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前。
趙素仙和尚揚從王峰下榻的萱華園酒店走出門,兩人站在酒店臺階上,凝望眼前寬闊油柏路上的車水馬龍,他們剛剛與王峰談完條件,以市井投資和永城實業百分之三十股權,換取王峰擾亂王家,以至於讓江濤沒精力直接出手滅掉他們。
他們都知道這是暫時妥協,不是長久之計,要長久保持安寧,必須得找個絕對的、夠硬的靠山。
“華夏還有一個人,能抗衡王家,能讓江濤閉嘴”
趙素仙緩緩說出口。
尚揚轉頭望着母親,他也在想如何破局,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更好辦法,無外乎,任何行業、任何國度、任何時間的等級,都是金字塔形狀,越是上層人越少,當下他們的處境是。
上一步就是所謂的三大家族。
下方是各個地方、省市的巨頭。
與之並肩的是,化爲、聊天、購物等國內最頂尖企業。
上一步過不去。
下一步無法影響。
同等規模企業噤若寒蟬。
還有誰能幫助破局?
“誰?”尚揚凝重問道。
趙素仙拿出電話,在屏幕上打出三個字。
“王宇澤?”
尚揚看到這三個字,內心好似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事實上,尚揚看不上王宇澤,與身份、地位、財富、社會關係等等都無關,而是單純看不上他這個人!
尚揚一直認爲,身爲帶把的爺們兒,就得有男人的樣子,寧可站着死不能跪着生,王峰在宴會上當衆罵他廢物,或許有事實依據,但齊凌雪的背叛絕對不能容忍,奪妻之恨一定要至死方休。
可他呢?
竟然站在原地連個屁都不敢放,更是險些被氣哭,哪裡像個男人?
相比較而言,從做人的角度,他更喜歡王峰。
趙素仙嘆息一聲:“走吧,去找他!”
兩個小時後。
度假村房間。
“尚揚,趙姨…”
王宇澤打開門,沙啞的打了聲招呼。
宴會結束之後,所有賓客都散去,他沒有離開,繼續在昨天開好的房間裡,不過究竟是發呆還是逃避沒人知道,看現在的頹廢樣子,貌似心灰意冷了。
兩人走進房間,分別落座。
“你們是喝茶還是咖啡?”王宇澤仍然很客氣,表現出良好教養,只是說話是少了一股精氣神,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不用忙”趙素仙也跟着哀傷,聲音降低幾度安慰道:“宇澤,今天發生的一切不要放在心上,都會過去…”
王宇澤點點頭:“我給你們倒杯水吧…”
他說着,果真拖着兩條疲憊的腿去倒水。
尚揚見狀微微皺眉,受到打擊之後變成這幅樣子,根本不像是頂天立地的男人,粗俗一點說,如果不是情況所致,尚揚會罵出:滾、離我遠點!
“宇澤,其實趙姨過來,是有事相求”趙素仙沒有繞彎子,與其雲裡霧裡還不如直接表達,進一步道:“今天出現在宴會上,能源集團的代表江濤,由於之前發生一些矛盾,是我們的死對頭,他與你們王家合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對我們打擊報復,所以趙姨想請你出面,看看能不能幫忙調和?”
說的很客氣,確實是在請求。
王宇澤把水放到兩人面前,走到對面坐下,敷衍道:“可以,如果有時間,我可以安排大家一起吃個飯,順便把矛盾解開,冤家宜解不宜結嘛…”
聽到這回答本應該高興,可看到他有氣無力的樣子,就知道“可以”二字,蘊含的力度也不大。
況且二人要的也不是可以,而是強烈站隊,明確表態幫助。
趙素仙端起水杯,想了想又道:“王總,你可能不瞭解我們和江濤之間的矛盾,是血海深仇,不是靠一頓飯就能化解,之所以來,是想讓你在江濤面前明確表態,如果他與我們爲敵,就是與你爲敵!”
此言一出,王宇澤眼裡登時閃過厭惡和反感。
這麼多年來求他的人不少,但大家都知道尺度,哪有這樣明確說,要爲了自己與別人爲敵的?太不識擡舉!
趙素仙不給他思考空間,繼續道:“作爲交換條件,我們幫你掌控王家,幫你處理王峰!”
王峰把尚揚母子當成與江濤談判的籌碼。
他哪知道,趙素仙也在把他當成與王宇澤談判的籌碼?
人吃人的社會,只不過比誰更高明一些而已。
然而,王宇澤並沒有想象中的震驚和思考,而是更加厭惡,耐着性子道:“趙總,我有些累了,你們先會吧…”
下逐客令,懶得談。
說完,站起來要往臥室走,一副真的要休息的樣子。
“王總,老爺子給的是名、給的是位置,但能不能坐穩還要看自己的本事,我們那裡流傳一句話,有些人穿上龍袍也不是皇帝”趙素仙不能走,如果王宇澤不出手,就徹底沒有退路,坐在椅子上反而更大聲道:“以王峰這麼多年在王家的經營,即使你坐上位置也坐不穩,如果有一天老爺子駕鶴西去,王氏就會落到王峰手裡,到時候你的處境會非常艱難!”
王峰動作一停,沒轉頭,嚴肅道:“你們走吧!”
趙素仙更大聲道:“王峰狼子野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王家,如果你再不做出反抗,想想別人會怎麼說?都會說王家出了一個廢物,老爺子識人不明,不只是你會被人指指點點,就連老爺子都會被人說出老糊塗,屆時…”
“夠了!”
話沒等說完,王峰突然怒吼出來,轉過頭,指着門外,厲聲道:“現在,請你們立刻出去,馬上!”
面目猙獰,極其嚴肅,從昨天到現在終於發火。
不過是把火發泄到趙素仙身上。
趙素仙與他對視着,來的時候本以爲能說通,畢竟被人當衆侮辱一定暴跳如雷,可沒想到他竟然懦弱到如此程度,簡直是冥頑不靈!
感到棘手,思考對策。
這時。
坐在一旁的尚揚突然開口道:“廢物,你老婆被人睡了,只會用我們發火!”
王宇澤登時轉過頭:“你說什麼?”
尚揚不卑不亢,直接道:“你老婆讓人睡了,你是個廢物!”
王宇澤很愛凌雪,非常愛,否則作爲王家的繼承人,也不可能是妻管嚴。
咬牙道:“滾,現在滾,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視線!”
尚揚一動不動,雙手插兜:“你是個廢物,你老婆讓人睡了!”
趙素仙表情嚴肅,怎麼能挫人傷疤。
王宇澤渾身直哆嗦:“你這是在逼我,你敢逼我!”
“你老婆讓人睡了,你就是個廢物,當這所有人的面被睡,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活王八,綠毛龜!”
王宇澤面目陡然變得猙獰,生死立即吼道:“我不是,我不是,凌雪自己眼睛瞎了,被王峰蠱惑,是王峰的錯!”
“不可否認,你已經當了王八,你老婆被人壓在身下,就是王八!”
王宇澤氣的要抽搐一樣,走過來薅住尚揚衣領,面對面吼道:“我不是,我沒有,凌雪是我妻子!”
“當了王八還要立牌坊,呵呵,真是廢物!”
王峰眼裡滿是紅血絲,眼淚已經再打轉,威脅道:“有種你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王八王八,活王八,綠毛龜,說十遍都是,你就是王八!”
“你,你…你…”王宇澤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半句話,足足過了十幾秒鐘,突然鬆開尚揚,向後退兩步,腳下不穩摔倒在地,開始嚎啕痛哭,一邊哭一邊在地上打滾,任誰都不可能想到這是堂堂王家的繼承人。
“我連洗腳水都給她倒,爲什麼要背叛我?”
“不想爭家主,可爺爺要給我有什麼辦法?”
“我只想好好過,有這麼難麼!”
他一邊哭一邊質問,迴音在房間內就就不絕於耳。
尚揚和趙素仙就這麼看着,也不說話,這並不算是策略,只是尚揚心裡也憋了一股無名火,必須要發泄出來,他不知道王宇澤有多憋屈,畢竟帶綠帽子這件事,對每個人的傷害程度都不同。
可王峰拍他腦袋的幾下,絕對是今生最大恥辱。
作爲一個男人,除了直系長輩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拍頭,就連睡在枕邊的女人也不可以,一旦被拍,就代表着被人從心底裡不重視。
他也恨,只是現在沒有報復時機,如果真的被江濤逼到走投無路那天,絕對會拿起鋼刀,亂刀把王峰腦袋砍碎,尊嚴,比活着更重要!
“唰…”
五分鐘過後,前一秒還在劇烈哭泣的王宇澤,後一秒突然停止哭泣,瞬間站起來,像是變了一個人,眼裡的紅血絲不再是哀怨,而是獸性,他盯着尚揚:“你說的對,我確實是王八,全國人都知道我是王八,沒什麼不可承認的!”
他說着,話鋒一轉:“說吧,你們有什麼辦法讓我坐穩王家位置,只要你們說的方案合理,我會幫助你們!”
說話間,重新坐到沙發上,不再是剛纔的客氣,而是很主動,正襟危坐,一副要登基的樣子。
尚揚和趙素仙相互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結果,前後反差太大,展現出的氣勢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
難道說:這就是所謂的老實人發火,纔是最可怕的?
趙素仙不管這些,清了清嗓子,立即道:“就在剛剛,我們與王峰接觸過,以百分之三十的股權,換取他提前擾亂王家的可能,並且從他的反應來看,對於擾亂王家並不是很擔憂,所以擔憂,他在沒有名分和權利的情況下,依靠的是嫡系,這麼多年培養出的嫡系,這部分人的反水,很有可能讓王家被動!”
無權、無職,只能靠嫡系,沒有其他的路。
“我要怎麼解決!”
王宇澤簡潔開口。
趙素仙還是不能完全判定他要出手,思考半晌,不指望他沒別的辦法,只能道:“很簡單,只要將他要反水的人,收入到你的麾下,讓他們不反水即可!”
釜底抽薪,只要把王峰的底牌撤乾淨,那麼他蹦躂再歡也沒有辦法。
“怎麼收入?”王宇澤頓了頓補充道:“不要說我,就連爺爺可能都不知道,他們這麼多年收買了多少人,明面上的好處理,暗中的怎麼挖出?”
“簡單!”
趙素仙越來越嚴肅,聽到他發問,知道他在挫敗之後終於下定決心:“你不知道,老爺子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
“誰?”
不要說王峰,就連尚揚也詫異了,招數很好,但誰能知道。
“你的姑姑,四個姑姑…”
“她們都是王峰的忠實擁護者,不可能暴露底牌”
“未必,人走茶涼這句話是有道理的,當下王家已經在你手裡,她們支持王峰不過是因爲利益聯繫太過緊密而已,只要你能許諾她們想要的利益,她們一定會反水”
王峰聞言,淡笑着搖搖頭:“你不瞭解她們,雖說是女兒身,但是在我父親身故的一刻,心思就都活了,要不是爺爺重男輕女的思想太嚴重,她們會因爲家主之位爭的頭破血流,你所說許諾利益確實是好辦法,問題,她們要的利益太大,我給你不起!”
她們要的是王家,怎麼給?
趙素仙盯着他,這一刻眼神變得極其睿智,身上散發出的氣勢讓尚揚都覺得陌生,反問道:“四個給不起,一個呢?”
“我們的家產不比王家,可以說雲泥之別,今天與王峰交談的時候她們都在,當我許諾給出百分之三十股權,有一個人的眼神明顯變了,都說見過玫瑰的人不會爲一株野草低頭,可一個見過獨角獸,還會因爲撿到只螞蟻而欣喜的人,你沒辦法滿足麼?她的胃口會大,可把我們股權的百分之三十分成五分,她最多能得到百分之六,都會眼前一亮,這樣的人你滿足不了!”
趙素仙說到最後近乎是喊出來。
而話裡的氣勢更是直逼心扉!
尚揚被驚的目瞪口呆,突然之間覺得應該用“恐怖”來形容自己的媽,原以爲今天找王峰庇護,只是暫時的找庇護所,可她卻能反其道而行,以此爲籌碼找王宇澤,非但如此,更是在交談的短短几個小時之內,把這些人的底細摸了一遍。
怪不得青花大蟒馮玄因在她面前瑟瑟發抖。
手筆大的雷人、計謀深的嚇人、氣勢全開更是讓人無法呼吸!
王宇澤也震撼了,剛剛只是合作,讓她提供思路,卻沒想到,她已經給出完整計劃,只需要自己執行。
“誰?”
趙素仙咬定道:“你三姑,立即聯繫她,讓她反水,相信我,只要利益足夠,她會給你所有想要的!”
王宇澤聞言,絲毫不耽誤,立即拿出電話,要當着兩個人的面撥打。
“不急!”
趙素仙開口阻止:“還有另一種可能,王峰反水當天,我們也會出現在現場,如果我是王峰,除了在王氏內部掀起風浪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需要拉攏”
“江濤!”尚揚終於找到說話機會,也終於反應過來,如果自己是王峰,無名無份,即使王氏內部掀起再大風浪,都不足以促成登基,但有一個人能,就是江濤,只要他的天平稍稍一動,在暗中鬼窺覷的賈家、張家、齊家都可能跳出來羣起而攻之,屆時王峰依靠齊凌雪的關係,會重新走上舞臺。
“江濤?”
王宇澤皺了皺眉:“他只是個代表,與爺爺奠定合作的是董事長柴可夫斯基,影響不了大局!”
“這就是我們爲什麼要付出百分之三十股權試探王峰的原因,江濤與我們之間是不死不休,如果王峰承諾幫他報仇,立即報仇,不排除江濤會動搖,未必是真的動搖,因爲他對柴可夫斯基先生的決定執行有偏差,在別人並不清楚的情況下,是個非常不好的信號,因爲賈家、張家、齊家都聯繫不上柴可夫斯基先生,讓他們以爲江濤支持了王峰,都會立即跳出來,一旦跳出來,開工沒有回頭箭,情況將不可逆轉!”
對於這幾大家族來說,不動手則矣,如果動手,必定不是小打小鬧。
他們一旦對王家動手,哪怕發現理解錯誤也不可能收手,如此大事哪能開玩笑?
“風險太大,不能冒…”尚揚弱弱補充,趁機添油加醋:“必須萬無一失!”
“你說怎麼做?”王宇澤疑問道。
趙素仙喝了口水,她清楚,事情已經基本結束,王宇澤也被征服:“人生大事無非生與死,只要我們在現場,不被王峰折磨,江濤就不會那麼快動搖,或者說,在他沒有確定表態之前的動搖,是好事…”
王宇澤費解道:“好事?”
“對,好事…以我對江濤的瞭解,他是一個十足的小人,如果王峰開除價碼,他會伺機而動,趁機要挾王家獲取更大利潤空間,他威脅的越厲害,在你解決王峰之後,與他談判的空間就越大,因爲沒有別人可以支持,而他又是在狐假虎威,只需要你稍稍嚇他,讓老爺子與柴可夫斯基講述今天的事,他就會嚇到做出足夠的讓步…”
“做完這一切,你非但肅清王氏內部,還能在老爺子面前展現實力,更可以讓全王家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
尚揚再次補充:“一石三鳥!”
當話音落下。
王宇澤徹底被震住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趙素仙,像是拔不出來一樣,深吸一口氣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會不會發生,不過,只是聽你這些話…趙姨,如果你年輕二十歲,我會追求你,如果有幸娶到,即使你侵吞王家,我也心甘情願…”
尚揚坐在旁邊身體登時一僵。
他媽的,說的是人話?
“呵呵…”趙素仙終於露出笑臉,像是沒聽見,轉移話題道:“但事成之後,你要幫我擺平江濤…”
“放心!”王宇澤重重道:“如果他真的左右搖擺,我還有把他當成朋友的必要?”
“未必!”
趙素仙又端起茶杯,把茶杯放到嘴邊,頓了頓道:“其實還有最重要的一環,我沒有想通,怎麼才能保證你不爲了交好江濤,而把我出賣?”
尚揚聞言,腦中嗡的一聲。
確實,如果王宇澤反水,玩笑可就太大,畢竟自己與江濤還沒辦法抗衡,孰輕孰重誰不知道?爲了立即把自己出賣怎麼辦?
王宇澤也被問住,想了足足十幾秒,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我不敢!”
今天,此時此刻。
王家別墅會議室,貌似都按照仙兒姐說的發生了…
王宇澤毫無表情,雙眼都死氣沉沉,又命令道:“放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