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我們可以測出其輻射強度，如果我們在輻射場內任意一點δ處放置一個面元dσ，法線則爲n，測量在dt時間內沿着s方向通過dσ，並在一個很小的立體角度dω內，在頻率範圍（ⅴ，ⅴ+dⅴ）內的輻射強度，可以寫作dE＝Icosθ·dσ·dv·dω·dt……”
一位來自加州理工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年輕人在講臺上做綜述，他是一支天體物理小組的研究員，做的是引力波的相關外沿工作。就在去年，也就是2016年的2月11日，位於路易斯安那州與華盛頓州的兩座激光干涉引力波天文臺宣佈正式探測到引力波，成功驗證了愛因斯坦的預言，並在世界物理學界引起軒然大波。
引力波的探測與相關工作迅速躍升爲天體物理學中的熱門領域，全世界諸多名校中的大批研究者們投身其中，引力波的發現可以稱得上是二十一世紀物理學上最重大的事件，天體物理學家們就像是嗅到了肉味的狼羣，一擁而上。
“本次觀測到的引力波，觀測全過程0.4秒，從圖上我們可以看到峰值……可以確認引力波是由一個36倍太陽直徑與一個29倍太陽直徑的黑洞合併時產生的，合併之後的黑洞質量根據計算爲62倍太陽質量，這說明有3個太陽的質量作爲能量散失了。”研究員接着說，語氣越發激動，揮舞雙手，“整個合併過程只有0.05秒，三個太陽在零點零五秒內就以引力波的形式發射了出去，功率最高時，峰值突破了每秒兩百個太陽質量，這是全宇宙恆星功率總和的五十倍啊！”
臺下的聽衆們熱烈地鼓掌，此人所說的東西他們都已經聽過了，有些人聽了還不止一遍，但這不妨礙這幫人再聽一遍，在他們看來，這種震驚世界的舉世創舉就應該早晚各聽一遍，伴隨着引力波的顫抖上班入睡。
路幽幽和源心葉坐在大階梯教室的後排，也禮貌性地鼓掌。
她們的研究方向是加速器和高能物理領域，再包括量子場論稍加一點宇宙學，好歹和天體物理領域沾了一點邊，所以源心葉和路幽幽也跟着進門旁聽了，隔壁的兩間教室正在討論固體物理和光學，和兩人就一丁點關係都沒有了。
源心葉對引力波是沒什麼興趣的，用師姐的話來說，“我連十二米之內的事都搞不定呢，哪裡有心思管十二億光年之外發生的事？”
她坐在邊上昏昏欲睡，到後來乾脆就趴倒在了桌子上，階梯教室裡人聲嘈雜，真正想聽講的人都坐到前頭去了，源心葉和路幽幽坐的位置是閒聊席位。
路幽幽坐在椅子上，聽得很認真，四塊大黑板上都已經寫滿了字母數字和公式，寫滿一塊擦一塊。
“源博士？路小姐？”忽然有人過來搭話，叫了兩人的名字。
路幽幽一怔，扭過頭來。
這是一個年輕的美國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穿着很隨意，身上一件深色外套搭一條長褲，剛剛刮完的鬍子，下巴上還留着短胡茬，他從後門進入教室，胳膊底下夾着一疊書，胸前的證件上註明了“University of Chicago”。
他把書放到桌面上，徑直坐到了路幽幽的身邊。
源心葉也驚醒了，上下打量來人一番，皺起眉頭，“您好，我們認識麼？”
“史蒂芬·盧卡斯。”美國人主動伸出手來，“目前在芝加哥大學讀PhD，我們在論壇上見過的，線下見面應該還是第一次。”
史蒂芬·盧卡斯？
路幽幽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號人了，在世界物理學論壇上，這個人的ID名是Chicago-Steven·Lucas，活躍在理論物理的版塊內，自己還和他討論過問題。
源心葉和盧卡斯簡單地握了握手，但沒讓他碰路幽幽。
“路小姐比我想象的還要年輕漂亮。”盧卡斯微笑，“真不愧是天才神童，令人驚訝。”
路幽幽的容貌和年齡在論壇中都是出了名的，儘管混跡於學術論壇中的大多都是些理工科宅男，醉心於學術研究，並不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但一叢雜草當中長出一朵鮮花來無疑是奪人眼球的，更何況這朵嬌豔的鮮花還只有十六歲。
任意一個真正見了路幽幽的人都會誇讚她的容貌，這讓路幽幽很惱火。
“盧卡斯先生，你對每一個見面的女生都這麼輕浮嗎？”源心葉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
“啊不……不不不！”盧卡斯有些尷尬了，不着痕跡地後挪了一步，“我只是無意間脫口而出，如果不慎冒犯到了兩位女士，那麼我向你們道歉。”
“盧卡斯先生，你找我們有事麼？”路幽幽問。
“是這樣的，藉着本次物理學年會，有人發起了一個線下聚會，我們正在邀請論壇上認識的朋友們，大家找了一家環境幽僻的咖啡館，坐在一起聊天敘舊，討論學業問題。”盧卡斯解釋，“我們聽說路小姐和源博士也飛抵芝加哥參會了，所以就來邀請兩位，機會非常難得，希望兩位不要拒絕。”
路幽幽和源心葉對視一眼。
“聚會地點在什麼地方？”源心葉問。
“離芝加哥大學不遠，就在校區邊上的一家咖啡廳裡。”盧卡斯回答，“參加聚會的人很多，有不少都是兩位非常熟悉的朋友。”
“聚會時間呢？”
“今天下午六點開始。”盧卡斯說，“我會開車來接兩位，聚會結束之後會負責把兩位送回下榻的酒店。”
“聚會的發起人是誰？”源心葉問。
“發起人也是兩位的老朋友了，源博士和路小姐都認識。”盧卡斯回答，“麥斯威爾先生。”
“珀莉，你覺得怎麼樣？”源心葉換成了中文，“去不去？”
“不去。”路幽幽毫不猶豫，直接拒絕了。
“麥斯威爾先生說要在聚會上宣佈一種有關弦論的新猜想，並邀請大家和他一起討論，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和建議。”盧卡斯似乎看出了兩人拒絕的意向，連忙試圖補救，“本次聚會以學術討論爲主，麥斯威爾先生還邀請了幾位院長和系主任參加，所以請兩位儘管放心。”
“新理論？”路幽幽耳朵一豎，興趣被勾起來了。
“是的。”盧卡斯點點頭，“針對上一次路小姐在他文章中提出的意見，麥斯威爾又做出了全新的修改，得到了新的結論，這一次他認爲不可能再出錯了。”
“不可能出錯？”路幽幽冷笑一聲，“他每一次都是不可能出錯，但每次都是錯得一塌糊塗。”
“如果路小姐不認同他的理論，歡迎當面駁斥。”盧卡斯說，“我下午六點準時來接兩位，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