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薩親王府。
“你二哥他怎麼樣了?”雷薩親王半個身子隱沒黑暗裡,一雙眸子在燈火下泛着陰晴不定的光芒。
“他們把他關進了範德爾皇家監獄,我想進去照看他,被他們轟出來了。”嵐姻低着頭說道,眼眶仍有些紅。
“他傷勢怎麼樣?”雷薩親王問道。
“二哥他身上受了很重的魔法傷害,如果不能及時治療,估計會傷到筋骨。”嵐姻面露擔憂之色,而後面露不忍的說道:“還有,他的臉。。。”
“唉,只能盼他這次能活下來了。”雷薩親王嘆了口氣,“男子漢嘛,臉毀了就毀了,反正他也不靠這吃飯。”
“可是在那監獄裡,他沒人照料,受那麼重的傷,只怕會落下病症。”嵐姻說道。
“這次折了你二哥,這筆賬肯定要討回來的。”親王陰陰說道。
“會是誰給二哥下的魔藥呢?以二哥的修爲,一般的魔藥他不可能察覺不到的。”嵐姻蹙着眉道。
“這也是爲父想不明白的地方。”親王說道,“以二哥的身手,有誰能夠近得了他的身?那他到底是怎麼中的人家的招?”
嵐姻想了會忽然說道:“我記得以前菲玥老師說過,用一些無色無味的原料煉製的魔藥,也可以達到無色無味的效果,只是過程非常的繁複,要藥劑大師級別實力才能調製出來。”
“無色無味的魔藥?”親王沉吟起來,“那想來想去,也只能在那些上交的裝備上動手。”
“想來只能是這樣。”嵐姻肯定道,“中午我和二哥在一塊的時候,他還好好的呢。怎麼一上場就像變了個人呢?”
“枕劍會那邊,希律會去查的。不過既然對方準備周密,這魔藥又是無色無味的,估計也查不出什麼來。”親王說道。
“從今天二哥在場上的表症來看,這魔藥的藥性是過度刺激神經,使人喪失心志,充滿鬥志,甚至是充滿殺意。再從這點倒推,要煉製這種藥效的魔藥,原料只有那十幾種。而其中無色無味的,只有幾種。這些無色無味的材料都十分稀有,可以從這方面入手查查看。”嵐姻分析道。
“不愧菲玥大師時常誇你刻苦,”親王苦笑道,“這魔藥方面我和你兩位大哥可都不及你精通。你一會把那些材料的名稱寫給父親,我派人去查下。”
嵐姻點了點頭。
“不過,比起救你二哥出來,爲父其實心裡更擔心另一件事。”雷薩親王捏了捏兩邊的眉弓,顯然也有些乏了。
嵐姻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親。
“爲父擔心,陛下會不會趁這次的機會,一舉滅了我雷薩一門。”親王低聲說着,“要是陛下壓根不在意這次這事背後主謀是誰,鐵了心要我們全家的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他這話顯然不是在問嵐姻,而是在問自己。
“皮洛大師在魔藥方面的實力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難不成今日這事是陛下和皮洛大師兩人。。。?”嵐姻這個想法就很開闊了。
雷薩親王聞言不禁搖了搖頭,“同樣是父親,將心比心,我不信陛下會拿公主的性命開玩笑的。況且我追隨陛下這麼多年了,對陛下的爲人還是瞭解的,他不是這麼陰狠的人。”
“就像爲父,永遠不會拿你們三個的性命開玩笑的。”雷薩看着眼前這個無論長相,天賦都無可挑剔的女兒,眼裡也滿是得意。
“所以,乖女兒,無論這次的事如何,爲父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得把你和你二哥送回緬因去。到了緬因,你們三個聯手,薩留希這幫聲色犬馬之徒奈何不了你們的。”雷薩親王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父親。。。”嵐姻不禁眼眶又紅起來,卻又不想在此時落下淚來。
“也許局勢還沒這麼糟呢。爲父也只是這麼一說。”親王安慰道。
嵐姻微微頷首。
“乖女兒,如果這次我們能僥倖回到緬因,你就忘了那個艾爾文吧。”相較上次,親王這次的語氣溫和了很多。
嵐姻聽了這話顫了一顫,捂着嘴無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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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枕劍會回來後,艾爾文在牀上躺了一夜,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想知道奧妮安的消息,也想知道雷薩親王府的消息,思來想去焦躁萬分。
天才微亮,他就跑來斐烈伯爵的房裡,想從父親這打探點消息。
斐烈伯爵和艾爾文不一樣,沒有貪睡的習慣,艾爾文闖進來的時候,伯爵已經在落地窗前欣賞薩留希的晨景了。
“你來啦。”伯爵也不回頭看艾爾文,像是知道艾爾文會來一般。
艾爾文“嗯”了一聲,也不開口問。
“要問什麼就問。”伯爵可不像艾爾文一樣忸怩。
“父親,您知不知道公主怎麼樣了?”艾爾文小心問道,“我聽說她受傷極重。”
“我也不清楚。”伯爵回答的很乾脆,“我從哪裡去知道呢。”
艾爾文默不作聲。
“不過,想來應該是救回來了。”伯爵回過身來看着艾爾文說道。
艾爾文一臉的不解。
“你仔細想想,城裡這一晚上這麼安靜,到了早上也一點動靜都沒,不就能推測出來了嗎。”伯爵解釋道。
國王把奧妮安公主當作是心頭肉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若是公主遇刺身亡了,那國王肯定得大發滔天震怒,想必這一晚上平靜不了。艾爾文被父親這麼一提點,心下也鬆了口氣。
“你是不是喜歡上公主了?”伯爵平靜地望着艾爾文。
艾爾文一下子被問住了,猶疑半天不知如何回答。因爲在他心目中,父親基本上是很少管他的私事的。
“陛下不會同意的,你早點死心吧。”伯爵的語氣倒是輕鬆的很。
艾爾文一臉的尷尬,且不說他和奧妮安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呢,怎麼就直接把陛下都搬出來了。
“不同意就不同意唄,還能怎麼樣。”艾爾文終於開口了,語氣還頗爲無賴。
伯爵聞言好笑地看着自己這個兒子。艾爾文被他看的心裡直發毛。
“罷了,你這做派倒是頗有。。。遺風。”伯爵看着艾爾文,嘆了口氣。
艾爾文只當是父親又想起了早就辭世的母親,沒有接他的話。艾爾文對母親這個詞一直沒什麼概念,伯爵府裡連幅她的畫像都沒有,也從來沒有人和艾爾文談起過伯爵夫人的事。難得的是伯爵這麼多年也從來沒有過續絃的念頭,艾爾文對於這一點還是很佩服的。
“那。。。那位王府小姐怎麼辦呢?”伯爵今天好像對艾爾文的事特別感興趣,“你是不是還想問問親王府的情況?”
“額,是啊,父親。”艾爾文老實地點起頭來,“親王府那裡怎麼樣了?”
“雷薩親王不是那種喪心病狂到在枕劍會上唆使自己孩子去行刺公主的人。”伯爵淡淡說着沒,“當時陛下也許在氣頭上,後來肯定是會想明白的。”
艾爾文聽父親這麼說心下稍安。
“不過,想明白是一回事。怎麼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伯爵看着艾爾文的眼神漸漸幽深起來。
“父親,你的意思是。。。?”艾爾文這才瞭解到了一點朝堂上的黑暗。
“你要記住,在政壇上,很多時候事實並不重要。”伯爵這句話對日後的艾爾文影響深遠,而後又帶着譏誚意味的說道:“只有史官們纔對歷史的真實性有追求,權謀家們誰在乎這些。”
艾爾文一時間有些消化不了父親說的話。他平日總覺得自家這位老頭子不顯山不露水的,一副有“貴族社交恐懼症”的樣子,他時常懷疑父親是不是內有乾坤,現下終於得到了求證。
伯爵看穿了艾爾文所想,“你是不是覺着父親平時不常走動,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艾爾文只得點了點頭。
伯爵把臉轉向窗外,回想起往事,過了會才笑着嘆道:“曾經有人和我說過,這薩留希是給小魚小蝦們玩的。”
艾爾文聞言咂舌。
“但是朝堂啊,始終屬於那些千年王八萬年龜。父親既當不來王八也做不了烏龜,更懶得去陪小魚小蝦們玩。”伯爵平淡說道,而後話鋒一轉:“不過,你須記得,永遠都要小心那些烏龜王八。”
艾爾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彷彿他現下唯一會做的就是點頭了。錯愕間他有種恍惚,彷彿從出生到現在,父親從前和自己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今天說的多。
“這次的事不簡單,若雷薩親王是冤枉的,那這事的主謀身份肯定也不一般。你這兩天別往外跑了,學院也放假了,老實在家待着。”伯爵這才交待道,“現下發生的事,不是你一個小孩子家能改變得了的。”
艾爾文無從反駁,躊躇半響,卻沒來由地問了一句:“那句話,是母親和您說的嗎?”
伯爵心頭一滯,他看着窗外的初陽升了起來,心下沒來由的有些寬慰,卻始終沒有答艾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