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茨城外幾十裡。
當夏燁領着大批人馬前來接應的時候,艾爾文背上那個叫雨浩的男子,已經快沒了氣息了。
看得出來,雖然權巴和雨浩平時喜歡互相拌嘴,但感情還是極好的。這會看着兄弟命懸一線,權巴還是露出了焦慮的情緒。
“趕緊的,先把人擡去我的住所。”艾爾文對着夏燁鄭重吩咐道,“別在半路把他小命給我顛沒嘍。”
夏燁聞言不敢怠慢,親自領着人把雨浩擡上了馬車。
而艾爾文和奧妮安則是快馬回了贊茨,準備魔藥去了。
當夏燁把人擡來的時候,奧妮安已經把那些裝魔藥的瓶瓶罐罐都準備好了。
而後艾爾文屏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就把夏燁、權巴留了下來。
此時雨浩的情況絲毫不容樂觀。他體內的毒藥,已經順着血液進入各個器官,若是奧妮安的魔藥不能夠在短時間內把這些毒素鎮住,那麼這位吟遊詩人可以準備入土爲安了。
“用最猛的藥好了,不用收着。”艾爾文望着奧妮安提醒道,“反正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艾爾文的意思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能用多猛的劑量就用多猛的劑量,先不用管後遺症什麼的,先把命救活再說。
奧妮安點了點頭。
只見她把一罐檀色的魔藥打開,毫不猶豫將其全數灌進了雨浩的傷口裡。這魔藥從一開罐口,就讓屋內充斥着一股令人頭暈目眩的石料味道,多聞一會甚至有點噁心反胃。
艾爾文與夏燁倒是見怪不怪了,權巴則是忍得很痛苦,幾次都快嘔出來了。但是當着艾爾文和奧妮安的面,他又不敢如此無禮,只得硬憋着,小步挪到窗口的位置靠着那縫隙偷偷吸上兩口新鮮的空氣。
此時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雨浩腰腹處的那個恐怖的貫穿傷口上。被那檀色的魔藥侵灌之後,能聽到“滋滋滋”的聲響在血肉模糊處散發出來,已然昏死過去的雨浩不知遭受什麼樣的疼痛,居然在暈厥中皺起了眉頭。
不一會又有絳紫色的煙氣從傷口處冒出,奧妮安見狀立馬又開了一罐琥珀色的魔藥。她麻利地將那魔藥罐頭翻轉過來,用力的拍打着底部,急迫地想要把那琥珀色的粘液給倒出來,生怕讓那煙氣逃脫了似的。可這種魔藥像極了蜂蜜,極度的粘稠,死活不肯往下垂落,偏偏那魔藥罐子的口又細小的很,真是看得人着急。
這種時候是不能用魔法的,這些魔藥但凡沾到丁點魔法,可能就變了藥性,完全失去原本藥力不說,甚至可能變成另外一種魔藥,那麼可能直接就把雨浩送去黃泉了。
“我來!”眼看着那絳色煙氣就要散盡,艾爾文好似看懂了奧妮安要幹嘛,直接想上來一起幫忙拍打那罐子。
奧妮安一看就要來不及了,蹙着眉,狠下心直接就把那罐口懟上了雨浩的傷口,那些流出的琥珀色粘液居然很快地填滿了雨浩這個貫穿傷口。
“噢!!!”昏迷着的雨浩,不知道哪來的氣力,撐圓了嘴爆發出了一聲痛呼,甚至上半個身子都半仰起來,真是像極了詐屍時候的那種“迴光返照”。
這把一旁的夏燁和權巴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尤其是當他們看到雨浩那毫無血色且猙獰扭曲的面容的時候。
“怎麼樣?他是。。。死了嗎?”看着雨浩一點點地躺了回去,艾爾文在奧妮安身旁小意地問道。
奧妮安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她望了一眼雨浩那瞪大的瞳孔,搖了搖頭。
艾爾文有點沒明白那搖頭是什麼意思,心中納悶:“她是說雨浩沒救了?還是說雨浩還沒死呢?”
奧妮安此時沒工夫搭理艾爾文,她把那魔藥罐撤下來後立馬抄起一旁準備好的厚重紗布,結結實實的一掌將其貼在雨浩腹部的傷口上,而後柔荑輕撥,將雨浩翻了個身,再對着他的腰部又貼上了這麼一塊紗布。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後奧妮安才淡淡地說了一句:“他體內的毒素算是穩住了。”
“至於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他自己了。”
“什麼意思?”艾爾文不解地望着奧妮安。
“這是溪岸海蘆的汁,”奧妮安將那魔藥罐子封好之後晃了晃,此時大部分粘液已經附着在雨浩的傷口上了,瓶子已然見底了,“這玩意能吊着他三天的命,但是三天之後,它們就會順着他的傷口,一路侵蝕到他的腦髓裡。”
“那先前的那個檀色的罐頭裡的魔藥是什麼?”艾爾文此時倒是好學起來了。
“你問那麼多做甚?”奧妮安嘴角露出一絲譏諷,“你又打算開始研究起魔藥了?”
爲什麼要用“又”呢?因爲昔日從薩留希到風鐵堡的那一路上,在馬車裡陪着奧妮安養傷的那段時日,艾爾文還是研究過一陣魔藥的。
“嘿呀,我就問問嘛。”艾爾文無奈道。
“那是卓金蚌的粉末熬製的魔藥,專門用來解毒的。”奧妮安說道。
“那些冒出來的煙氣,就是那箭頭上沾的毒?”艾爾文頗有些不解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奧妮安說着望了艾爾文一眼,“卓金蚌粉解的是他傷口處淤積的毒素,解不了他體內那些進入五臟六腑的毒。”
“那爲什麼不能等那毒氣散盡再用這溪岸海蘆?”
“你不會以爲這溪岸海蘆是什麼救命良藥吧?”奧妮安像看一個白癡一樣的看着艾爾文。
權巴在旁聽着都愣了,他在來的路上就發覺了,鼎鼎大名的艾爾文先生,怎麼在他妻子這就處處吃癟呢?這下還要好了,被羞辱得體無完膚了。
夏燁倒是還好,畢竟見得多了。況且他也是知道奧妮安的真實身份的。
“噢,意思這溪岸海蘆也是劇毒之物,以毒攻毒來着。要是把這傷口的毒全清了再用這玩意,只怕會要了雨浩這廝的命,是吧?”艾爾文恍然大悟道。
“還算有點腦子。”奧妮安白了艾爾文一眼,“不留點毒素給這溪岸海蘆打上一架,只怕它們一股腦涌進這傢伙的體內。他體內的毒素倒是解了,但估計人也活不成了,多半會被這溪岸海蘆給毒死。”
“那你早點把這黏黏糊糊的玩意從罐子裡挖出來備着不就好了,擱那手忙腳亂的?”艾爾文揶揄道,“這麼一罐子拍上去,只怕真要他的命了。”
“嗯,有道理,早點挖出來。”奧妮安倒也不生氣,點着頭,一副“深以爲意”的表情。
而後她用兩指比了一下一寸見方的大小,“這麼一小點,揮發出來,這滿屋子的人都得給他陪葬。”
“我這罐子底部倒是還有幾滴,要不讓你享受享受?”奧妮安挑着眉,望着艾爾文問道。
“冒昧了。”艾爾文無奈將視線偏到他處。
他這下才明白過來爲何奧妮安急着用紗布給雨浩蓋住傷口呢,原來不是怕傷口感染,是怕那魔藥散發出來,把這一屋子的人給毒死。
奧妮安忙活完了就回自己屋裡研習魔法去了。
艾爾文則是把夏燁拉過一旁問起話來,兩人的對話是沒避着權巴的。想來,艾爾文是想讓權巴聽着的。
“我不在的這幾日,軍營了可有異動?”
“沒有。一切正常。”
艾爾文沉吟了一下,“那普世教那邊呢?里亞那邊。。。有什麼動作嗎?”
“大主教也和往日一樣啊。”夏燁有些吃不準這個權巴的身份,所以當着他的面,對於里亞用的是“大主教”這個稱呼。
艾爾文點了點頭,“那我知道了。”
“城內真的一點異動都沒有?”艾爾文又確認了一遍。
“一點都沒。”夏燁十分確認的說道。
“行吧,你先回軍營吧。”艾爾文吩咐道,“哦對了,從我們原來傭兵團裡挑個十來個好手出來,給我和她做貼身護衛。”
“我纔想說呢,得分一隊人馬貼身跟着您纔是。”夏燁笑着道。
“我可老怕死了,趕緊的去安排。”艾爾文笑罵道。
待夏燁走後,艾爾文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言的權巴,笑着問道:“要是雨浩死了,那個胖子喬不會怪我吧?”
本來在想着心事的權巴,被這麼一問,愣了下神才當即回道:“怎麼可能呢,我們都是由衷地想追隨您,這都是自願的。”
“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價?”艾爾文說着望了一眼權巴。
“嗯。”權巴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道。
“希望你能儘早明白什麼是生命的代價。”艾爾文撇了撇嘴角說道,“你待在我身邊,相信用不了太久就會明白的。”
“您是說,個人生死這一塊的覺悟?”權巴想到艾爾文在雨浩擋箭後說的話。
艾爾文笑着搖了搖頭,沒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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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有一對師徒隨着進城商人的隊伍,一道進了贊茨城。
師傅約模四十來歲的年紀,長相中正,雙頰還有些瘦削。
而他身後跟着的,是一位年方及笈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後還揹着一個比她人還高上一個頭的巨型木匣,畫面顯得怪誕而有趣。
“臭楠,能快一點嗎?”中年男子顯然是嫌小姑娘走得太慢了,回過頭來鄙夷道。
“你個糟老頭子,你他媽能別逼逼了嗎?要不你自己來背嘛?”照理說這小姑娘被那木匣的皮帶勒着胸口,應該上氣不接下氣的,可她居然能罵出這麼一連串的話來,顯然平素罵人功夫了得,都不帶換氣的。
中年男子倒也爽快,反手就是一巴掌摑了上去,“今天不准你吃飯了。”
這一巴掌扇得極快,周圍人甚至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那小姑娘的半邊臉頰就腫起來了。
小姑娘只是紅了紅眼眶,怒瞪着眼前的中年人。原本那扯着木匣皮帶的兩隻手落了下來,按在了自己腰/臀兩側。
“動手之前可得想清楚,”中年男子絲毫不爲所動,瞟了一眼小姑娘那按住雙刀的手,雲淡風輕地說道,“可別十天都沒有飯吃。”
即便小姑娘銀牙緊咬,腮幫緊繃,可最終還是鬆了一口氣,沒有選擇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