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聲音飛奔出來的書傑兄弟倆帶着書瑤一起跪下:“臣夏書傑攜弟妹接旨。”
院子裡所有族人、來觀禮的官員們也都紛紛跪下,心裡暗暗猜測,這突如其來的聖旨究竟爲何?竟然等不及祭祖儀式完成?是福是禍?
來人先出示了皇上密旨的信物,然後取出一個封了龍印的紙卷遞給書傑,書傑雙手接過,小心拆了封口,展開一看,是金喜達的字跡,字不多,一眼掃完,書傑呆立當場,臉色唰白,渾身都在顫抖。書瑤和書文雖然不能擡頭,卻感受到了書傑的震驚,瞬時也緊張起來,還有一無所知的惶恐。
來人察覺書傑看完字條的內容,急切道:“聖上口諭,請夏狀元三兄妹即刻啓程,任何人不得阻礙耽誤。夏狀元,門口二十名侍衛是皇上讓威遠侯選出來的,護衛您們趕路,馬車也已備好,都在門外侯着。”
書傑忍耐着無比巨大的震撼,趕緊回道:“臣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裡還是難以抑制的輕顫。
書傑轉向族長,還沒開口,族長就急切地揮手:“快去,快去,別耽擱了,其他事我們會安排。”什麼事大得過聖旨?急得過聖旨?皇上的密旨,也容不得他們猜測試探。
楊易山和大名府知府也趕緊道:“夏大人快攜令弟妹啓程吧,夏宅有什麼事我們會照應着。”沒有人不好奇書傑三兄妹要趕去哪,什麼事?可是沒有人敢露出一點查探的神情。總之,又是馬車又是侍衛的,肯定不是降罪之類的壞事就對了,巴結着總沒錯。
書傑點頭:“多謝了!還煩勞族長爺爺跟柳媽媽和梅姨說一聲。”柳媽媽等人都不能進院子的,只可在外面等候。
書傑說完等不及族長迴應,拉着弟妹的手就往外衝。
門口果然停着一輛馬車,雙馬駕駛,都是一等一的千里馬,馬車後是二十名騎在駿馬上的侍衛,爲首的是威遠侯的貼身侍衛之一阿峰。隊伍裡還有三四匹備用輪換的馬。可見,這些人是一路飛奔趕來的。
書傑也來不及說什麼,朝向阿峰一點頭,拉了弟妹上馬車。
馬車門剛打開一條縫,三人愣住了,馬車上已經坐了一個人,竟然是高明德。
駕車的也是威遠侯府的侍衛,小聲道:“夏少爺快上車,我們要趕路了。”這個侍衛書傑三兄妹都認識。
書傑三人醒神,趕緊上了馬車。阿峰一聲令下,車伕立即揮鞭,隊伍揚塵而去。
wWW★ тt kān★ ℃O
梅姨緊張地拉着柳媽媽的手,都快哭出來了:“不會有什麼事吧?不會有什麼事吧?”
柳媽媽什麼大世面沒見過?又認出那些侍衛中好幾個都是禁軍和威遠侯府裡的人,倒是比梅姨鎮定很多:“莫急,應該是有什麼急事,興許是金公子回京了。”想到這裡柳媽媽也有點擔心,莫不是金公子出了什麼事,這才急急接書傑三人回京?
突然,前面有人驚呼:“不是進京的方向,他們不是進京,這是要去哪誒?”驚呼的人也是夏家族裡的人,趕出來的族長瞪了他一眼,吼道:“閉嘴,這是你能問的事嗎?”
順子公公也揮了揮手上的拂塵:“都散了吧,既是密旨,豈容妄自揣測議論?”
衆人趕緊斂神屏氣,靜靜地散去,順子公公來了玉林兩次,誰都知道他是太后身邊的大太監。別說老百姓,就是那些官員,無不對他恭恭敬敬。
這時,那個傳旨的人才走到順子公公和劉嬤嬤跟前:“見過順子公公,見過劉嬤嬤,在下劉全。太后娘娘有旨,讓二位先留在玉林鎮幫襯夏狀元,屆時與夏狀元三兄妹一起回京即可。”
劉嬤嬤二人趕緊應下,也沒有去問書傑三人到底是去哪了,什麼時候回玉林。其實,就算他們問了也白搭,劉全也不知道。
劉全傳了話,就要跨上馬回京覆命,柳媽媽趕緊攔道:“劉侍衛稍等,我讓人給你準備了點乾糧和水,馬上就到了。”
話音未落,紅錦抱着一個包裹和水囊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劉全接過東西,憑手感就知道包裹裡有乾糧、熱乎乎的吃食、還有銀子。感激道:“多謝柳媽媽了!”他們一路趕來,吃不好睡不好,還真是又餓又渴,可是又不能耽擱回京覆命。沒想到柳媽媽還會顧及到他,這麼快就做了周到的安排,若是其他人,大不了塞點銀子罷了。有這樣一個宮嬤在身邊教導,難怪夏家三兄妹人緣好,衆人提到他們,都是讚不絕口。
夏家三兄妹此刻正在馬車上聽高明德說話:“侯爺說你們的父親夏捕頭受了重傷,要我與你們同去醫治,說夏捕頭爲大周立下了天大的功績,皇上命我全力救治。”
書瑤和書文睜大了眼睛,兩雙大大的眸子不可思議地盯着高明德,沒弄錯吧?是父親,還是義父?是姨父口誤,還是高大哥昏頭了?他們的爹都死了四年多了,還是去狩獵被猛獸咬死的,什麼爲大周立下天大的功績?是義父纔對!
不不不,千萬不要!不要什麼天大的功績,不要義父受重傷,他們已經沒有了父親,義父可千萬不要再出什麼事!
書傑知道弟妹的震驚,從懷裡掏出那張密旨:“高大哥沒有弄錯,是我們的爹受了重傷,這是義父的信。”他已經從巨大的震撼中慢慢回過味來,當年那具屍體面目全非,身上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肉,他們也只是根據屍體旁邊的荷包和手串判斷那是父親夏霖軒。
書瑤姐弟唰地一下奪過信紙,急切地看了一遍:你們父親未死,先前失憶,現重傷,欲回玉林見你們一面,速相迎,以防萬一。義父
書瑤撲到書傑懷裡,眼淚嘩嘩地留:“大哥,爹沒死,爹還在,爹的傷是不是很重?大哥,怎麼辦?”書瑤知道,爹的傷必定是極重,否則義父不會要他們趕去路上相迎“以防萬一”,也不會說“欲回玉林見你們一面”。
書文也抱着書傑的手臂:“大哥,我怕,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書傑緊緊摟着弟妹,像是要給他們力量,又像是爲自己吸取力量:“不會,爹不會有事的,高大哥在呢,他一定能救爹的。”
高明德嘆了一口氣,有些話他很不想說,不忍心說,可是,不得不說:“我一定會盡力,可是……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侯爺說夏捕頭的傷很重,若不是服用了你們給金公子的那顆回元丹,恐怕當時就……而且,算一下夏捕頭服用回元丹的大致時間,已經超過一個月了。”其實高明德心裡很沒底,他從京城出發的時候,估算了一下,夏霖軒已經受傷一個月了,回元丹保元氣的極限是最多一個月,但是整個西南的名醫都被雍親王請去了,都沒有辦法,可見夏霖軒傷勢之重。
在高明德想來,能撐過一個月,已經是奇蹟了,恐怕是夏霖軒想見兒女一面的意念支撐着他吧?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他們趕到。
若不是因爲夏霖軒是書傑三兄妹的父親,高明德不會領命跑這一趟,想着盡最大能力試試。他是所謂“神醫”沒錯,終究不是神仙。
書傑三人看到金喜達的那幾句話時,心裡已經有數,倒也沒有誤會高明德先推脫什麼,如果他不是好意想盡力救治,也不會跑這一趟辛苦奔波,很可能還沒討個好,甚至有損他神醫的名聲。
一行人日夜兼程趕了三天三夜,終於在道上迎到了金喜達一行的馬車,奄奄一息的夏霖軒看到三個兒女,眼睛一亮,緊接着就昏死了過去。
高明德趕緊爲夏霖軒做了一個快速檢查,並施針急救。
好一會兒,夏霖軒才悠悠醒來,虛弱地吐出一句話:“傑兒、瑤兒、文兒,爹對不起你們娘,對不起你們,你們要好好的。”說完又昏過去了。
高明德探了探他的脈,又輕掀他的眼皮檢查了一下,才鬆了一口氣:“是睡着了,他似乎很困。”
金喜達哽咽道:“越接近玉林,他越不敢睡,怕一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他想看一眼你們,看一眼你們孃的墳。每次都是撐不住睡着的,醒過來看到我就輕呼一口氣,說還好又醒過來了。”
高明德真的很沒底氣:“到附近的鎮上找一家客棧吧,我要細細檢查一下。不過,恐怕最多……也只能拖上一段時間,書傑……夏捕頭的外傷已經沒有什麼問題,關鍵是,五臟似乎已衰……拖着也是很痛苦的。你們先看着他,我到那輛馬車上去配藥。”如果是剛受傷那會兒,高明德應該還有幾成把握,可是現在……只能試試,能拖多久算多久了,至少讓夏霖軒達成最後的心願。
幸好金喜達當初給皇上的信中附了一張當地醫郎的診斷說明和藥方給高明德參考,高明德的馬車上帶了不少上好的藥材。
高明德下車後,金喜達看着夏霖軒睡着了依然皺着的眉頭,長嘆一聲:“見過你們孃的墳後,只怕他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求生意志了。若不是想見你們一面,你們爹當時根本就不會服下回元丹。現在見到了你們,只有一個意念能支撐他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