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冷情兒睜開雙眼,想起身喝水,可是才一動,全身上下都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她這纔想起昨晚自己被打了,這可怎麼辦?早餐還沒做呢!正在苦惱着,房門開了,只見夜楓從外面端着早餐走了起來,見到她醒了,溫柔地笑着向她打着招呼:

“情兒,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嗎?”

“楓,早上好!”看着他把手中的托盤放在自己的牀頭,冷情兒奇怪地問道:“我沒去做早餐,這早餐哪裡來的?”

“當然是我做的了。”夜楓笑着回答。

“啊?這本來應該是我的工作啊!真是對不起,麻煩你照顧我了。”

“沒什麼,其實我自己也可以做早餐的,只是少爺身邊離不開人,老爺才一定要僱一個女傭在這裡幫我的,吃吧,一會兒東西都涼了。”

拿起一片面包片,又喝了一口牛奶,冷情兒的身體立刻舒服了好多,她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向夜楓說道:

“昨晚,謝謝你救我!”

“沒什麼,倒是我應該代替少爺向你說一句:對不起!”

“算了,他當時應該是心情不好吧,都怪我自己昨晚守門的時候竟然睡覺了,一定是我沒聽到少爺的召喚,纔會讓少爺自己出門,纔會摔倒,他纔會那麼生氣的打我的。”

“你說的真是一點不錯。”夜楓驚訝地看着她,“少爺後來也是這麼對我說的,他喊了好幾聲都沒人答應,他纔想出門看看的。”

“其實最嚴重的錯誤是我不知道他看不見,還竟然在他面前說讓他看看我之類的話,對於他,那一定是非常傷人的話語吧!”冷情兒想起昨晚自己的失態,心裡有一絲的苦澀。

“少爺是一個可憐的人,你能這麼想,我很感謝你。”夜楓看着她,很鄭重地說道:“其實少爺原本不是這樣的,他是兩年前在一次事故中不慎撞到後腦,腦中的淤血無法清除,壓迫了視神經,才造成失明的。自從失明之後,他的脾氣就變得十分暴躁,也拒絕與外人接觸,若不是我從小就跟着他,只怕連我也無法接近他,後來連老爺和夫人他也不再見了,他把自己關在了那個房間裡,幾乎再也沒有出來過。”

“他是一個從小被呵護的人,被家族的光環籠罩着,而如今突然被迫進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他很無助,很彷徨,很無奈,就像一個人進了迷宮卻找不到出路,那種心情我能明白。”冷情兒握着手中的牛奶杯,平靜的說道。

夜楓看着她,眼神是那麼的吃驚,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有些激動地說道:

“情兒,你真的能理解他,真的能理解他,我以爲只有我能明白,但你也明白,明白他真正的內心世界,這真是太好了,或許你也可以幫幫他。”

“我來幫他?這好嗎?”冷情兒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更明白自己並不瞭解這位少爺,就算她願意幫他,那他願意接受嗎?夜楓看着她的目光中是滿滿的肯定:

“放心,我會去跟他說,讓他慢慢接受你的。”

“這麼相信我?”

“是,因爲我跟他太熟悉了,有很多話,很多事情我都說不出,也做不到,但是你不一樣,只要你願意幫助他,他會有一定改變的。”

“這個……”冷情兒看着夜楓那期盼的目光,竟說不出拒絕的話,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好吧,我答應,我會盡力試着去做的,但我不敢保證真的會有效果。”

“謝謝你,情兒!”

“我覺得你對少爺不僅僅像主人與管家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兄弟。”冷情兒又拿起一片面包,放在嘴裡。

“是啊,我們從小就在一起,我家和他家是世交,爺爺那一輩就很要好,所以我們一起上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大學,直到工作都在一起,那時他在老爺的公司做銷售經理,我就做他的助手,本來我們都很努力,少爺的工作也剛剛有了些成績,結果就在那時……那天是我開的車,我雖然也受了傷,但經過治療都痊癒了,而他卻……”

夜楓的話說不下去了,冷情兒看着他臉上深深的愧疚,心裡明白了爲什麼這個年輕的男人寧願在這裡守着一個失明的少爺,也不願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明明是這樣的青春年少,若是真的用心去做,一定也能開闢出一片屬於自己的事業。她覺得很心疼他,一直都是,無論是以前的付謹,還是現在的夜楓,似乎他的命運永遠都與旭傾城連在了一起,究竟是什麼樣的緣分,讓這兩個人共同走過了一世,又進入了另一世。突然,想到了一個轉移話題的辦法,冷情兒笑着拉住他的手,突然問了他一個有趣的問題:

“咱們少爺到底叫什麼啊,好像你一直都沒告訴我呢!”

“哦,他叫西門青城,青山的青,城市的城。”

“青城?難怪了。”冷情兒這才明白爲什麼當她喊出“傾城”的名字時,這位大少爺會有反應了。“幸虧你解釋了,你要是不解釋,我還以爲是傾國傾城的傾城呢!雖然少爺長的是很傾城啦!”

說着,冷情兒還故意裝出一副有些癡迷的樣子,逗得夜楓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看到夜楓笑了,冷情兒也放心了,她不想看到他不開心的樣子,所以才故意這樣小小地開了個玩笑。這樣的夜楓才最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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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情兒站在客廳裡,平靜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人。西門青城一臉的不耐煩,正在後悔自己的決定。一大早,夜楓就和他談了好久,目的就是讓他試着接受冷情兒的幫助,讓他與冷情兒交流交流,本來他是十分拒絕的,可是夜楓直接把他抽打人家的暴力事件端了出來,讓他很理虧,夜楓的理由很簡單:你傷了人家,就得負責任,就算不願意與她交流,但是最起碼也要對冷情兒親口說句對不起。西門青城儘管心裡很牴觸,但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所以最後也就不知不覺地答應了下來,可是現在一坐在這裡,他就後悔了,那種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讓他坐的很難受,此時的他只想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但那個死夜楓竟然把他自己丟在了客廳後就消失了,雖然知道這個屋子裡還有冷情兒,但他可不想張口求她,他不想在其它人面前服軟。

看着他的雙腿一直在不停的左右交替搭着,冷情兒知道他的心裡應該很浮躁,讓他主動開口說話恐怕是不可能的。於是她先開了口:

“少爺,我叫冷情兒,是您新來的女傭,您可以叫我情兒。”

西門青城沒有迴應她,她也不生氣,繼續說道:

“少爺,我知道您現在覺得不是太舒服,想回房間,那就請你自己站起來,然後自己走回去。”

“你是個傻子嗎?我自己回去,我怎麼回去?”西門青城聽到她的話,好像聽到了嘲笑譏諷一樣,一下子發起火來,大聲地向她吼道。

“當然是用兩條腿走回去了,您只是失明,並沒有殘廢,所以應該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我什麼都看不見,怎麼走?”

“您只要現在站起身,向左移動一步,再向前邁三步,就能拿到您的導盲杖,它就放在那裡。”

“說什麼廢話,你直接拿給我不就行了。”繼續發怒中。

“少爺,我只是您的女傭,不是你的柺杖,您要是想做什麼,應該自己去做。別人幫了你,其實是在害你。”

“你這個女人,竟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你信不信,我立刻就讓夜楓把你炒了。”怒火升級了。

“可以啊,那就請您自己現在去找夜楓,當然要您先過來拿到導盲杖的前提下。”

“你……”西門青城被氣的快要瘋掉了,被冷情兒巧妙的回答了所有的話後,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張着嘴想了好半天,他才吐出幾個字:“若是我自己能過去,我一定會親手打你一巴掌的。”

“那好,那就請少爺站起來,先向右走兩步,再向前走六步,再向右轉,就應該可以打到我了。”

西門青城聽到她這麼說,以爲她是在戲弄自己,氣的不行,他忽的站了起來,真的按冷情兒的話向右走兩步,又向前走了六步,再向右轉過身,然後用盡全力地甩出了一個巴掌,只聽到“啪”的一聲,接着是一個人撞牆倒地的巨大聲音,西門青城一下子呆住了。他實在沒想到,冷情兒竟然真的沒有騙他。本來他以爲她只是看自己是個瞎子,想用這種方法來看他的笑話,沒想到她竟一句話都沒有騙他,真的讓他走到了她的身邊,還實實在在地接下了他的巴掌,要知道,他那一巴掌因爲生氣可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真的打在人的臉上,那後果可想而知會有多慘。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那手中還殘留着那個女人臉上的餘溫,木訥地問道:

“你,你爲什麼不躲開?”

冷情兒艱難地在地上支起身體,忍着身體的劇痛,直視着他:

“因爲我不想讓你以爲我在騙你。”

“就因爲這個?”

“對。”

“可是,你不知道自己會受傷嗎?你不知道我會真的打下去嗎?”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更知道,你是最害怕被欺騙的,因爲欺騙會讓你更加的痛苦,所以我不能讓你失望,不能讓你不相信我。只有證明我不會騙你,你以後纔會相信我,纔會讓我幫你,所以這一巴掌我必須接着。”

“你,你這個女人!”西門青城真是越來越弄不懂這個冷情兒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傻瓜,竟然可以做出這樣的傻事來。沉默了許久,他突然問道:“你怎麼樣?”

“我沒事。”

冷情兒嘴上雖然這樣說着,但實際上她的狀況很不好,剛纔西門青城的那一個巴掌的力度實在是太大了,直接把她打得橫着飛了起來,撞到了右面的牆上,整個身體像是要散了架子一樣,哪裡都是痛的。看着西門青城仍然站在原地,臉上有些焦急地樣子,不停地在四下觀望着,她知道他在找自己,她很想立刻站起來,但手上卻使不出一點力氣。無奈之下,她只好一點點的向房門爬去,還有五米、二米、一米,終於到了,她艱難地撐着身體打開了房門,然後輕聲呼喚着:

“楓!”

夜楓很快出現在了門口,但是房間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他想問問冷情兒的情況,卻被她用噤聲的手勢制止了,她故意提高聲音,裝作沒事人似的對夜楓說道:

“楓,你先帶少爺回房間吧!我要仔細研究一下這種步量方法。”

夜楓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只見她指了指西門青城,又指了指門外,夜楓這才明白過來她是真的讓他帶少爺走,於是他只好先扶着一臉迷茫的西門青城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稍稍安撫了一下,又急衝衝地趕回了客廳,此時的冷情兒已經完全爬在地上起不來了。他一把將冷情兒摟在懷裡,急切地問道:

“情兒,你怎麼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在外面什麼也沒聽到,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這房間的隔音效果真好。”冷情兒看着客廳的四周,苦笑了一下。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夜楓的眉蹙的很緊。

“這回怕是不去醫院不行了,幫我給市立醫院的院長打個電話吧,那裡會有人來接我的,你不用擔心。”

夜楓接過冷情兒的手機,按着她說的號碼撥了過去,很快,一輛救護車呼嘯而至,因爲提前打過招呼,所以救護車並沒有鳴笛。冷情兒被擡上了救護車,臨走時她囑咐夜楓,如果西門青城問起來,就說她提前請假去圖書館找資料了。夜楓知道她的心思,也讓她安心治療。救護車又開走了,而夜楓則望着那消失的車子,心中莫名地擔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