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爺爺說: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在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尚揚不是狂妄過後就認爲自己風頭無兩的登徒浪子,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重,看的非常清楚,成年人世界沒有少年的衝動,不可能一言不可就喊打喊殺,可當一切涉及到利益而至,拼到你死我活不在少數。
出了門。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天氣漸漸轉涼,夜晚的街道更加空曠。
沒有向以往那般步行回家,小心爲上,十分奢侈的叫了輛出租車,徑直回到化工廠家屬樓,下了車,路過食雜店,裡面黑兮兮一片,王姨送陳雨童上學還沒回來,已經幾天時間,一方面是擔心小丫頭這麼多年頭一次面對陌生環境不適應,另一方面是已經開始軍訓,身爲母親也捨不得女兒,據說每天都站在操場上觀望。
沒了小丫頭整天嘰嘰喳喳,身邊確實空落落。
又想起分別那天,她抱着自己哭的昏天黑地,心裡也在暗暗擔心,以她的性格在大學裡讓人欺負可怎麼辦?
化工廠的男女老少都玩笑說,陳雨童是他小媳婦,以前還沒覺得,現在是越想越貼切,還有些思念了,把目光從那扇漆黑的窗戶轉移,徑直回到二樓。
見趙素仙已經休息。
也就開始洗漱。
化工廠家屬樓門口,一輛黑色轎車穩穩停下。
家屬樓與新建小區不同,有圍牆大門,可沒有物業管理,工廠效益好的時候會請人定期進行綠化、維修,現在化工廠都到了破產邊緣,根本沒人把注意力放到這裡,不至於髒亂差,但幾棟樓裡隨便出入。
黑色轎車的車模很厚,從外面看裡面烏黑一片,只是隱約間能看見又菸頭閃爍。
“亂拳打死老師傅,呵呵…”
裡面傳來悲涼的嘆息聲,說話的人手裡拿着香菸,車裡被他弄得煙霧繚繞,他坐在副駕駛,臉上浮現一層陰霾:“別人都知道我鄭海能忍,像一條狗似的在葛中眼皮底下蟄伏三年九個月,他們也都以爲我不敢動這個小子,認爲還得忍,但是忍到極限再不爆發,就不是忍耐,而是窩囊了…”
不出意外,副駕駛這人正是鄭海。
所有的精心計劃都被尚揚打破,這股憤怒必須得發泄出去,他不但要做,還得做的決絕、做得徹底、殺雞儆猴,讓所有人都看看,一旦我鄭海決定不忍的時候,任何敢擋在我面前的敵人都會被狠狠碾碎。
“你確定要這麼做?很有可能毀了尚揚的一輩子”
坐在駕駛位的男子微微蹙眉,他心裡不太贊同鄭海的做法,無外乎,太過嚴重一些:“事情到現在並沒有結束,瘋子和挑戰者一定能拿下比賽冠軍,烏凡拿下單人比賽冠軍也不會有任何意外,所有冠軍都掌握在你手裡,就有了與背後老闆談判的籌碼,所以接下來的承包問題,你已經有很大的話語權!”
“是一個問題麼?”
鄭海轉過頭,死死的盯着他:“尚揚是尚揚,我的籌碼是我的籌碼,如果你對那個東城拳擊俱樂部,不對,或者說對葛中還有感情,大可以回去,但是…你不要忘記你灰溜溜被趕出來,猶如喪家之犬,是誰收留了你!”
男子聞言,登時沉默下來。
眼裡浮現出一層朦朧。
鄭海也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重重的吸了口煙道:“我知道這麼做違揹你的初衷,但是啊,人走在社會上,誰手中沒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葛中是僞君子,我是真小人,至少從我的角度來看,我比他好的不是一星半點,尚揚的作用不用我多提,相比你已經能猜到一二,只要有他在,終究是禍患”
“按照我的本意,如果今天能順利逼宮成功,就放他一碼,相信老闆她會有自己的考慮,然而現在的情況是失敗,單單憑藉訓練拳手的能力並不保險,所以他必須得動,如果你辦不成,我可以讓烏凡過來,他年輕氣盛,下手很可能沒了分寸”
駕駛位的男子聞言,微微搖了搖頭:“還是我的去吧,只是這麼做,我以後就會變成你身邊的熊哥,呵呵…那是我最鄙視的人,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這樣!”
鄭海肯定道:“放心,等我拿下俱樂部,還會讓你繼續你的夢想”
“走了!”
男子沒有多說,隨後推開車門走出來。
走進夜裡的一刻,身形清晰呈現,年紀大約在四十歲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五,體態健碩,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看起來很不一般。
鄭海望着他逐漸融入化工廠家屬樓的背影。
眼睛越發斜長几分,面對尚揚,恨不得剝皮抽筋,只是在拳擊俱樂部沒有拿下的背景下,暫時讓矛盾不那麼激烈,一切以平穩爲主。
打斷一條腿,挑了腳筋而已。
男子很快走到尚揚家樓下,住在那棟樓、幾層、幾號,早就已經摸清楚,他沒有從樓裡直接進入,而是來到樓後方的位置,左右看看,漆黑一片,毫無半點人影,擡起雙臂,雙手抓在陳雨童家安裝的防盜護欄上,把身體撐起來,眨眼間,整個人都踩在窗臺之上,他抓着防盜欄最頂端繼續向上,一腳踩在護欄中間的橫樑,動作很輕,防盜欄幾乎沒發出響聲。
一手鬆開,奮力向上抓去。
身高臂長的優勢凸顯,微微站起的身體,手臂已經住在尚揚臥室的窗臺之上。
臥室裡拉着窗簾,亮着燈。
男子一手撐着身體,另一隻手也鬆開,抓住窗臺,至此,整個人已經站起來,利用強悍的臂力使身體懸掛在半空中,頭部越過窗臺,想要透過窗簾看裡面的環境,很遺憾,窗簾很嚴實,看不見半分。
他並不着急,仔細聽了一會兒。
可裡面仍然沒有半點動靜。
除了睡着,就是不在房間之中。
他簡單思考看客,腳踩在陳雨童家固定防盜欄的膨脹螺栓上,一手控制平衡,另一隻手從兜裡掏出一柄巴掌大的匕首,舉起來,對着只開着一閃紗窗的窗紗划過去。
“咯吱…”
難以控制的發出響聲,只是房間裡沒任何動靜。
塑料材質的窗紗實在扛不住鋒利匕首,僅僅一下,中間就被劃開一條,一人能過的口子,他收起匕首,把手住在窗簾之上,打開。
裡面是個不大的臥室,很清貧。
只有一張不大的木板單人牀,一個衣櫃,除此之外,最值錢的是一臺,看上去從網吧淘汰下來的電腦,並沒有人。
雙手用力,撐起身體,一手抓住窗臺裡面,人已經騎在窗臺之上翻進來。
坐在牀上…
門外,尚揚剛剛洗過澡,鼻子上、眉骨上都有傷口,這點小傷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誰在拼搏奮鬥的年紀還不是遍體鱗傷?
洗過澡,在衛生間塗了點紅藥水。
準備回去休息。
剛剛走到門口,一手搭在門上,突然停住,他隱隱覺得不對勁,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空氣中好似瀰漫着煙味,在這個家生活二十多年,都是由什麼味道組成再熟悉不過,這煙味兒很不普通,好似在煙霧繚繞裡浸泡很久,衣服纖維上都充滿煙油。
可隨後就搖搖頭,或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伸手把門推開。
“咯吱…”
當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門裡門外被連接成一個整體。
門裡的情況清晰呈現在眼前。
尚揚頓時愣在原地,瞳孔緊縮,前所未有的危險信號襲遍全身,因爲正前方的牀上,坐着一個人,他給人的壓力不比烏凡小,關鍵是這個人的年紀已到中年,做起事來一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沒喊沒叫。
靜靜的對視着。
自己家的牀上突然坐着一個男人,怎麼想都是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可尚揚在驚訝過後,變得出奇的平靜,想了想,邁步走進去,順便擡手把門關上。
“鄭海的人?”
把聲音壓的很低,因爲就在旁邊的房間,還住着他手無縛雞之力的母親,趙素仙,這個人突然出現,一定有所目的,如果自己反常,會把趙素仙也暴露在危險之中。
“對!”
男人並沒否認,甚至於仔細打量尚揚,不像是窺覷對手,更像是在打量後輩。
“他讓你做到哪步?”
尚揚又問道。
坐以待斃從來不是他的習慣,心中想着該如何破局,鄭海能讓他一個人來,顯然是有十足把握,情況很危急。
“終身殘疾!”
男人迴應的非常簡潔。
尚揚點點頭,面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最後一個問題,我得知道是倒在誰手裡!”
鄭海公司的人他都清楚,也都見過,即使沒見過也都聽過,是評判對手實力的重要標準。
“教練!”
男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聽到這兩個字,尚揚臉色唰的一下變得煞白,這個名字在今天之前還不熟悉,可週叔給他完完整整的普及,俱樂部裡除了葛中和熊哥是元老,另一個就是教練,這都不重要,關鍵是,當下拳場的頂樑柱獅子、紫陽等人,都是他培養出來。
在排行榜上,牢牢佔據第一的位置。
只是敗在了先生手下而已。
面對教練,完整保身的可能性已然不大。
如果沒有教練奪權的事情,他還可能成爲自己的師傅。
“出去說?”
尚揚開口道。
“好!”
教練緩緩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