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招待室裡,吳笑瓊在孫虎威的辦公桌旁,小心而仔細地翻找孫虎威急找的生產加工單。
孫虎威突然像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吳笑瓊身後,背握着雙手,聲音有些陰森得嚇人:“那張單,你找到了沒有!”
“啊!……”吳笑瓊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突然這麼一嚇,整顆心都要跳到嗓門上了。她不敢轉身去看孫虎威的臉色,但卻故作鎮定地繼續翻找着單子:“沒有,還在找……”
“你昨天到底是不是放在這裡,不是就不要在這裡亂翻搞得亂七八糟的給我!回去認真想一下,單子丟在哪裡就去哪裡找!”孫虎威在吳笑瓊身後聲色俱厲地說,卻不知早已把吳笑瓊氣得咬牙切齒對他再生無盡的恨意。
吳笑瓊對孫虎威的教訓雖敢怒卻不敢言,但被他一番刺激後終於想起單子放在哪裡,於是忍氣吞聲默默地向存儲室走去。
孫虎威見吳笑瓊走向存儲室,背**着的雙手放開來交叉放在胸前,有力的步伐邁開來跟上吳笑瓊。
存儲室堆放cd插頭、電池彈片、燈箱開關等許多燈箱零件的小角落,吳笑瓊在那裡找到了孫虎威要找的單子,並把它遞給孫虎威。
孫虎威接過單子,不再拿單子爲難吳笑瓊,但聲色嚴肅地對吳笑瓊說:“今天來的那個新人,不管是做正式工還是臨時工都要給我帶好來,不要給其他人帶,他們自己的事都做不好哪裡會帶人!”
“知道了。回去我就不給李慧珍帶人了,我自己帶。”吳笑瓊拉長臉不悅地說,說完立刻轉身離開,離開時恨不得把孫虎威大切八塊以解心頭之恨。
吳笑瓊很快回到車間,在樑秀身邊停下。看到初學打螺絲的樑秀笨拙地打螺絲,吳笑瓊用生硬冷漠的語氣責問李慧珍:“你沒有教她怎麼打螺絲嗎!”
吳笑瓊的聲音冰冷地灌入樑秀的耳朵。連累無辜的李慧珍被吳笑瓊錯怪責問,卻不能爲李麗珍澄清事實,樑秀因此感到內疚並在心裡自責。
“我教了呀,她纔剛學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會。”李慧珍機智地爲自己解圍。
吳笑瓊無言以對,眼睛瞪着李慧珍,心裡發泄着不滿:“哼,狡辯!打螺絲這麼容易的事連教個人都教不會,難怪剛纔孫虎威會那樣說你們!”
螺絲一旦打錯位,風批就會發出各種錯誤的刺耳聲。吳笑瓊心想若是讓孫虎威聽到那些刺耳的聲音,一定又會被他劈頭蓋臉地大罵一次。所以吳笑瓊立刻阻止樑秀讓她放下風批,中斷了那些刺耳的聲音。
“你自己去搬張凳子過來,坐到石英對面和她一起焊錫。”吳笑瓊對李慧珍說道。於是李慧珍照做,起身離開去拿椅子。
吳笑瓊坐到樑秀面前,拿起風批,裝上螺絲,對樑秀說道:“打螺絲的時候,首先要把螺絲對準孔,然後再用力把螺絲打進孔。”
樑秀認真地聽着吳笑瓊的講解,睜大眼睛地看着吳笑瓊把螺絲準確無誤地打進孔裡。
燈箱部車間的公告欄殼子即將用盡,杜雲峰在接到孫虎威的通知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電梯用拉車將白色的公告欄殼子送至燈箱部車間。拉公告欄殼子去專屬它們的角落放置時,因爲聽到從輸送帶那裡傳來風批連續打錯螺絲的刺耳聲音,所以杜雲峰向輸送帶那裡看了過去,看見樑秀正坐在輸送帶開端埋頭辛苦地打螺絲。吳笑瓊就坐在樑秀對面,一張臉黑得能把全世界捲入無盡的黑暗裡,且整張臉拉得好長長似能把天地分離。雖然看不到樑秀的臉,但通過吳笑瓊那張又黑又長的臉,也能想象得出此刻樑秀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痛苦。
杜雲峰不放心樑秀,由遠而近一路留意着樑秀那邊的情況。吳笑瓊察覺有人一直在看着自己,擡頭的瞬間眼睛對上杜雲峰的目光。看見吳笑瓊看向自己,杜雲峰急忙移開臉避開吳笑瓊那令人渾身不舒服的可怕目光。假裝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杜雲峰繼續拉着公告欄殼子趕去放置殼子的角落。
到了放置公告欄殼子的角落,杜雲峰把殼子放下。在轉身離開的時候,杜雲峰又不放心地向樑秀那裡看了過去。因爲樑秀一直埋着頭盲打螺絲,所以杜雲峰只看到她額頭到鼻子的地方。即使看不到整張臉,杜雲峰也能看得出樑秀一直處在一種緊張的狀態,所以樑秀才沒能放開手腳盡心盡力地打螺絲,因此樑秀才出現了這麼多的失誤。
吳笑瓊接住流至身邊的燈箱底殼,發現底殼未放開關,於是轉身將底殼放回覃麗麗那裡。吳笑瓊正想提醒覃麗麗,不料再次與杜雲峰四目相對。杜雲峰再次被吳笑瓊的視線捕抓,再次反應快速地移開臉逃出吳笑瓊的視線,又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拉着拉車離開。
“開關沒放。”吳笑瓊提醒完覃麗麗,快速轉回身去。轉回身去的吳笑瓊,看着杜雲峰遠去的背影產生了疑惑。疑惑之際,吳笑瓊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樑秀,並趁樑秀未察覺的時候收回目光繼續打起螺絲來。
樑秀又打歪了螺絲,螺絲歪斜地穿插在圓柱孔內壁既無法抵達孔底也無法退出孔外,樑秀無奈只能將風批的氣壓調節旋鈕逆時針旋轉將螺絲退出。
“你爲什麼不對準孔正打,總是歪打呢?要是每打一個螺絲都是這樣,你到什麼時候才能打完一箱底殼!”忍耐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吳笑瓊的忍耐終於到達極限,她再也忍不住極其厭煩地說出對樑秀極爲不滿的話,“不會弄就不要弄!打進去又退出來,再打進去螺絲都變鬆完了,這樣怎麼固定燈條!得了你不用管這個了打其他的,這個先放我這裡等下我再弄!”且說且氣,越說越氣,但再有多大的火氣也不能痛快地罵出來,於是吳笑瓊只能在心裡罵道:“今天怎麼這麼倒黴,竟然讓我撞見這種奇葩,笨得像不長腦子一樣,連頭豬都不如。豬看見豬食都懂得那是吃的,這種人給她看人家打多少次螺絲她都看不懂。寧願去教頭豬都不願意教這種人。
從吳笑瓊的話裡樑秀不難聽出吳笑瓊對她意見頗深。即使吳笑瓊沒有刻意表現得這麼明顯,通過一個上午緊張又尷尬的相處,樑秀也能深深地感覺到吳笑瓊對她的許多不滿,其中還有許多厭惡和反感,但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屢教不會的憤懣!一個上午都是在看吳笑瓊的臉色做事,樑秀心裡充滿了壓力,那份壓力沉重得讓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但她卻一直在苦撐着那份壓力,撐得心裡實在難受。難受之際,她曾想過要放棄,但爲了奶奶爲了解決眼前缺錢的問題,她不得已選擇了堅持。但未到下班,樑秀就被吳笑瓊幾句不滿的話語重傷,胸口感到更加難受了。樑秀聽從吳笑瓊的話,默默地把底殼放在吳笑瓊的手邊,那一刻她被動搖了決心,在堅持與放棄之間難以明確自己的選擇。
因爲字母燈箱的底殼和麪板以及許多塑料物品,都是在一樓注塑部車間生產,所以注塑部車間每天都是機器瘋狂運行所發出的震耳欲聾的聲音。現在注塑部車間正在趕着生產字母燈箱的底殼,杜雲峰把剛出機器的燈箱底殼小心翼翼地放進硬厚結實的大紙箱裡,使底殼開口對開口底部對底部整齊置於箱內。
12:03,孫虎威不在車間裡,吳笑瓊默不作聲,在無人提醒的情況下,所有人都忘記了下班的時間繼續專注在工作上。
“喂,吳笑瓊,已經12點03分啦,叫他們都下班得啦!”
聽到幾步之外傳來朱謙的聲音,吳笑瓊看向所有人心煩地喊到:“你們看見到了下班時間,就自己下班了,不要老是讓我叫!要是我以後都不叫你們,你們是不是打算餓死都不下班了,還是想坐在這裡等着發黴啊!”
聽到吳笑瓊傷人的狠話,沒有人再願多做停留,離開之際,全都在心裡暗罵吳笑瓊。
“你不用再打螺絲了,現在就和他們一起下去吃飯,1點半再上來!”吳笑瓊冰冷地說。
“哦。”樑秀唯命是從,放下風批起身離開。
出了車間,樑秀感到右手不適,用左手揉捏着右手腕,然而就在這時她發現奶奶送她的手鍊不見了。興許手鍊藏在了袖子裡,如此一想樑秀翻開了袖口,但卻發手腕和手臂全是裸着的。“糟了,手鍊去哪了?難道是剛纔打螺絲的時候弄丟了?”樑秀着急了,立刻返回車間去找丟失的手鍊。
吳笑瓊一臉不悅地走在樑秀身後,看見樑秀返回車間,語氣輕蔑而傲慢地問樑秀:“不是叫你去吃飯了嗎,你怎麼又回來了!”
“哦……我忘記拿我的東西了,現在想回去拿。”樑秀回答完畢,心想或許應該經過吳笑瓊的同意再去拿手鍊,於是紋絲不動地站着靜觀吳笑瓊的反應。
吳笑瓊不吱聲,帶着對樑秀的厭惡和鄙視離開。“吳笑瓊,你等一下,我有事找你!”吳笑瓊走完一段樓梯,在樓梯拐角裡聽到身後傳來孫虎威的聲音,於是停下腳步原地站着等待孫虎威。
“你這段時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上班總是心不在焉的……”孫虎威一從樓梯上下來就給吳笑瓊一頓訓斥。
桌上桌下全都找遍了仍不見手鍊,樑秀於是改找地上終於在輸送帶下面發現了丟失的手鍊。那是用編織中國結的繩子編織的手鍊,易髒且易變形。手鍊看上去有點變髒有點變形了,樑秀心疼地把手鍊抓在手裡匆匆離開,離開時邊走邊把手鍊擦淨並還原形狀。
“……打螺絲很難嗎?單子的事,我就不想再說你了,可是給你教新人打螺絲你都教不會,你還能做成什麼事,還能當什麼助理……”把手鍊放進口袋裡,跨出門口,樑秀聽到從樓下傳來孫虎威極其可怕的罵聲。
吳笑瓊看着地上,孫虎威看着吳笑瓊,而且孫虎威的聲音完全蓋住了樑秀的腳步聲,所以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有發現樑秀的到來。看見吳笑瓊和孫虎威站在樓梯的拐角裡,樑秀急忙跑進車間躲在靠近門口的牆壁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