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是石坡鎮最豪華的飯店,廉惜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個落後的地方,居然也有吃飯娛樂的場所。飯店是一幢私人樓房,統共有五層,一二樓是飯廳,三樓設有洗浴中心和KTV,四五樓是住宿部。樓雖不大,但五臟俱全,看來貧富差距在任何地方都是有的。
劇組的人理所當然地先到,恭候領導們的大駕光臨。等了摸約一刻鐘,體態豐盈的吳縣長被一衆下屬簇擁着,四平八穩地走進包廂,吳縣長當仁不讓的被請入主位落座。
隔了幾分鐘,許聿旼在魁梧精幹的硬漢臉助理的陪同下款款地走進包廂。他對着衆人禮貌地點點頭,淡淡打了個招呼:“不好意思,接了個電話,耽擱了。”
“呀,許總太客氣了,請坐,請坐。”吳縣長熱情地和許聿旼寒暄,然後百般殷勤地請他到主位落座。
廉惜坐在旮旯裡一直垂頭啜飲着杯子裡的苦蕎茶,全然一副埋頭等吃的小蝦米姿態。
“小妹,上菜!”戴眼鏡的平頭小青年殷勤的忙前忙後,大概是鎮上的秘書。
不一會兒,桌子上擺滿了各式菜餚,雞鴨魚肉青菜豆腐,全是當地的麻辣鹹口味。廉惜望一眼菜色,興致缺缺。
許聿旼淡淡地瞥一眼站在身側斟酒的姑娘,禮貌地開口:“可否加一道板栗燒雞?”
那姑娘臉一紅,知道坐在主位上這個極其好看的男子是這裡最尊貴的客人,她甜甜一笑,脆生生地道:“好的。”
板栗燒雞?他竟然還記得?廉惜心中一緊,忍不住微微擡眸朝那個身影望去。
許聿旼目不斜視:“孔小姐比較喜歡這道菜。”
呃?孔藍略微有些訝異,旋即朝廉惜那邊瞅了一眼,瞭然地笑了笑。
“女士優先嘛,不知道孔小姐喜歡什麼口味的菜式?”吳縣長似乎興致很高,竟然關注起這樣的小事來。
好人做到底吧。孔藍微笑着一點也不客氣:“我吃得比較清淡。”
“小陸招呼廚房再加幾道清淡的菜,要葷素搭配。”鎮上的劉書記立刻打發秘書吩咐加菜。
“誒,劇組的人怎麼都坐到一邊去了?不如挪換一下位置,至少不要這麼壁壘分明嘛。這也太不利於溝通交流了。”
“張主任這話說得對。”吳縣長果然微笑着表示肯定:“我們應該和同志們打成一片嘛。”
毫無懸念,孔藍被張主任拉到吳縣長的另一側入座。
這一挪,也讓廉惜無法繼續躲在角落裡逍遙,終於有人發現一身休閒衛衣,戴着小鴨舌帽,扣着黑框眼鏡的小個子其實是個小女生:“呀!這裡竟然還有一位女士。”
那劉書記這麼一吆喝,全桌男人的目光齊刷刷朝廉惜這邊看過來,當然許聿旼的除外。
“咦?小廉,你也來了啊?”趙導眼睛瞪得老大,很是吃驚廉惜的這身打扮。
廉惜期期艾艾地叫了一聲:“趙導……”
“My God!你幹嘛穿成這個鬼樣子!還戴一副見鬼的破眼鏡!”攝像師林泉一,蘭花指對着廉惜顫巍巍一點,義正言辭的聲討廉惜這副破壞形象的裝扮。那是他心中的女神啊!太摧殘人心了!
出門前她有照鏡子的啊。似乎還蠻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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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滴!廉惜怎麼覺得所有人的目光變得熱切了許多囁。
廉惜訕笑着推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偶爾嘗試一下別的風格……”心有慼慼哎,真希望林泉一這個娘娘腔能夠放過自己。
“得了,廉,惜惜,把你那該死的帽子和破眼鏡摘下來。太破壞形象了,哥哥我接受不了!”林泉一撩起衣袖扭着腰肢婀娜地站了起來,準備走過去扯掉廉惜那些礙眼的行頭。
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眼看着劇組的這撥人鬧得正歡,藝術青年的狂放讓在座的領導們大開眼界。
“咳,小林你就別鬧騰了。”孔藍扶額輕嘆,這波人鬧起來真是要命。
被林泉一這麼一鬧騰,愈發勾起了領導們的好奇心。
劉書記瞧到吳縣長那頗有興致的眸光,立刻善解聖意的問道:“孔小姐,不知道這位女士是……”
“呃……”孔藍進退爲難,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吶。該死的吳縣長已經有意無意地用鞋尖蹭了她的小腿兩次……
“好歹讓我們見識一下廬山真面目嘛。不然枉費相識一場了!”教育局王局長不愧是個讀書人,說出來的話特別有文化。
趙導見慣了大場面,自然明白廉惜這是想低調,可卻也不能再不給鄰導們面子,於是開口打圓場:“小廉是我們劇組的演員,小姑娘平時和我們玩笑慣了,鄰導們可別介意呀。小廉……”趙導說完朝廉惜使了一個眼色。
廉惜自知不能再堅持下去,索性大大方方摘了帽子和眼鏡,對着衆人扮無辜:“不好意思,想不到偶爾扮一次酷竟然會這麼不成功……”
吳縣長小眼睛微微眯起,毫不客氣地打量着坐在他斜對面的女人。呀,這小模樣長得,忒水靈,忒招人疼……
“小姑娘是哪裡人?”吳縣長微笑,好一個慈祥的長者。
廉惜正襟危坐,恭敬作答:“Z省。”
“江南美景育姝麗,西施故里出美人。”吳縣長素來喜歡吟詩作對附庸風雅,信手拈來即成一聯,倒也有幾分才情。
一語落罷,衆人齊聲拍手叫好:“吳縣長好文采!”
“吳縣長信口成章,許某敬你一杯。”許聿旼得體的舉杯邀飲,臉上的笑意若有若無,一雙黑漆漆的眸子有如暗夜的流光,似漩渦似深潭,看不透望不穿。
信口……成章?什麼意思?吳縣長眯了雙眼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許聿旼,後者優雅舉杯,以禮相待神色坦然,毫不畏懼他探測的眸光。或者是他多疑了?
“許總敬酒豈敢不喝?”吳縣長眯眯笑,欣欣然仰脖喝了今晚的第一杯敬酒。
王局長瞅準時機見縫插針,笑得一臉的諂媚:“吳縣長可是Z省的女婿呢。廉小姐怎麼着也要和吳縣長碰一杯吧。”
吳縣長果然很有風度的端起高腳杯走到廉惜的身邊,廉惜不得不站起來陪笑臉:“吳縣長親自來敬酒,自然是要喝的。只是我對酒精過敏,就以茶代酒吧。”廉惜端起她面前的那杯茶水一喝到底,然後嫣然一笑:“我喝完了,您請隨意。”
吳縣長臉一黑,想不到這個女人這麼不上道,可面上又不好發作,既然是他主動敬酒總不能不喝,仰脖喝盡杯中酒,對着廉惜皮笑肉不笑:“廉小姐既然不會
喝酒,這倒酒總會吧?那麼就坐過來幫我和許總倒酒。”
吳縣長肥膩膩的手掌一把拉住廉惜的手腕,掃一眼鎮上的小秘書,示意秘書在他和許聿旼中間加一把椅子。
搭在她手腕上的鹹豬手很噁心,那該死的大拇指趁機來回摩挲。
老色鬼!
廉惜情不自禁地看向許聿旼,只見他一臉的漠然,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彷彿他在這裡只是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
她怎麼能指望他?廉惜不得不認命坐到那個倒黴的位置上給吳縣長當使喚丫頭。
怎麼辦?廉惜的臉色微微蒼白,她看向孔藍,孔藍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只怕是她也被揩油了。
孔藍的確吃了暗虧,吳縣長那雙豬蹄手,藉着桌布的掩護又摸了她的大腿好幾把。好在她早有防備,穿的是厚厚的牛仔褲。
“廉小姐……”吳縣長笑得不懷好意。
“吳縣長,感謝你的盛情招待!工業園的籌建還望縣政府能夠大力扶持。”許聿旼端起酒杯毫無預兆地起身,卻並不令人覺得突兀,反而情不自禁地被他優雅如中世紀貴族般的氣勢牽引。
許聿旼擡眸淡淡地瞥一眼坐在中間的廉惜,廉惜立刻敏捷地起身和他交換了位置:“許總,您請坐這裡,我就不夾在中間打擾你們商談要事了!”
許聿旼是本縣名門望族之後。雖說許氏家族現如今血脈凋零,但碩果僅存的幾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許聿旼是本縣的財神爺,吳縣長表現得格外熱情:“許總經商有道年輕有爲,是家鄉人們的驕傲,也是焦陽縣青年同志們學習的榜樣。縣政府希望飛騰集團能加大投資力度,早日建成現代化的科迪工業園區。同時也期望科迪工業園能迅速崛起,造福我焦陽縣的百姓。”
“共謀發展,互惠互利是飛騰一貫堅持的原則。”許聿旼和吳縣長頻頻舉杯共飲,難得的豪爽。這樣的喝法讓他身邊的硬漢臉助理急得額頭直冒冷汗:這麼喝下去不醉倒纔怪!
“廉小姐……”吳縣長自然不會放過廉惜。
“我來吧。”許聿旼看也不看她,一把奪過廉惜手中的酒瓶,竟然親自爲吳縣長斟起酒來。
助理何時見過這樣的許總?這也太把這個吳縣長當一回事了吧?
吳縣長果然誠惶誠恐,唯恐怠慢了財神爺,忙不迭的奪過酒瓶道:“許總是客,自然是我來倒酒。”吳縣長再也不敢煞風景地讓廉惜斟酒了,只能一個勁的陪着許聿旼喝酒。吳縣長接連喝了幾杯五糧液,微微有了醉意。吳縣長的一干下屬見狀,挨個前來敬酒,不想卻被許聿旼的硬漢臉助理一網打盡逐一擺平。
廉惜感嘆,許聿旼還真是找了個職業素養超凡的好助理。只見他那麼多杯酒灌進肚子裡,依然青山綠水面不改色,言談舉止紋絲不亂。酒量深不可測呀。簡直就是《天龍八部》里豪放狂飲的蕭峰,蕭大俠嘛。
吳縣長在許聿旼連續不斷的攻勢下,終於不幸中招。他見好就收適可而止,朝鎮上的劉書記等人禮貌地頷首:“我和吳縣長相談甚歡,不小心就多喝了幾杯。吳縣長好像喝醉了,還是扶他回去休息吧。”
廉惜知道這難捱的晚宴總算是結束了,不禁長吁了一口氣。許聿旼似乎也沒那麼恨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