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裡想要出府肯定會引起人的注意, 沁兒早就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宓兒換了身丫鬟的衣服,主僕二人一直等到天全黑了纔拿着包袱悄悄溜到樑府後門, 卻見今日裡那裡不知怎麼聚了幾個管事的婆子。主僕二人等了一會兒, 那幾人聊的歡一時間竟也沒有想要走的意思。沁兒正急着, 宓兒跟她低聲耳語幾句, 沁兒會意走出二人藏身的地方輕咳了幾聲。
大晚上的聽到有人咳嗽, 那幾個婆子自然都向這邊看來“沁姑娘,大晚上的怎麼到這兒來了?”見是沁兒,打頭站着的一個婆子笑臉問道。
“原是不應該打擾各位媽媽的, 今兒我家小姐在這裡不小心丟了個鐲子,剛兒發現就讓我來找, 天這麼黑那鐲子哪裡好找, 真是愁人。”沁兒嘆了一口氣。
“姑娘只管描述一下那鐲子是什麼樣子的, 我們閒着也是閒着幫姑娘一把。”沁兒便將那鐲子是什麼樣式的描述了一番,一幫人得了令便找開了。過了少許, 聽有人高興的叫道“姑娘,可是這一隻。”沁兒接了那鐲子打量一番“是了,就是這隻,”她將那鐲子小心收進衣服裡又拿出一小塊碎銀子“辛苦各位媽媽了,晚上天涼, 這些錢給媽媽們做酒錢了。”那些婆子接了錢無不欣喜。半晌, 見這幫人都散去了, 宓兒才自陰影中走出。主僕二人又看了樑府一眼, 輕輕的推開那扇大門。
因着天晚了, 二人也不了哪裡,只找了間尋常的客棧住了下來。這一晚宓兒卻睡得不是很安穩, 她一直在想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太自私了,這樣跑出來只會讓哥哥姐姐擔心自己。自己走時給姐姐留了一封信只說是出去散心了,只希望姐姐能信了自己的說辭。若說還有奢望,就是希望姐姐能原諒自己與蕭晉之間的事情,好好的嫁給蕭晉。想到這兒,宓兒又翻了個身,白白的月光自窗外灑進,宓兒怎麼看都覺得這月光與他第一次出現在窗外的那一晚的月光是相似的,他現在在做些什麼呢?宓兒瞅着那一地的銀輝好似就能看到月光下那人的身影,趕忙搖了頭將那人的影像趕出頭腦之中。突然聽到沁兒說道“小姐,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她嚇了一跳,以爲自己吵到了沁兒,卻見沁兒嘟囔了這一句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宓兒這才知道她是說了夢話。沁兒原是死活也不肯與宓兒一張牀的說是主僕有別,宓兒說要不帶着她走沁兒才肯。此時聽着沁兒這麼說,她更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去想蕭晉,應該養足精神明日裡趕路纔是,不然怎麼對得起一直陪在自己身旁的沁兒。聽了身畔沁兒均勻的呼吸聲,她輕輕閉了眼,把手搭在肚子上,整個人縮做一團,有了一種切實的安全感之後才淺淺的睡去。
第二日天剛剛亮她就被沁兒催醒了,喝了口熱茶,胃裡有了溫熱的感覺,整個人才略微清醒一些,“小姐,再吃點兒吧。”沁兒盛了碗粥擺在宓兒面前。她本來是沒有胃口,可想着今日要趕路的勉強吃了幾口,那粥煮透了,一入口都是便似化了似的,滿嘴都是馨甜的味道,略微讓她感到了些許幸福感,“沁兒,以後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沁兒一下子愣住了“出了樑府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姐妹,再也沒有什麼小姐丫鬟,我虛長你一歲,你叫我一聲姐姐可好?”宓兒放下那粥,見沁兒還傻傻的呆在那裡,宓兒佯裝生氣“怎麼?不喜歡我這麼個姐姐。”
沁兒這纔回過神了,良久,輕輕的叫了聲“姐姐。”兩人昨兒就商量好先到沁兒鄉下的老家多呆一段時間,等孩子生下來了再做打算,此時天已大亮,二人不做多留準備出城。清晨的街道上人少的很,二人避開了主要道路抄着小路向城門走去,真正看到那紅色的城門,宓兒突然有種感覺——這一輩子好似都不會再回來的一樣,就這樣想着她決定在離開之前去一個地方。
安山坐落在離京城不遠的地方,山上樹木繁茂,是塊風水寶地,林家的祖墳正在這山的山腳處,沁兒守在周圍,宓兒找到自己父母的墓,想要再臨走之前再幫他們除除墓前的雜草,卻見那墓前整整齊齊,還擺着一些瓜果,好似不久前有人剛打掃了一般,地上還有些紙灰,突地一陣風起,一小塊碎紙片恰巧飄到宓兒跟前,那紙沒有燒壞隱約可以看到些字跡,宓兒撿了那紙,上面斷斷續續的寫了幾個字“婚期已定君當放心。”想來這掃墓的人定是父母的舊識,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字跡宓兒倒覺得眼熟,一時間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這字。“找到你了。”聽聲音就知道是林珝來了,宓兒有些不敢回頭看大哥,怕看到大哥擔心的眼神,更怕他將自己帶回去。
“妹妹,我們找了一整夜終於找到你了。”慕容蘭若拉起呆坐在地上的宓兒“地上涼,你個有身子的人怎麼這麼不小心。”話一說完才記起林珝還不知道宓兒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慕容蘭若不由得住了口,再看林珝,見他好象沒有聽見的樣子。
林珝站在一旁看着宓兒任由慕容蘭若拉起來,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鬆了口氣。他自從知道宓兒與蕭晉之間的一系列糾葛後,見了蕭晉難免不給他好臉色因而也沒告訴蕭晉二人他是宓兒的親生哥哥,蕭晉倒好象不在意的樣子一切皆如往昔模樣,他見蕭晉在書鋪中打理生意談笑風生,又想到宓兒雖知道這事是妹妹騙蕭晉在先可心裡也忍不住怪蕭晉,昨日裡秦縝說是他們三個好久沒有好好聚聚了,把他拉到了蕭府,三人一壺酒還未喝下就見雙兒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雙兒見他也在一直冷着的臉稍微緩和了一下,繼而看了蕭晉一眼說道“老太君要把宓兒嫁給徐溢。”蕭晉笑了笑,只說“替我恭喜她。”“原兒以爲你是個長情之人,看來這一趟我來錯了。”雙兒也不多留轉身便走。若不是他看到蕭晉掩在衣袖裡的手握成了拳頭,他幾乎真的以爲蕭晉將宓兒忘了,在纔想自己真是因爲太在乎妹妹纔對蕭晉不滿,兄弟多年他怎會不瞭解蕭晉,他與他都是習慣將情緒藏起來的人,他冷淡對待一切,而蕭晉則相反往往蕭晉看起來越正常的時候,越可能是他最傷心的時候。雙兒走後,他和秦縝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蕭晉還笑他倆喝酒不爽快怎麼總是一臉陰沉,此情此景,即使作爲蕭晉的結拜兄弟,他與秦縝又能說些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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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他打算去問問宓兒這件事情,在門口和雙兒撞了個正着,便聽雙兒講了這件事情的始末。待到進了宓兒屋裡才發現屋裡哪裡有人,只有一封信留在桌上。雙兒要跟着他一起去尋宓兒,他勸了好長時間才讓雙兒呆在樑府等消息,他想告訴蕭晉的可又覺得他去不是很合適,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慕容蘭若什麼也沒說一路奔去了蕭府,當時看着慕容蘭若離開的背影,他一時之間竟有了些動容,這些天以來她一直跟着他,他若是不主動開口,她也不說話,偶爾回頭看她,她便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似一個得了糖的孩子。
他與慕容蘭若,蕭晉與秦縝四人分頭尋找,找了整整一夜卻連宓兒的影子都沒有找到,還是慕容蘭若一句話提醒了他,他纔想起宓兒走之前有可能回來父母的墓那裡,趕到這兒宓兒果真是在這裡。
“大哥,”宓兒走到他跟前低低的叫了一聲,她的聲音略有疲憊卻又異常堅定“我不會和你回去的。”
“跟我回去,慢慢想辦法。”林珝轉身就走,聽着身後慕容蘭若說道“你也別急啊,不就是不想嫁那個徐溢,咱們一起想辦法,總會解決的。”突聽得宓兒大喊一聲“大哥,”宓兒很少有聲音這麼大的時候,林珝不由得止住了腳步,宓兒擋在林珝面前“我不回去,我想要這個孩子。”
“大哥你也知道,若是回去,這個孩子是萬萬要不得的,我知道我應該不要他,可我就是捨不得,你就讓我走走吧。”
“好。”林珝只說了這一個字,便見慕容蘭若奔到宓兒身側“你要走,可有安身的地方?”宓兒還未說什麼,慕容蘭若又說道“你一個大小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裡會有地方可去。這樣吧,你跟我回慕容堡好不好?我爹就我一個女兒,平時呆在那裡我就覺得無聊,但是若你去了,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就有人陪了,你幫幫我好不好?”慕容蘭若說的極快,她這樣說倒不像是宓兒找不到去的地方,倒好象是她逼着宓兒去慕容堡陪她一樣。看着慕容蘭若的笑臉,宓兒覺得心中一股暖流通過,但林珝未答應她也不敢說些什麼,便擡頭看了一眼林珝,後者點了點頭“呆在那裡我還能安心。”
“好妹妹,我終於有人陪了。”慕容蘭若狠狠抱了一下宓兒,“林珝,你快去準備馬車,我們要快點起程,今兒天黑之前就能到了。”不單是因爲林珝的緣故,她是真的想幫宓兒一把,看到爲了肚中孩子不顧一切的宓兒,她好像就看到爲了林珝奮不顧身的自己。
若是一切都能如想像一般就好了,慕容蘭若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