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着周圍男子那些豔羨的目光,艾爾文領着一衆美人去到了城內最大的教堂——環琛大教堂。
本來這地兒是屬於聖世教的,但是從普世教自由軍殺進城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其將淪陷的命運。說來也好笑,這兒的聖世教一衆神職人員見到艾爾文浩浩蕩蕩的軍隊,居然絲毫不怵,而且大罵他們爲瀆神者,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萬能的聖世主將會用聖焰洗滌他們。想當初拿下贊茨的時候,里亞對於贊茨城內那些聖世教神職人員還是頗爲寬容的,沒有爲難他們,只是將其驅趕出贊茨罷了。那這個狠手艾爾文也沒法下了,只得將這些聖世教的神職人員圈禁起來,等着里亞來發落他們。
普世教在紐凡多沒什麼根基,甚至連座像樣的教堂都沒有,不像在贊茨,好歹有一座聖翡大教堂供教徒們做禮拜。於是艾爾文便瞧中了這富麗堂皇、氣派非常的環琛大教堂作爲普世教的據點。他也不管這事里亞同意不同意,竟擅自作起了主張。
艾爾文對於宗教觀念本就淺薄,他不在意那些繁文縟節以及刻板的教義,在他看來,僅僅是這環琛大教堂看着順眼,便中意此處罷了,這無關於強盜的邏輯,單單只是藝術上的共鳴罷了。
趁着里亞還未到來,艾爾文提前到此處逛上一圈,看着怎麼個修葺法才能把這舊模換新樣。畢竟這兒原來可是專門對貴族開放的,以後就得對所有的老百姓開放了,那裡面這些推崇聖世主的教堂畫與雕像們就得換上一換了。
“怎麼來這兒來了,不是去街上逛逛嗎?”特蕾西亞望着艾爾文,碧眸一眨一眨的,似是看不懂艾爾文在想什麼。
“他呢,做什麼事都帶着目的來着,你以爲他有這個閒情逸致,實則只是沒瞧透他在想什麼罷了。”奧妮安嘴角帶着諷意笑說道。顯然,對於艾爾文了解之深切,還得是她這一路相隨的人兒。
特蕾西亞一副受教了的神情,似笑非笑地望向艾爾文。
“瞧你把我說得如此陰暗。”艾爾文沒好氣道,“只是總在煦風堡上望着這教堂巍峨肅穆,好不氣派,故而想先到此處看一看罷了。再者說了,此時過了晌午,又沒到傍晚時分,還未到餐食的點兒,去何處呢?”
看來艾爾文之“逛街”與衆美人之“逛街”,是大相徑庭了。他是第一時間想着如何歇腳,而姑娘們則是想着如何用腳。
反正幾位女子對他各有心思,自然也不會去計較是否真的與他逛街了,好像只要待在一處便歡喜得緊。
“來吧,與我講講這些壁畫,我可沒讀過聖世教那一大摞子的經書,全憑着你講解了。”艾爾文對着特蕾西亞招了招手道。
特蕾西亞出身貴族,自然是從小就深受聖世教的教誨,不過近幾十年來這聖世教上上下下都瀰漫着一股不正之風,在貴族中也不得人心了,只能說信這聖世教是一種身份的象徵,不然誰樂意見到那些個腦滿腸肥、一臉淫/穢的神父們呢。
見到艾爾文有此請求,金髮碧眼的小美人樂呵地拉起艾爾文的手,仔細地講解着那壁畫、穹頂畫、玻璃畫上那些出自各類福音裡的故事。
葵傾聽得興趣缺缺,只是跟在艾爾文身側極爲敷衍地點着頭,其實神思早已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至於奧妮安,則是聽都懶得聽,她向來對於宗教之事不感興趣,故而坐在大廳中/央的長椅處慵懶地打起了哈欠。
艾爾文倒是興致盎然,仔細地聽着,還不時發問幾句。他雖然對宗教無感,但是對畫中的故事頗感興趣。也緣於沒人同他講過聖世教的來歷,他只被里亞灌輸過普世尊的故事,對這聖世教毫無所知,故而此時聽得如此入神。
偶然間路過一幅畫,惹得他不禁駐足而觀。畫中技法雖算不得多麼上乘,可那畫中之事卻耐人尋味得很。
畫中一位白袍尊者,正手持大刀,砍下身前衆人的一顆顆腦袋。而畫面的另一端,是一位國王正使喚着手下們烹煮另一羣人。國王的臉上喜憂難辨,而白袍尊者臉上卻是雲淡風輕,好似他在做着一件與吃飯喝水一樣平常的事一般。
特蕾西亞見艾爾文一臉驚異,於是解釋道:
“聖雲:救一人是聖,救百人是聖,救千萬是聖,殺一人是聖,殺百人是聖,殺千萬人是聖,是爲聖我皆存,天道自然法也。此一句出自《唐可福音》中的《聖行迦南記》。說的是聖行至一個叫迦南的古國,國王不信聖救世之說,於是將自己的百姓置於一口大釜之內,命人以高溫烹煮,求教聖該如何拯救這些百姓。聖見狀於是命自己隨行的七十二名弟子一字排開,手持大刀將弟子們一一斬首。國王見狀,不禁大爲錯愕,他起初以爲難住了聖,故而歡喜,可見到那滾落的一顆顆人頭,由喜轉憂,由憂轉悲,遂下令不再將百姓置於那沸釜之內。”
“這個故事可真是妙極。”艾爾文聽完不禁大笑出來。
在旁的葵傾與特蕾西亞見他如此,皆是一臉的愕然。
本在那迷糊的奧妮安也是聽着這個故事來了精神,她遠遠地望着艾爾文,想看他究竟作何說法。
“我始終覺得這些來自各色福音裡的年代久遠的故事是不可靠的,你爲何會覺得有趣呢?”特蕾西亞笑望着艾爾文問道。
“是啊,大哥,你不覺得這個故事聽得人滲得慌嘛?”葵傾詫異地看着艾爾文,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聽過這個故事了,然則每次聽來,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覺得挺有意思啊,那聖世教的這位至聖不是將那百姓救下了嗎?”艾爾文笑着說道。
“大哥,不覺得此事荒唐嗎?要救人開口求情就行,又何必殺了自己的弟子呢?”葵傾越發的不解。
特蕾西亞雖說不清道不明,但是稍微能理解到一些,畢竟創造魔像軍團的她,對生命之理解,多少要超出常人些。
“那難道那位國王就不荒唐了嗎?能隨隨便便把殺了自己百姓的國王,真的會理會那位至聖的求情?”艾爾文笑着反問道,“要知道,這世上很多荒唐之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揣度的。”
“你的意思是。。。聖已經瞧出那位國王不會理會自己的求情,所以才做出那等荒唐之事?”特蕾西亞問道。
“瞧不瞧得出,不重要罷。至聖所言,不是很清楚嘛,殺一人救一人,殺世人救世人,本就沒有差別。”
“爲何?”特蕾西亞與葵傾異口同聲地問道。
“聽了這麼久,我已然發覺了,聖世教所謂的聖世主,或者說福音中提及的‘聖’,它不是單指哪一位神明,亦不是在說某個即將步入神境的凡人,你可以把它理解爲整個世界。所以救一個人,或者救世間所有人,對於這個世界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艾爾文解釋道。
“所以這聖要做的,其實只是要自救罷了?”一直未曾說話的奧妮安,倒是語出驚人。
聞得此言,艾爾文不禁鼓了下掌,“對!就是這麼個意思。”
“那。。。殺他那些弟子,也是爲了自救?”特蕾西亞不解道。
“物我協忘,方能成聖。顧惜性命,那還是聖嗎?只有滅了凡性,它才能徹底的自救,所以它殺了多少,纔是救了多少。”艾爾文說道,“至少這個故事講得是這個理。”
“殺了多少,纔是救了多殺。。。”特蕾西亞嘴裡反覆唸叨着這一句,似乎隱隱有些明白了。
“當然了,你也可以把這位至聖,理解爲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他殺了自己那些徒弟,就是爲了將來逃跑的時候沒人會把他這些醜事散佈出去。”艾爾文說着說着笑了出來,顯然這是玩笑話了。
“那他還得把那國王和百姓們都殺了才行,不然總會有人說出來的。”葵傾喃喃說道。
小姑娘還是殊爲可愛的,竟把艾爾文逗樂的話在當真在考慮呢。
“不過仔細想來,這位迦南國王也挺有意思,你們不覺得嗎?看着好像有泯滅人性的荒唐,卻又有大徹大悟的心性,着實有趣。”艾爾文自言自語地笑說道。
“還記得你在錫陀城說過的話嗎?”奧妮安把小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裡,笑望着艾爾文,沒來由地問了這麼一句。
“嗯?”艾爾文倒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自己說過的哪句話。
“你不是曾經說過嘛,人是苦蟲,生來就是受苦的。那如果人是苦蟲,聖那些弟子還未來得及受的業障,是不是都得算到那位國王身上了?”奧妮安揶揄道。
艾爾文想了一下後不禁大笑出來:“你的意思是那位國王之悲,其實是關乎自己的悲慼,所以他才下令說別往那釜裡頭加人了,他是怕至聖這些弟子身上的罪孽算到自己頭上?”
“但仔細想想,這國王都這般喪心病狂了,應該是不會在意再多些罪障算自己頭上吧?更何況,你也沒法真的把這筆賬算那國王頭上,真要論起來,那他弟子的這些業障爲什麼不算到那至聖的頭上呢?真的就是聖人無罪唄?”艾爾文斟酌了下奧妮安的說法,覺得還是說不通。
奧妮安見艾爾文在那苦思冥想瞎琢磨,覺得頗有趣旨。她單純只是想逗他玩罷了。
至於葵傾與特蕾西亞,已然聽不懂艾爾文與奧妮安之間那玄而又玄的對話了,她們只是單純地嫉妒起這位白髮女子。
“算了,這些宗教的問題,想破腦袋也不見得有什麼結論。”艾爾文嘆了這麼一聲,決定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