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謹乃賢妃所出,而賢妃是季崇易的親姑母。
今日季崇易大婚,於情於理鬱謹都該出現在安國公府的婚禮現場。
在前世,也確實如此。
所以當情況與前世有了出入時,姜似詫異極了。
從她重生以來,確實改變了許多事,而那些是她有意爲之,她從未插手的事按理說應該沿着前世的軌跡發展下去。
是什麼讓鬱七有了改變?
姜似一時心亂如麻,理不出頭緒。
人羣那頭,鬱謹迎上姜似的視線,衝她微微一笑。
姜似條件反射之下立刻放下了車窗簾。
繡着雅緻竹紋的薄透窗簾猶在輕輕晃動,猶如少女晃動的心事。
鬱謹見了姜似的反應微微一怔,眼底流露出幾分失落,隨後無奈笑笑,於人海中默默轉身離去。
姜似咬了咬脣,鬼使神差之下又把窗簾掀了起來。
窗外依然人頭攢動,卻不見了那人身影。
姜似放下窗簾,靠着車壁沉默。
“四妹,你被剛纔的大狗嚇到啦?”姜俏察覺姜似神色有異,一隻手搭上對方肩頭。
也不過是去了一趟長興侯府,姐妹二人就自然而然親近起來。
“沒有。”姜似笑笑。
二牛可是一隻不甘寂寞的狗,戲弄一下新郎官算什麼,沒有從長興侯府的花園裡拖一具屍體出來在大街上溜達,她就該謝天謝地了。
姜似想到這裡,忽然覺得鬱謹也不容易。
身爲主人,他應該沒少收拾爛攤子吧?
正被姜似同情的鬱謹回到位於雀子衚衕的宅子裡,對着空蕩蕩的院子喊了一聲:“二牛,出來!”
不多時,二牛甩着尾巴出來,顛顛跑到鬱謹面前把新郎官的禮帽放下來。
鬱謹看着禮帽上的花翎默了默。
他可能養了一隻狗精……
暗衛龍旦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跑過來告狀:“主子,二牛真的太過分了,怎麼能在表公子的大喜事上搗亂呢!”
這隻賤狗居然比他在主子面前還得寵,他等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已經很久了!
“搗亂?”鬱謹揚眉,隨後揉了揉二牛的腦袋,“不啊,我覺得二牛甚合吾意。”
龍旦眨眨眼,一臉認真:“主子,您一定是騙我的吧?”
鬱謹睇了龍旦一眼。
龍旦撓頭。
沒道理啊,新郎官是主子的表弟,二牛這麼搗亂爲什麼還會得到嘉許?
難道說——表公子得罪了主子?
龍旦心念急轉,卻死活想不出安國公府的三公子到底如何得罪自家主子的。
主子才從南邊回來不久,就算與表兄弟之間沒什麼感情,按理說也不該如此啊。
二牛得意衝龍旦叫了一聲。
龍旦氣結。
心好痛,主子與二牛一定有什麼共同的秘密他卻不知道!
龍旦正在自怨自艾,門房過來稟報:“宮裡來人了。”
“請進來。”鬱謹淡淡道。
二牛立刻叼起禮帽躲了起來。
不多時門房領着個面白無鬚的太監走過來。
“見過殿下。”
“公公過來有事?”鬱謹依舊坐在石凳上,沒有起身。
前來的太監不敢有何不滿,笑道:“娘娘派奴婢來問一聲,殿下今日爲何沒有與王爺一同前往國公府賀喜。”
太監口中的王爺是鬱謹的親兄長,當今聖上第四子,已經被封了齊王。
說起來,鬱謹這位七皇子的處境有些尷尬。
他出生那日,才登基不久的景明帝忽然一病不起,衆御醫束手無策,太后無奈之下命人張貼皇榜求醫,最後揭榜的是一名道士。
道士指出景明帝突然病倒與纔出生的七皇子有關,父子二人八字相沖,不能安然共處,要想讓皇上病好起來,七皇子就必須移居宮外,滿了十八歲後才能父子相見。
太后將信將疑,眼見景明帝遲遲不好只得抱着試試看的態度把七皇子移出宮去,誰知景明帝真的慢慢好了起來。
從此之後鬱謹就再也沒回到皇宮。
按着大周禮制,皇子年滿十六需離宮封王,而鬱謹年滿十六時正在南邊,無人張羅之下這茬就含糊過去了。
而今鬱謹回到京城,因還未滿十八歲見不到景明帝的面,宗人令摸不準皇上對這位皇子的態度,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提封王的事。
這樣一來就形成了一個尷尬局面,比鬱謹還要小的八皇子已經封了湘王,而七皇子還是七皇子……
鬱謹對此卻半點不在意。
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皇子,想得到心中所求才更容易些。
別的不說,如果太子想娶一個退過親的姑娘,那是難如登天。
想到這,鬱謹嘴角微翹,傻傻笑起來。
前來的太監呆了呆。
雖然七皇子笑起來比宮中那些美人兒還好看,可是這位殿下究竟在笑什麼?
該不會從小飽受不公待遇,性格扭曲了吧?
彷彿印證太監心中所想,鬱謹收回思緒淡淡道:“呃,我懶得去。”
太監:“……”
等了一會兒,鬱謹問:“公公還有事麼?”
太監差點抹眼淚。
殿下您給的理由這麼直接,讓他怎麼辦?
回宮後賢妃娘娘一問,他來一句七皇子殿下懶得去,想想賢妃娘娘的反應就不寒而慄啊。
“就……就這樣嗎?國公府是您的外家……”
鬱謹冷冷看了太監一眼,似乎嫌他多嘴:“不熟。”
說到這裡,鬱謹心中冷笑。
何止與外祖家不熟,就是皇宮裡那些血脈相連的人,對他來說又與陌生人有什麼兩樣呢?
父皇是一國之君,萬金之軀,聽信道士之言怕他妨礙了他勉強能理解,然而他的母妃在他被送出皇宮後這麼多年別說想法子見他一面,連一件衣裳一雙鞋都沒給他送過。
幼年時的鬱謹委屈過,怨恨過,而現在的他對此只剩下了漠然。
確實是不熟呢。
“公公要留下用飯嗎?”
“奴婢多謝殿下,不過娘娘還等着奴婢回去覆命呢。”太監特意在“覆命”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算是給鬱謹改口的機會。
鬱謹劍眉微揚:“送客。”
一隻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大狗甩着尾巴跑了過來。
太監幾乎飛奔而去。
鬱謹看了看二牛,嘆氣:“我說讓龍旦送客。”
二牛擡頭望天。
什麼?它一個字都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