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浩寧是餓醒的,偏偏一醒過來就聞到一股肉香,更覺飢腸轆轆。
似乎有人在爭吵,雖然聲音刻意壓低了,齊浩寧耳力好,還是能夠聽的很清楚。他偏過腦袋看去,雲霄正背對着他在說話:“蘇姑娘您還是走吧,我已經讓人煲了白粥,郎中說世子爺昏迷了三日,必須吃清淡的。”
蘇妙嬋實在惱怒這個三番五次阻擋她的小小侍衛,可是雲霄高大,擋在那裡,她也過不去。一個姑娘家,總不好硬闖,又羞又腦,俏臉漲的通紅。
一個破侍衛而已,這麼橫,還不就是欺她是一介孤女?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只要她成了世子側妃,誰不來捧着她?堂嬸和她的孃家都要跪着爬到她的面前來求她饒恕。
蘇妙嬋很後悔當年隨着堂叔堂嬸回了蘇家,那時她年齡還小,只想着不願意寄人籬下,而且堂叔跟他說那位沒見過面的舅公在西南打仗很危險,萬一有個好歹,她一個外姓孤女在祁家哪有什麼好日子?
加上她從小在粵城出生長大,很不習慣京城裡的氣候和飲食,性子又不合羣,很難融進祁府表姐妹的圈子,便隨着堂叔堂嬸回到了粵城,讓堂叔一家名正言順地佔據了她家的宅子及蘇妙嬋祖父這一支的產業。
她後來才知道,堂叔生意失敗,敗光了家產,連宅子都抵出去還債了,這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堂叔是祖父的嫡親侄兒,又負責撫養她,按照大周的律法,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接手她祖父留下的產業。當然,以後她的親事、嫁妝也是要由堂叔負責的。
幸好,沒多久海勇將軍一家也遷到了粵城,還很看重蘇妙嬋,讓她經常去將軍府,堂叔倒是不敢虧待她。堂嬸還給她和孃家侄兒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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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偷聽到丫鬟婆子們閒聊,才知道堂嬸想讓她嫁給自家侄兒,一是爲了不“浪費”她的嫁妝(蘇妙嬋的祖母當年給海勇將軍的信中附上了蘇家產業財物的名單,到時候如果蘇妙嬋的嫁妝太“難看”,海勇將軍不可能不干預的),二是因爲蘇妙嬋與海勇將軍府的關係,想借勢。
那個未婚夫出了“平妻”事件之後,蘇妙嬋終於逮到了機會堅持退婚,並趁機搬到了將軍府。最大的原因就是寧世子住在將軍府。
她知道寧世子已經定親了。準世子妃是侯門貴女。聽說幾個月前還因爲救了皇上被封爲琦郡主。可是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以她一個商戶孤女的身份也不可能做正妃,有舅公的面子和關係,做個側妃或者夫人還是可以的。舅公海勇將軍是正二品大將軍。與雍親王爺還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否則寧世子也不會住在將軍府。
她也知道有衆多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以及那個有名的清倌人顧香菱都對寧世子傾心,卻無果。但是她有着得天獨厚的優勢不是?就是住在將軍府,與寧世子同在一個屋檐下。
就這樣,蘇妙嬋信心滿滿地住了進來,也經常如願地與寧世子“偶遇”,可惜寧世子從來沒有正眼瞧她一眼,總是來去匆匆。
而寧世子住的院子是不讓進的,院子裡除了雲霄那個粗魯討厭的侍衛。有一個守門的婆子、兩個粗使婆子和兩個粗使丫鬟。
蘇妙嬋曾經試探地問將軍夫人,寧世子這樣的人物,怎麼沒有近身侍候的大丫鬟。將軍夫人告訴她,寧世子身邊只用先王妃留下的人,來粵城這麼遠。又是住在別人府上,就沒帶來。
蘇妙嬋不是很相信,若不是曾經傳遍粵城的“絕色小倌人被寧世子踢出將軍府”的事,她都要懷疑寧世子是不是不近女色了。否則自己楚楚動人地與他偶遇,他怎麼一點正常男人的反應都沒有?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受傷的寧世子被找回來了,那日大家都忙得團團轉,她趁機溜進了寧世子的院子,連丫鬟都沒帶。
她當時只是好奇地想瞧瞧親王世子住的地方,不知怎麼就走到了寧世子的臥房。昏迷的寧世子一直低呼着“熱……熱……”她被那俊朗的面容吸引了。
那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寧世子,好俊啊,五官就像雕刻一般。她情不自禁地將水盆裡的面巾擰了去抹他額上不斷冒出的汗珠。
突然,寧世子口裡呼着“瑤兒,”雙手緊緊握住她拿面巾的右手,她激動得都要哭了。
可是,讓她不堪的是,寧世子睜開眼睛後,上一刻還激動地問“真的是你?”下一刻就冷着臉斥責“你在我屋裡做什麼?出去!”
後來,從雲霄的話裡,她知道了,“瑤兒”是準世子妃琦郡主。
雖然很傷心很嫉妒,但另一方面她也徹底放心了,寧世子不是不近女色,這樣她終究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所以,當她聽說郎中說寧世子今日會醒來,趕緊讓人煲了肉末粥,帶了丫鬟玉蘭親自送過來。她跟守院子的婆子說是舅公讓她送粥過來的,婆子也沒懷疑,就讓她進了。
沒想到,寧世子還沒醒過來,雲霄倒是一看到她就要趕她走,完全不給她和她舅公面子。
就在這時,她身後提着食盒的玉蘭輕呼:“世子爺醒了。”
雲霄也顧不上趕蘇妙嬋了,兩步並一步走到牀邊:“爺,您終於醒了?頭還痛不痛?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齊浩寧嫌棄地撇了一下嘴:“羅嗦,爺哪裡有那麼嬌氣?就是餓了。”
雲霄也不介意,只要他家爺沒事了就好了,“廚房熬了清粥,很快就送來了。爺,我先侍候您洗洗,漱個口。”
齊浩寧正要點頭,蘇妙嬋柔聲道:“世子爺,我煲了肉末粥,讓人將肉湯先去了油的,不膩。世子爺用點肉末粥可好?”
齊浩寧深深看了蘇妙嬋一眼,這三個月裡,他也“偶遇”到她好幾次了,這個女人不醜(在齊浩寧心裡。只有他的瑤兒最美,也從來不正眼看其他女子,所以不會將“漂亮”、“美”這些詞用在別人身上),也不像趙側妃那些侄女一樣一臉嬌媚地黏上來,只是羞怯地立在那裡,臉上還有一絲惶惶,並沒有其它動作。所以一開始,他還真以爲是意外偶遇呢。
可是多幾次他就煩了,唱戲也要唱點新鮮的東西不是?不管蘇妙嬋是不是細作,他都不想再看到她。只要齊浩寧不想。蘇妙嬋能製造“偶遇”的機會自然就大大減少。
卻沒想到。這個女人竟敢偷摸進他的院子。趁他昏迷近他的身,還敢握着他的手(他纔不願意承認是自己握的,他那時昏迷了不是?哪有意識?),真是太……了。如果是在他自己府裡,他一定將人趕出府去,管她是細作,還是隻是個不要臉的女子?
齊浩寧危險地眯了眯眼:這人是準備改變策略,主動出擊了?之前裝出那副樣子,是妄想他主動上鉤,現在一計不成,主動來勾引了?
蘇妙嬋見齊浩寧看過來的時候,“羞怯”地半低下頭。這是她對着鏡子訓練過很久的角度,最是惹人憐惜。
可是漸漸地,她感覺不對了,似乎有一股冷氣向她襲來,鼓起勇氣擡眼瞟了一眼。齊浩寧眼裡的冰冷更是生生打了個冷顫。
“蘇姑娘,本世子不喜歡別人擅自進我的院子,尤其還闖到我的臥房。這兩次,看在海勇將軍的面子上,本世子就不追究了。記住,沒有下次。”齊浩寧說完揮了揮手,“出去吧。”
蘇妙嬋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硬是強忍着沒有落下來,身後的玉蘭更是嚇的雙腿在打抖,權貴就是權貴,不能招惹的,這位世子爺平日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嚇死人了。
見蘇妙嬋還愣着沒動,玉蘭趕緊上前半攙半拉着她家姑娘出去了,就怕再遲一點,那位世子就要讓雲霄動手了。
蘇妙嬋似乎還沒從驚嚇中回神過來,兩眼發直、呆呆地由着玉蘭拉出去了。
提着清粥小菜從廚房趕回來的婆子奇怪地看了蘇妙嬋一眼,表小姐這是怎麼了?給她行禮也沒反應,架子真大。
婆子還在嘀嘀咕咕,雲霄從屋裡伸出手來:“香嬸快點啦,世子爺醒了,餓着呢,把食盒給我,你先帶人打熱水來,世子爺要洗漱。”
香嬸應了,趕緊將食盒遞給雲霄,自己快步去小廚房。
將軍夫人給齊浩寧的這個院子設了小廚房的,但齊浩寧拒絕了,說他就一個人,還經常在軍營裡用飯,弄個小廚房麻煩,還要加人。
所以現在這個廚房主要就是燒水用,齊浩寧愛潔,每日都要洗浴。
齊浩寧看着雲霄從食盒裡拿出來的清粥小菜,想着剛纔聞到的肉香,一臉委屈:“爺餓了三天,你就給爺吃這個?”
雲霄無辜地攤開手:“誰讓爺您睡了那麼久,郎中說剛剛醒來一定不能吃得太油膩,只能喝白粥。爺,您趕緊吃了,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找到水龍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