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衆人已經如熱鍋上的螞蟻好幾日了,自從有人看到夏宅的大門掛上“永平侯府”的匾額,他們就坐不住了。
金家除了金喜達,只有金老太爺的兩個侄子有點出息,一個是在戶部做事的七品小官,另一個是軍士,在禁軍中當差,哪裡能知道什麼內幕消息?於是一致認定,這個侯爵定是給金喜達的。怎麼能便宜了夏家那三個所謂的義子義女?
不行,必須馬上過繼,金老太爺決定馬上將金家大爺的兒子過繼給金喜達,以後好繼承爵位。
封爵是要進宮謝恩的,他們相信金喜達應該就快回來了,日日焦急地等待着。這不,金喜達前腳剛進門,後腳金大爺就來了,說金老太爺有請,還說金家族長和族老們都在。
金喜達正在跟奎叔等人說話,聽到金家大爺來了,冷笑一聲:“南天,你去見見那位大爺吧”他太瞭解金府那些人了,沒興趣跟他們耗神,趕了幾天路,還不去好好洗洗,然後美美吃上一頓好的?他的小瑤兒可說了,好好養好身體最重要。
南天到了大廳,不屑地瞥了一眼金家大爺:“我們爺說了,讓族長、族老們都散了吧,免得給金家招來大禍都不自知。下次激動之前先花點銀子打聽清楚了,不要自以爲是纔好。夏家的事情你們跟着激動什麼?金家的人肖想人家夏家的爵位,也要看看皇上容不容?也不怕天下人笑話?”
金家大爺一震,金喜達知道他們找他做什麼了?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永平侯爵位是夏家的,不是皇上封給金喜達的?怎麼可能?那他們不是又空算計一場,還白白給了族長一筆好處費?
但是。他很清楚,金喜達向來狂傲,我行我素,沒必要騙他,這種事也沒法騙。
金家大爺一腳輕一腳重、暈乎乎地回到金府,正好遇到怒氣衝衝地往外走的族長和族老們。
原來,金家族長的孫子金子衿今日跟幾個同窗在茶樓聚會,大家談到京裡最近發生的事,立馬說起了重新得回爵位的永平侯府。那金子衿正想說明爵位封號雖然也叫永平侯,卻不是夏家的。是他們金家的。牌匾掛在夏宅。只因爲金喜達住在夏宅而已。一個知道內幕消息的世家少爺已經搶先繪聲繪色地講述第一捕頭夏霖軒“潛伏四年,爲大周立下大功,得回祖上的爵位。重新恢復家族榮耀”的神勇故事。
金子衿當下大驚,趕忙找了個藉口離開奔回家中,他知道今日族長等一衆族老都受了金老太爺的請託,要逼金喜達過繼兒子,要不就馬上跟金老太爺找好的人選成親,金家的爵位不能落到什麼義子手中。
金家得了爵位,整個家族都是跟着沾光的,要不剛纔金子衿也不會想着澄清爵位是金喜達的。雖然金家族人看不上金府大房,但也不願意看到以後那個侯爵不姓金不是?
可是現在,那爵位分明是人家夏家的。跟他們金家半點關係都沒有,金家卻連族長都出面了,謀算那爵位,這若傳出去,他們整個家族的人都不要見人了。金子衿一陣後怕,剛纔自己若是搶先說話了,這會兒也不知去哪找一個地縫鑽下去。
金家族長及衆人都在金府等着,沒等到金喜達,卻先等來了氣喘吁吁的金子衿。
待聽到金子衿說了原委,族長大怒,拍桌而起,對金老太爺喝道:“你不是說確定那爵位是文俊的嗎?你們一家子臭了還不夠,還想拉全族的人陪你們丟臉?”
金老太爺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這…...”他自然是要再三保證自己能確定爵位是金喜達的,皇上老早就想給金喜達封爵的不是?再說了,那夏書傑就再怎麼是文武雙狀元,皇上也不可能給一個剛出茅廬的小子封爵啊,那豈不亂套了?百官還不死諫?可是…...可是…...他怎麼能想到夏霖軒死而復活,還能立大功,得爵位?
沒等他“這”完,族長和幾位族老已經甩袖而去,卻在門口碰到了一路暈回來的金大爺。
族長冷哼一聲:“白日做夢,異想天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料?”
金家大爺看着族長几人怒氣衝衝地離開,自己也是氣得渾身發抖。他知道自從祖父去世,金府一日不如一日,族人特別看不起他這個金府庶長子。他恨啊,如果祖父當年送去宮裡選伴讀的是他,那今日金喜達的風光得意就都是他的了,哪裡要看這些老匹夫的臉色?
庶子,庶子,就是這頂帽子壓得他如此艱難。既然金喜達一點好處都不讓他們沾,他也絕不讓金喜達好過!
金老太爺聽了長子的要求,嚇了一跳:“這…...這行嗎?”長子竟然要他休了金老夫人,與金喜達斷絕關係,將他趕出金府。當然,他更希望將金喜達驅趕出族,不過他知道族長和那些族老是不會同意的。
金大爺“哼”了一聲:“怎麼不行?他金喜達再得寵,可是對我們一家防的死緊,我們能得什麼好處?甚至爲了防我們,連皇上封的爵位和賞賜都能拒絕。父親您想想,這麼些年來,您可曾沾了他一點點光?倒是因爲他惹來不少罵。如此大不孝之人,您趕他出府,連皇上都不好說什麼。老太婆教出這樣的逆子,休了也在理。”他要做嫡子,他再也不能忍受了,一定要名正言順地以金府嫡長子的身份繼承金府的一切。他要讓金喜達難堪!
金大夫人罵道:“休?休你個頭!你別忘了,老太婆手上還有不少嫁妝呢。”嫁妝是跟着本人走的,休了她。嫁妝不也全都跟走了?
金老夫人雖然懦弱沒用,可是有一點,財抓得可緊。她孃家的兄弟子侄也衆多,金老太爺可以對她不理不睬。卻還是不敢強搶她的嫁妝。再說了,怎麼說也是曾經的侯府,他可丟不起這張老臉。
可是,以前的金府可能看不起那點嫁妝,現在的金府…...卻是出的多進的少,狼多肉少。
金喜達這個唯一的嫡子未婚未育,幾個庶子卻是人丁興旺,“生”機勃勃。這樣的情況下,金老夫人手裡的嫁妝就很可觀了,畢竟。其他姨娘多是沒有嫁妝的。就是金大夫人。因爲是個庶女,嫁妝也少的可憐。
金大爺皺了皺眉頭:“這樣吧,父親。您讓老太婆把所有嫁妝主動獻出來充到公中,以後就留着老夫人的名頭在自己院子裡吃齋唸佛,否則就休了她。”老太婆若是將財產充公,他們還真不好休了她,不過她都一把年紀了,最多再白養個一兩年,一不小心“病”死了也不奇怪不是?
“不用了,老爺你要休就休罷,我的嫁妝已經抄了一份最新的單子送回孃家,你們一個子兒也別想沾。”金老夫人突然冒出的聲音讓金老太爺和金大爺夫婦嚇了一大跳。門口的人呢。這死老太婆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旁邊竟然還跟着孃家的一個侄女兒和侄孫媳婦。
金大爺這纔想起,因爲要“密談”,自己剛纔將下人都趕走了,只讓金大夫人的一個貼身媽媽在遠處守着。
而那位媽媽,此刻正一臉青白地站在金老夫人幾人身後幾步遠處,她只是突然內急,快快跑了一趟茅廁,回來就看見金老夫人幾人站在議事廳門口。
金老夫人的侄女冷笑道:“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什麼禮都不知道。我們家姑姑可是給你們金府老太爺、太夫人守過孝的,而且已經進了金家三十多年,你們敢說休了她?你們家的兒子還想娶媳婦嗎?還想考功名嗎?姑娘們還想嫁人嗎?你們還能出去見人嗎?”
金老夫人一反往常的懦弱,也冷聲道:“老爺,你寫休書吧,我等着呢。”她幾十年顫顫兢兢的,還算計自己的兒子,就是爲了保住自己當家老夫人的位置。可是這會兒突然地豁然開朗了,離開金家也好,自己沒有了自私的目標,也不用再算計自己的兒子了,他活得開心就好,成不成親、生不生子都由他吧。那三個義孫、義孫女看着也不錯,相信他們會孝順金喜達的。
至於金老太爺要將金喜達驅趕出府,金老夫人還真是不着急,因爲她知道,自己兒子早就巴望着這麼一天,只是對自己這個娘還有着最後一絲情分罷了。
金老夫人的催促倒是讓金老太爺的心漏跳了一拍,近四十年了,他都沒有把這個妻子放在眼裡,更別說放在心裡了。自從金喜達出生,完成了父母要嫡孫的要求,他就幾乎沒有再進過妻子的院子。可是現在,那個木納平庸、卻一心死守着正妻之位的女人在催他要休書?金老太爺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嚴重挑戰。
看着平靜的金老夫人和她那兩個一臉冷笑的侄女、侄孫媳婦,金老太爺和金大爺夫婦才意識到,驅趕“大不孝”的金喜達還沒什麼,可是金老夫人卻是不能休的。
大周律例,如無謀逆謀反、殺夫殺子、傷風敗俗之類的大罪,進門二十年的妻子不能休,爲公婆守滿孝的妻子不能休。
金老太爺滿臉醬紅,死撐道:“你生養了那麼一個忤逆不孝的孽子,休了你也不爲過。”當然,金老夫人孃家的晚輩站在那兒呢,他還真不敢提嫁妝的事,不只現在,以後也不敢提了。
金老夫人卻是笑了:“老爺,我沒有說你錯啊,我這不是贊同你,請你快些寫休書嗎?你放心,我兒子他更不會賴着你們金府的。”
“你…...你…...”金老太爺喉頭一天,一口血噴出來,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