“第一個，卡爾·弗里德里希·高斯，大名鼎鼎的數學王子，史上最重要的數學家之一，第二個，亞歷山大·格羅滕迪克，知道他是誰麼？他被稱作代數幾何的上帝，現代最偉大的數學家之一，還有保羅·埃爾德什，二十世紀現代數學家的伯樂，目前活躍在學術界的數學家們，有一半都是他提拔的。
至於愛德華·威滕，理論物理學弦論的教宗，他很有可能是下一個爲物理學帶來變革的人，迦羅瓦與阿貝爾，這兩個人英年早逝，伽羅瓦21歲就死於決鬥，阿貝爾26歲時病死，但是這些都不能妨礙他們成爲世界上最偉大的數學家，他們合作開創了數學中最重要的分支之一——羣論。
最後的特瑞·陶，目前世界上智商最高的人之一，菲爾茲獎的獲得者，他的中文名你們有可能聽說過，叫陶哲軒。”
高嶺慢慢解釋，教室裡一片寂靜，學生們都被鎮住了，一連串偉大的名字一個個地從高嶺的口中吐出來，每一個人的光輝都曾經照耀人類的歷史，儘管其中大多數人都早已作古，有些甚至是數百年前的先人，但當高嶺提及他們的名字時，其背後的真理與輝煌仍然震撼人心。
“這些人，能不能算是天才呢？”高嶺最後問。
商勿沉默片刻，“當然算。”
“多年以前，我曾經去UCLA，也就是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有幸拜會過陶哲軒博士和他的學生們，我原本以爲他會是個高智商的科學怪人，或許性格古怪，或許爲人怪癖，我認爲自己甚至有可能會吃一個閉門羹。
但事實並非如此，陶哲軒先生爲人非常謙和，平易近人，他在數學方面有着遠超常人的敏銳洞察力，但在其他方面和普通人無異，他的大腦不是超級計算機，別人不會做的題目，他同樣也不會做。”高嶺說，“根據博士學生們的說法，特瑞是個平和謙遜的人，甚至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的請求，只要你有問題請教他，他就一定會爲你解答，如果是他自己不會的題目，他會不辭辛苦地聯繫其他教授來爲你解答。”
“這時我才意識到，所謂天才，與普通人其實並無多大差異，所有人生下來時都是一張白紙，誠然，他們的智商高不高？當然高，但智商高不是成功的充分必要條件，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生而知之者，真正能讓他們取得如此輝煌成就的因素，只是勤奮與熱愛而已。”
“無論你的智商有多高，如果後天不加努力，最後不過重複仲永之傷，如果你能堅持某一件事，堅持十年二十年，那麼最壞的結果，也是大器晚成。”
高嶺在教室裡環繞一圈，又回到了講臺上，面向所有人。
“現在我們回到那個問題上，白淺川，真的是天才嗎？”
商勿不說話了。
“他當然不是天才，他只是個普通人，但爲什麼他看起來像是個天才呢？爲什麼他看起來彷彿毫無弱點呢？”
“因爲他比你們勤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