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文自然不會因爲特蕾西亞的這一兩句話,就去相信刺客是那斯隆公爵夫人派來的。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特蕾西亞並沒有撒謊。或者說,他也沒有更好的懷疑對象了。
對那公爵夫人警覺起來的同時,他也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之處。他覺着,特蕾西亞與這斯隆公爵夫人之間,一定存在着一些不爲人知的相互傾軋,更何況且這個兩人還是親戚。能讓特蕾西亞如此忌憚,這位公爵夫人,鐵定不是什麼善茬。
“擱這危言聳聽,嚇我呢?”艾爾文沉吟過後,臉色一變,笑着道。
“你要清楚一點,你要戰便戰,我可不是什麼貪生怕死之輩。”特蕾西亞知道以艾爾文的聰穎,自然已經聽進去自己的話了,現在不過是在說些場面話,“你莫不是以爲我這一趟,是來求你退軍的?”
“那我引軍前來,也不可能因爲你這三言兩語,空手而歸吧?”艾爾文眨了眨眼說道。
這便是生意經了。即便那斯隆公爵夫人真的伺機而動,艾爾文也不肯白來一趟的。
“我倒是有個提議。”特蕾西亞嘴角泛起笑意。
艾爾文表示“洗耳恭聽”。
“我與她單獨比試。”特蕾西亞說着一雙碧瞳望向艾爾文身旁的奧妮安。
“若是我贏了,你便老老實實地退軍,如何?”她挑起眉,等着艾爾文答覆。
“要是你輸了呢?”艾爾文饒有興致地望着特蕾西亞。他心想這小妮子倒是鬼靈得很,知道若是自己和奧妮安聯手,她一點勝算都沒有,故而說出要單打獨鬥這般提議來。不過他也有些詫異,明明奧妮安的魔力要高出自己不少,爲何這小妮子不選自己,反而要選奧妮安呢?
“那便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特蕾西亞淡淡說道。
“呵,你這副‘模樣’,殺你還是剮你,有這個必要嗎?”一直未曾開口的奧妮安冷笑着道。
她這是在奚落特蕾西亞已是一股凝聚在一起的物質能量,算不算上一個“人”都難說了,又何談“要殺要剮”呢?
“那你待如何?”特蕾西亞望向奧妮安,神色漸冷。
“不若這樣,你這種情況也是可以籤‘奴隸契約’的,你若是輸了,便給他做奴隸,如何?”奧妮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咳”艾爾文當即嗆了一口口水,他倒是完全沒想到奧妮安會有如此“美妙”的提議。
“你這賤人,別欺人太甚了!”特蕾西亞怒瞪着奧妮安,目眥欲裂。
“你自己不都放棄了所有的退路了?那給他爲奴爲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奧妮安倒不着惱,笑侃道。
“什。。。什麼意思?”特蕾西亞略一慌神。
“今日無論你贏或者輸,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奧妮安眯起剪水妙目,望着特蕾西亞說道,“我相信,這一點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難道不是嗎?”
艾爾文被這麼一提點,這才反應過來,奧妮安與特蕾西亞這一戰,雙方必定得消耗大量的魔力。屆時無論特蕾西亞是輸或贏,他若是不想放她走,她便走不得。只是有一點他有些不明白,聽奧妮安的意思,此番被擒好像是特蕾西亞計劃好的?
“既然你樂得如此投懷送抱,那便把你自己輸給他,做個端茶送水溫牀暖被的貼身女奴,也沒什麼不好吧?”奧妮安接着打趣道。
“你胡說什麼呢。”特蕾西亞的駁斥顯得有些蒼白無力。聽到“投懷送抱”這四個字,她臉頰上就閃過一絲不爲人知的緋紅,得虧這扶風坳的風沙識趣,適時地這麼一刮,惹得那面紗上下紛飛了一番,才把那轉瞬間的紅赧掩飾得很好。
聽了奧妮安這話,艾爾文越發地想不明白特蕾西亞“投懷送抱”的目的,也不知曉爲何奧妮安好像很是執着地要讓特蕾西亞成爲自己的奴隸。但他知道她這麼做,定是有其緣由的,不會是女子間的拈酸吃醋這麼簡單,故而也就一直沒有支聲。
其實如果艾爾文知道這兩個女子的心間博弈的話,定會對這二位的謀算佩服地五體投地。
他也是太過在意這次能否一舉拿下紐凡多,故而沒能細察出爲何特蕾西亞會隻身前來赴會。反正,只要是遇到漂亮姑娘,這位普世教自由軍的領袖就會無緣無故地蠢上一截。
適才奧妮安就聽出了端倪,她猜測那位公爵夫人與特蕾西亞一定互相不對付,而且想必那廝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不然特蕾西亞也不會那麼怕手上的兵馬受到折損,居然提出一對一比試這麼兒戲的法子。但是奧妮安心下清楚,艾爾文此次率軍前來,是抱着必定拿下紐凡多的信念,那以他的性子,是斷然不肯空手而歸的。那麼眼下只有一個兩全法了,就是把特蕾西亞控制在手裡,不戰而屈人之兵,一舉拿下紐凡多,她心想着。
可眼下特蕾西亞自己卻送上門來了。
那就很明顯了,這位金髮碧眼的小美人也瞧出了只有這麼一條道可以走。特蕾西亞不願與艾爾文在紐凡多城下決一死戰,因爲她心下清楚,無論這一仗誰贏了,都會是一場慘勝。那便是落入了其表姑母薩尼芬莎的算計之中了。她也料定,今日隻身前來,以艾爾文和奧妮安的爲人,不可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放她走的。畢竟這兩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一切彷彿都按照特蕾西亞安排好的劇本在走,奈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她遇到的是奧妮安。
細細拆解一下雙方招式的話,特蕾西亞起手這一招叫“以退爲進,攻心爲上”。她將自己送到艾爾文手裡,既保全了兩方的實力,還能盼艾爾文惦記着她的好,到時候再玩一招“借刀殺人”。
不曾想,奧妮安把特蕾西亞的心思瞧得明明白白的,每一層都猜到了。甚至說,以艾爾文那不願佔人便宜的心性,若是如此得了紐凡多勢必對特蕾西亞心存愧疚日後必定受制於她,就連這一點,也都被奧妮安料算到了。
於是乎,奧妮安順勢回了一招“將計就計,來者不拒”,若是特蕾西亞成了艾爾文的女奴,那即便她日後有什麼旁的心思,始終會被艾爾文攥在手心裡,翻不得天了。
至於爲何特蕾西亞堅持要與奧妮安比試一番,也是這小妮子別有用心。即便是要委身於艾爾文,她也想成爲其身邊最強的那個助力。所以,不打上這麼一架,不與奧妮安分個高下,以特蕾西亞之驕傲,定是不會甘心的。更何況,康斯頓那一戰的仇,她還記着呢,今日又怎麼可能放過。
反而對於艾爾文,贏他或者輸他,倒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你若是下不了這個臉面,當不得這個女奴,那就乖乖回去,咱們拼個你死我活。”奧妮安見特蕾西亞有所顧慮的模樣,於是將了其一軍。
特蕾西亞與她這表姑母的仇可謂是不共戴天,所以她不得不忍辱負重。況且,委身於某人,她也沒有不樂意。於是她出言道:“依你便是了。說得好像你一定能贏我似的。”
“還是點到爲止的好,勿以性命相搏了。”艾爾文望着二姝提醒道。
“怎麼,心疼了?”沒成想,二女居然異口同聲地如此回道。
艾爾文先是一愣,而後大笑出來。
挨着這二人的白眼,艾爾文比了個“你們愛如何如何”的手勢。
不過對於這二人的比試,艾爾文顯然是更看好奧妮安一些。一來奧妮安的魔力更勝一籌,更兼長留楝木杖這種神器在手;二來特蕾西亞是隻身前來,那她擅長的改造魔法便發揮不出來了,這兒可不像上次那般,有成羣的魔像供她驅使。
待二人在曠野上站定身形,艾爾文眼神問詢二人是否準備就緒。見她們都點過頭之後,他食指一甩,一團黑霧“砰”的一聲炸開。
這不禁讓艾爾文想起枕劍會上的一幕幕。想來還只是去年秋天的事,恍恍間一年就如此過去了。這一載時光,發生了太多事,滄海桑田誰能料,白雲蒼狗福禍依,他甚至都來不及對命運種種發出一聲喟嘆。
在艾爾文還在傷懷往事的時候,奧妮安與特蕾西亞的比試已經悍然開場。
“額啊”特蕾西亞嬌喝一聲之後,一股猙獰的神色攀上她的臉容。
奧妮安不知特蕾西亞要作何手段,眼疾手快地揚起手中長留楝木杖,一成串的瞬發魔法直接向其襲去。
艾爾文在一旁都看得不禁一陣心驚,奧妮安這瞬發魔法的威力已經恐怖得讓他覺着有些匪夷所思了。按理說到了奧妮安這個水準的大魔導師,魔力的提升已經不會再那麼明顯了。可是較上次在提利爾歸途中出手,艾爾文清晰地感覺到此時的奧妮安,魔力又上升了一個臺階了。
那赤炎龍捲打頭陣,再而是暗沙裂地,其後又有槍雷道道,真是不給特蕾西亞一點退路。
可是讓艾爾文更爲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
特蕾西亞的身影極其詭異的一分爲二,在那些魔法即將打中她之際,左右遁開。
在奧妮安那些暴力的瞬發魔法在大地上掀起一陣煙塵之後,艾爾文定睛望去,竟真的有兩個特蕾西亞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這可不是什麼粗劣的幻象之術,當真是兩個活生生的“特蕾西亞”!
那如出一轍的神情,蹙着眉,頰含霜,那鏡像一般的金髮碧眼。更爲關鍵的是,艾爾文能清楚地察覺到這兩個特蕾西亞的魔力竟也是完全一樣。
這下可真是完全顛覆艾爾文對魔法的認知了。
這次特蕾西亞沒有帶來一整支魔像軍團,而是隻帶一個人來——一個完美複製的特蕾西亞。
一人成軍,她帶來的這個“特蕾西亞”,可比那支魔像軍團厲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