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街道上。
尚揚坐在樹蔭下的長椅,手中握着一瓶礦泉水,他面前是一條雙向十二車道,油柏路寬度放眼全國堪稱數一數二,此時此刻,路上排起眼不見頭後不見尾的長龍,都亮起紅色尾燈,如蝸牛一般前行。
長椅背後是理石鋪地的整潔路面,走着疲憊不堪的人羣。
尚揚端坐,加之旁邊站如標槍一般的李莽身影,在這幅動態畫面中顯得格外安逸,然而,他的內心並不平靜,路燈下的面龐一絲不苟,還有些嚴肅,他的眼睛越過十二排車道直達對面大門。
門口有人站崗,威嚴不可侵犯。
視線透過門口,能看到硃紅色的屏風,再之後,就看不見院裡有什麼。
他已經在這裡等待三個小時…
“噠噠噠”
院裡終於步行走出一道身影,是王宇澤,走出大門沿着接到走出一段距離,等待紅綠燈,然後過馬路。
尚揚的視線隨之轉動,再然後用目光迎着他一點點走進。
“嘭…”
王宇澤疲憊坐在長椅上,擡手拿起尚揚手中的礦泉水,沒有嫌棄,一口喝了大半,好像渴了很長時間。
“怎麼樣?”
尚揚轉頭問道,他在這裡坐了幾個小時,就是爲了等待結果,要知道,這個結果對自己而言,對賈逢春而言,都是生死之間的較量。
“你說呢?”
王宇澤瞥了眼,沒有剛纔嚴肅,苦笑道:“有權不用,過期作廢,王家最後一口仙氣算是壓在你身上了,要是你捅不死賈家,我可是直接會把這百分之十股份出售,套現離場…”
他說的更是玩笑話,要是真捅不死賈家,倒黴的就是尚揚,這百分之十股份的價值也會被壓榨。
“給多少?”
尚揚沒心思開玩笑,生死攸關之際,有幾個人能泰山壓頂面不改色?至少他現在恨不得把王宇澤腦袋撬開,直接看到數字。
王宇澤伸出一根手指。
尚揚看到手指,心裡咯噔一聲,他的預想是三到四,因爲當下的情況很簡單,自己和賈逢春對着捅刀子放血,誰先把對方的血放幹,誰就勝利,畢竟燒錢大戰,從來都是如此直接…
之所以讓王宇澤加入,就是不甘心當下的放血速度,相當於在對方身體插入一根管子,而數字的大小相當於管子的粗細,數字越大管子越粗,放血速度就越快…
三到四,可以在半年之內把賈逢春的血放幹。
而一,則需要一年以上!
“數字小了點,拖延一年多時間,會有很多變數…”尚揚凝重思考。
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富豪常常說一句話,人的資產在幾千萬的時候最幸福,幾個億、幾十個億甚至更多的時候反倒不會覺得快樂,因爲這筆數字會成爲一種責任,壓在身上。
事實也確實如此,就當下情況而言,賈逢春能找到一塊錢、十塊錢的投資項目,可他找不到一千塊、一萬塊的投資項目,因爲整個市場上都沒有這麼大的。
半年之內把他血放幹,他找不到合理投資項目。
可一年時間,他或許就要可以把一千塊拆成一百個十塊來投資。
又道:“能不能想辦法再多搞一些?”
尚揚並不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是已經與王宇澤坐到一條船上,自然希望動力足,資金越多,對二人越有利。
“呵呵…”
王宇澤看他嚴肅的樣子,莫名其妙笑了笑:“沒辦法再多,兩個基金賬戶都快讓我掏空,還怎麼多?難不成要把儲備都用在我身上?王家只是剩下一口仙氣,並不是仙人,能做到這步,已經耗盡內力了…”
“唰”
尚揚聽到這話,全身登時緊繃,話即將出口,卻憋在體內遲遲沒能說出來,他眼神由爲難到錯愕、到震驚、到欣喜…
終於明白,王宇澤豎起的一根手指並不是一,而是十!一併不足以掏空基金賬戶。
陡然之間覺得體內血氣翻涌,霎時間燥熱難耐,此時的微妙感覺,不亞於當年第一次看到異性身體構造…
已經找不到語言來形容王宇澤,緩緩豎起大拇指:“牛逼!”
如果是十,那麼就能在三個月之內把賈逢春的血放幹!
放幹速度取決於王宇澤的資金,更好看資金在當下動用的全部資金比例,說是三個月還是保守估計,大約八十天,八十天之後把這筆錢取出來,賈家就會因爲沒有錢支付高昂利息而垮掉,即使他能支付,也是動用其他人的存款,屆時只要把消息放出去,相信所有人會爭先恐後取款,生怕賈家破產…
如此一來,兵敗如山倒…
“王家自然是牛逼!”王宇澤同樣很粗鄙:“要不然你以爲,爲什麼賈逢春只敢把王家擊倒卻不敢繼續動手?你以爲一般的家族可以掌控互聯網?這是王家的血脈,王家的底蘊!”
“錢在這個時代不重要,至少對天上而言,賈家也好、王家也罷,有多少錢都是小數字,對他們而言,輿論才重要,互聯網是當下最重要的口舌,可以倒逼所有人!”
“你信不信,如果你敢大肆進軍互聯萬行業,哪怕是加上賈家,一起進軍互聯網,用不上一個月,你們都會被警告?”
他說話時,路燈下的面龐佈滿傲氣,也確實,除了王家沒有人敢在互聯網方面搞壟斷。
“然後呢?”
尚揚豁然開朗:“你王家這口仙兒氣不也用盡了?再敢伸手不也得被剁掉?”
王宇澤一愣,臉上的傲氣瞬間消散如煙,擺擺手道:“你這個人真沒勁,幫了你,還得聽你挖苦…”
他說着,緩緩站起身。
“哈哈…”
尚揚爽朗笑一聲,也跟着站起來,有種武俠小說中寫的突然打通奇經八脈的感覺,全身舒坦,今天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只要明天資金到賬,就是賈逢春的死期,這場戰爭到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從今往後,天底下那還有什麼狗屁百年賈家?
兩人沿着人行道緩步向前,步伐不緊不慢,像是遛彎,主要原因是太堵車,根本走不了,這種問題他們二人也無能爲力,只得規規矩矩前行,不過人逢喜事精神爽,走起路來也是身心愉悅…
一邊走一邊聊,大約二十分鐘後。
抵達商業街,這條商業街在國內名列前茅,在之前的京城是很多貴婦名媛最愛,奈何京城一再開發,已經有新的商業街取代這裡,不過,依舊人流密集。
“來過這麼?”
王宇澤駐足看向側面的商業街。
“聽過,沒來過!”尚揚緩緩回道。
“帶你進去轉一轉,我小時候的最愛…”王宇澤說話間,已經走進去,問道:“介意吃路邊攤麼?”
“我就是吃路邊攤長大的…”尚揚笑了笑,他確實是吃路邊攤長大的。
雖說是吃這個長大,但尚揚確實很長時間沒吃過,主要原因還是源於之前與李念的一次對話,他認爲吃什麼都是吃,吃這種東西也是生活,可李念卻問他:你什麼都不做每天的收益夠吃多少?
這不僅僅是吃飯問題,更是身份問題。
“一樣,不過我是偷偷的吃,家裡人不讓,說是不乾淨…”王宇澤沿着商業街走到旁邊一個小衚衕,衚衕兩側都是商販,傳出陣陣叫賣聲:“後來有一次在這裡吃,與人打起來,被人砸了一酒瓶,頭疼了好幾天,從那以後就再也沒來過”
“這點不一樣,我都是用酒瓶砸別人的,哈哈…”尚揚爽朗一笑,他沒有騙人,確實是街邊小霸王。
王宇澤無奈的搖搖頭:“你這個人真是沒勁…就這”
他說着,坐到一家店鋪門口,正對面是與旁邊宮殿類似的建築,只是矮了一點,上面站着人正在唱京劇,下面有人喝着啤酒跟着唱,也有人欣賞。
尚揚坐在地面,聽不懂唱的是什麼,從小就沒有藝術細胞,不過還是聽的很享受。
“這齣戲叫《借東風》”王宇澤故意賣弄道:“臺上那位是老生,唱這處戲最好的是馬連良老先生,尚揚,我認爲你真應該多聽聽戲曲,陶冶下情操,洗一洗身上的市井之味,你看,你坐在這裡毫無違和,而我,格格不入,誰都能看出我不屬於這裡”
尚揚能聽出來,他一直在想辦法在言語上站到上風。
笑道:“所以呢?今天這頓飯是你請還是我請?”
王宇澤表情變的不自然,說尚揚請,顯得自己小肚雞腸,說自己請,就有失身份。
擡手指了指:“你這個人真的太沒勁,真的!”
他話音剛落。
“唰!”
坐在一旁的李莽陡然站起來,雙眼死死盯着正前方走近的兩人,一手薅住尚揚,一手抓住王宇澤,像是拎着兩個小雞仔,給正在交流的兩人拎到身後。
兩人根本沒反應過來什麼情況,一頭霧水,不僅僅是他們,就連隔壁的客人也都很懵,貌似被李莽強悍的臂力給嚇住。
只是與此同時。
正在靠近的兩人也注意到異常,突然加速,同時伸手抓在口袋裡,動作如出一轍,從口袋裡掏出黑兮兮的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