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樓下靜悄悄一片。
聽不到半點人吵、鳥鳴、風聲。
酒店門口臺階下方是一大片空地,平日裡會當成備用停車場,可今天全被清理出來,沒有丁點雜物。
此時此刻,空地上橫七豎八躺着密密麻麻的人,不多不少,恰好八十,正是張家派來的拎斧頭壯漢,有一部分昏迷,另一部分即使深受劇痛也不敢叫出聲,只能苦苦支撐。
他們氣勢洶洶的來,殺氣滾滾衝入酒店,不到一小時,無一人遺漏被狼狽丟出來,毫無氣勢可言。
他們的四周,每隔三米站着一個人,恰好成個包圍圈,把他們圍在其中,男女老少都有,全謹慎盯着中間,眼睛一眨不眨,他們站着不動,可被人的感覺並不是如軍姿那般不可撼動,而是陰氣很濃讓人不像靠近。
來的時候雙手空空,可現在每個人手裡都拎着一柄斧子,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孩拎着,頭頂銀髮的老頭也拎着,即使裝備與人物格格不入,但沒有人會懷疑他們敢不敢妄動,就連最後投降的幾人,身體完好,還有戰鬥力。
現在都不得不趴在地上裝成重傷,生怕身上有一點高出平均線,被一斧子砍下來,屆時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在四方形包圍圈的後方。
看似人畜無害、還有些村姑形象的李婉正滿懷期待的看着酒店大門,臉色些羞紅,她可以對尚揚與唐悠悠睡覺不在乎,但內心還是期待表揚、期待那傢伙能喜歡自己,仔細推敲,自己今晚發揮不錯,說不準他一開心,就能讓自己侍寢了。
她的後方。
張三全身顫抖,臉色煞白,雙眼呆滯。
他怕了,今生第一次害怕,無論之前來賓館是被尚揚裝行李箱扔出,又或是與張成來這裡被擡出,乃至之前多年經歷槍林彈雨、刀山火海,都沒有如此怕過。
這一刻,感受到的是絕望。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帶來的八十勇士,竟然沒有達成目的,反倒是全被放倒,可謂是把他多年積累的信心徹底摧毀,也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個成功的人,爲什麼這世界上還有如此彪悍的暴徒?
他身旁,是張扛鼎。
雙眼猩紅,入魔一般,眼前的畫面顯然也出乎他預料,大大出乎,之前還想打賭是尚揚是活着出來,還是死着出來,哪成想自己的人全被扔出來?
“尚揚!”
他看到酒店門口出現尚揚身影,登時變得暴躁,要衝上去,這一刻多年的修養、素質、內涵、城府統統不作數,在毀滅性衝擊面前,沒有任何人能保持淡定,當下的他不知道什麼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想與尚揚同歸於盡。
迅速起身要衝到酒店。
“嘭”
剛走兩步,李婉側身一腳踹飛,堂堂的張家大少爺,如同皮球一般任人宰割。
李婉輕佻的看了眼,在她眼裡除了尚揚和家人,其他人一律稱之爲不重要,收回目光,面帶微笑,快步迎上去。
“尚揚…”
這副樣子讓拎着斧頭陰氣十足的衆人,都露出一絲刻意掩飾的笑容,他們知道,小妮子思春了。
門口。
尚揚站在臺階上俯瞰下方場面,映入眼簾的一幕對常人來說應該稱之爲慘不忍睹,可在他眼裡就變成最美風景,等這天已經等很久。見李婉飛奔到身邊,嬌羞停下。
擡手在她頭上揉了揉。
“做的不錯”
李婉臉色登時變得更紅,偷偷笑着。
“尚揚…尚揚…我跟你拼了!”
遠處地面,張扛鼎費力從地上爬起,被李婉踹的很重,身體快要散了一般,但心中怒火難平,還是要過來。
“嘭”
剛剛站起,旁邊一人再次出腳踹倒,捂着肚子終於站不起來。
尚揚不緊不慢,一步步走過去,其實他還是有些失望的,本以爲張成能親自過來指揮戰鬥,畢竟在他們眼裡應該是穩贏不輸局面,沒成想老子不來,派個小子過來,太不上太面了。
尚揚到目前爲止接觸過太多大家子弟,早就發現這些人有個通病,就是經不起不符合他們層面的衝擊,簡單的說,他們出生基礎太高,眼界、心胸、抗擊打能力也很高,可這種高是來自同等級或者上層。
如同樓閣,他們建造之初就被安裝避雷針、設定風擺等。
卻從沒有一種樓房預想過,牆根常年累月被野狗撒尿怎麼辦。
所以一但被野狗撒尿,他們承受的不單是心理、精神折磨,更是生理上的無法接受,會變得讓人覺得陌生。
更何況,尚揚不是野狗,是與大廈同等高度的巨/物,不斷往身上撒尿,會讓任何人瘋狂。
“你是故意,你早就帶人來,你是故意來海城找我,故意來找事對不對?”
張扛鼎蜷縮在地上,咬牙切齒的問。
他雖說瘋狂,可有些問題早就想明白,尚揚這些人絕對不是臨時調過來,甚至有一部分人,極有可能在海城很長一段時間。
“你是看張家在外受阻,想要趁機落井下石,無論有沒有唐悠悠的事情,你都會找個理由動手對不對?”
尚揚走到身邊,居高臨下看着。
淡淡道:“對,就是看張家不舒服!”
他沒否認,其實這些人來的時間不長,早到幾天而已,利用史家在外圍動手,卻也清楚在張家盛怒之下,史家未必會死扛着,當史家認爲承受能力與尚揚給的價碼達到平衡,就會適時收手。
爲了延長史家抗壓時間,必須得有所動作。
而這些人,就是破壞張家平衡的最好人選,首先有功夫、其次善於隱匿,最後,即使做了什麼,跑進深山老林裡生活十年八年,乃至一輩子完全不成問題。
“小人,你就是個小人!”
張扛鼎更爲激動,聽到尚揚親口承認才徹底認清,可現在認清已經晚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嘶吼道:“張家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挑釁者,尚揚,你就等着張家的怒火把你焚燒,讓你灰飛煙滅!”
“可在張家動我之前,我能先廢了你!”
尚揚沒有動怒,聽起來甚至古井不波,自從馮玄因讓人破譯出暗網之後,他對今天的情況已經預想過很多遍,毫不誇張的說,在心裡已經把張家折磨的天翻地覆,奈何那些太夢幻,只有眼前是現實。
“你敢麼?你敢麼?”
張扛鼎知道自己起不來,索性躺在地上不起來,滿臉憤怒狂笑,他說這話並不完全是激動,更有底氣,如果尚揚真的敢做出實質性傷害,就不會三番兩次只是輕描淡寫。陰笑道:“想嚇我?你以爲我這輩子是嚇大的麼?尚揚,你要記住,這是在海城地界,你一旦做的太過分,我父親、我爺爺,絕對不會讓你善始善終,今夜把我帶來的人全都放倒又能如何?尚揚,這不是結束,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尚揚沒說話,沒回應。
只是盯着他,胳膊向側面伸出,站在旁邊的人,快速把斧子遞到手上。
“唰”
見到這幕,空間都在震盪。
躺在地上的八十人,有多數都在偷偷盯着這邊,在他們眼裡,張扛鼎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爺,是遙不可及的大人物,他打個噴嚏,就可能讓自己灰飛煙滅。
可現在,竟然有人敢拿斧子對準他?
全都感到驚恐。
“嚇唬我?”
張扛鼎也被嚇了一跳,但事已至此,沒有退路可言,猙獰道:“姓尚的,我就躺在這,而且不會眨眼,不會出聲,就看你是如何砍我,怎麼砍!我們張家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從來都不缺慷慨就義的骨氣!”
“唰”
話還沒等說完,尚揚身體一彎,擡起斧子對準張扛鼎大腿。
“咔嚓”
隱隱聽到一聲骨頭斷裂。
“嗷…”
剎那間,張扛鼎的慘叫聲震徹夜空,讓人不寒而慄。
遠處地面上的人全都臉色煞白,空氣中出現陣陣混雜尿騷/味,這傢伙,真的對張扛鼎動手?
“嘭…”
張三心裡聽到慘叫聲,徹底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坐到地上,生死他確實不怕,怕的是生與死之間跳動帶來的恐懼,而尚揚,顯然是波動琴絃的那個人…
靠在車上,雙眼無神,劇烈呼吸。
張扛鼎捂着腿,看到尚揚麻木表情,生不如死,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真的敢動手,之前一切都可以忍,可一旦動手,就標誌着矛盾徹底無法調和。
“你…你…你別過來…”
他完全忘記自己剛纔的諾言,驚恐慘叫。
尚揚仍然沒回應,盯着他,再次掄起斧子。
“咔嚓”
剁下去。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假如當初不是自己拼死反抗,那麼早在家裡就會被張家弄死,不僅僅是自己,還有唐悠悠,還有未出世的孩子…
如此仇恨,何以爲報?
“我求求…你!”
張扛鼎也快絕望了,眼睜睜看着別人剁自己,可要比自己弄死恐怖的多,他感覺不到多疼,全身都麻掉。
“不用求!”
尚揚簡潔說出三個字,在所有人目光中,掄出第三斧子,仍然沒要命,是另一條大腿。
“咔嚓”
聲音響起的一刻,預示着他這輩子,再難站起!
“厄…”
張扛鼎嘴裡發出一聲嗚咽,雙眼一番,在絕望中昏死過去。
尚揚並沒停,轉過另一側,對準膝蓋連續砸幾下,極其用力,要把之前的憤恨全都發泄出。
“噹啷”
幾下過後,把斧子隨手一丟,看了眼地上下半身已經失去模樣的張扛鼎,收回目光。
別人對他而言都是小嘍嘍,完全沒有懲治必要,懶得浪費時間。
吩咐道:“叫上悠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