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卿雲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裡,目光停在院外的大門上,原來這個屋子沒有許聿旼,是這樣的死寂。她擡起手腕又一次看着那小小的錶盤,都已經十一點半了。許聿旼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現如今,她難得見到他一面。每次晚歸了,許聿旼總是睡在書房裡的,說是怕打擾到她。
陳卿雲苦笑,他對她日復一日的客氣,即使是在新婚,他也極少和她親密。親密的時候,他看着她,總讓她覺得他看到的不是她,那雙眼眸總似隔着千山萬水,目光所到處是她無法企及的地方。
隱隱聽到汽車碾壓路面的噪聲,黑漆漆的山道上有驟然亮起的燈光,大門開啓的聲音在這一刻是如此動聽。陳卿雲起身迎到門口,只見那高大挺拔的身影被吳助理扶着搖搖晃晃地越來越近。
“怎麼喝成這個樣子?”陳卿雲皺眉語氣明顯極其不悅。
“太太。”吳助理客氣地對陳卿雲打了個招呼,把許聿旼扶到沙發上躺倒,這才說:“許總今晚似乎心情不好,所以喝高了一點。”說完,吳助理禮貌的告辭。
沙發上的男子,劍眉緊蹙,眉宇間似有化不開的憂愁,陳卿雲輕輕撫上他的眉心。許聿旼若有所覺,抓握住那隻小手,含糊的低語:“小惜……你,你……”他的聲音漸次低了下去,陳卿雲無法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她一直都知道他心裡藏着一個女人,這不是陳卿雲第一次聽到過這個名字。小惜?廉惜?陳卿雲迅速聯想到崔婉姈那天無意提及的那件事,心裡面愈發煩亂,真是那個有着一面之緣的廉小姐嗎……
許聿旼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陳卿雲趴在沙發扶手上睡着的樣子。他甩了甩有些暈沉沉的腦袋,擡手看看腕錶,竟然已經凌晨五點多了。許聿旼起身,略微遲疑,還是抱起陳卿雲放到臥室裡的大牀上躺好。然後,轉身關門離開。
陳卿雲眼角有晶瑩的淚滴。她在他抱起的那一刻就醒了,可是她爲了貪戀那個飄着淡淡青草香的有力懷抱,她選擇了裝睡,卻恰好成全了他的轉身離開。
聰明如她,美麗如她,難道註定無法得到相伴一生的一心人?
窗外的天空黑魆魆的,零散掛着幾顆小星,閃爍着微弱的光芒。陳卿雲透過朦朧的淚光,看着那些星星在薄露晨光中漸漸黯淡下去。太陽升起時是否會有陽光照耀溫暖着她?
廉惜回想起苗廷俊那天和她的談話,開始認真考慮小糯米今後將要面臨的人生。做個負責任的母親?她從不敢深想小糯米的身世。可苗廷俊那番連削帶打的話,分明就是對她的警告,她若僵持下去必定會影響苗清許的個人聲譽……
苗清許如山一般沉穩,如水一樣寬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只覺得穩妥而安定。這是否就是理想中的歲月靜好?
廉惜打電話給滕薇薇:“我打算給小糯米去做DNA鑑定,如果小糯米的爹是苗清許,我打算嫁給他。”
“哎喲勒,我的傻妹妹,你可總算是清醒了!”滕薇薇顧不上貼着面膜不宜過多的做面部表情,繼續齜牙咧嘴道:“我覺得吧,沒必要去做什麼DNA啊,有些事難得糊塗。你又何必死腦筋啊。”
廉惜說:“我不想騙他……而且,我也受夠了。我必須弄明白了這件事,才能做最後的決定。”
滕薇薇跳腳,“好奇會害死貓的!”
“那也好過一輩子不明不白吧。如果結果不是苗清許,我必定會和他分割清楚,決計不會拖累着他。”廉惜這幾天想了好多,這些事她不能和父母去說,能商量的也只有滕薇薇一個了。
“你覺得這樣子心安一點,那就去做吧。”
廉惜忽然說,“薇薇,有你在真好。”
“幹嘛搞得這麼煽情。別嚇我好不啦。惜惜,做女人不要太過於坦白,尤其是在某些事上,男人知道得越多,對咱們女人絕對沒有一點好處。你明白嗎?比如我,就從不和皮樂講我的初戀。”
“嗯,我明白了。”
“哎呀,今晚我的面膜白做了!”滕薇薇這才意識到剛纔講電話,面部表情太過豐富。
廉惜說:“重做。”
“懶得理你。”滕薇薇沒好氣地掛斷了電話。
世界上任何的等待都是漫長而難捱的。廉惜一週前拿着很久以前收集的苗清許的一根頭髮,悄悄抱着小糯米來D市醫學院附院做了DNA鑑定。
她緊張的看着那緊閉的窗口,心裡像是燒了一鍋沸水不停地翻滾着。好不容易那扇窗打開了,廉惜立刻起身,但每走一步她都覺得無比的艱難,彷彿是腿上綁着鉛袋,很重很重。
“小姐,你來拿報告嗎?請問叫什麼名字?”護士小姐倒是十分和氣熱情。
“肖諾米。”廉惜機械的回答。
“給。”護士飛快的找到那份報告單,遞給廉惜。
廉惜拿着報告單的手微微發着抖,她深吸一口氣,終於鼓足勇氣看那份報告。當看到報告單上那行鑑定結果,親權關係可能性99.9999%,支持檢材10011572848-AF1爲檢材0011364572-C1的生物學父親。廉惜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小姐,你沒事吧?”有路過的護士關切的問。
“沒事。謝謝!”廉惜終於覺得活過來了,起身飛快的走出醫院。
晚飯的時候,廉惜對父母說:“爸爸媽媽,半個月前,苗清許的爸爸來D市找我聊過。”
“他也找我們聊過。”何雅君低聲咕噥,“人家那麼大的官,還親自出面提親,也就是你死腦筋……”
廉韜皺眉打斷何雅君,道:“惜惜做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
“爸……”廉惜紅了眼眶,她可能真的太自私了,從來都是一味的自我,父母爲了她,明顯多了好多白髮。她說:“我決定嫁給苗清許。對不起,我讓你們操心了。”
“呀呀,那太好了。我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何雅君滿臉的喜氣,滿屋子打轉轉,“我打個電話告訴小苗這個好消息。”
廉惜看着母親陡然煥發的神采,也就由着她去了。
幾分鐘後,苗清許的電話就打到廉惜手機上來了:“老婆,我爭取早日回家完婚。”
“……新官上任,你還是安心工作吧。”不就是領個證嗎?說得好像要大操大辦似的。
“週末你和爸媽帶着小糯米來A市吧。我爸,還有我媽,看到照片都想抱孫女了。”苗清許真的沒想到,父親大人出面抵過千軍萬馬,一舉就拿下了冥頑不靈的廉惜。
“……我問下他們吧。”
“我好想小糯米……還有你。”文化廳這幾週一直在做音像出版物的清查運動,週末照常上班,到現在他有一個半月見不到老婆孩子了。
“……不是每天都在通電話嗎?”廉惜發現這個人,只要她給他一點顏色,他就能開一家染坊。
“我幫你們訂週末的機票。”苗清許說完直接掛機。
廉惜嘆一口氣,轉身回客廳宣佈某人的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