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那邊三人僵持不下,嵐姻一把拉起艾爾文的手,要把這傢伙帶走。
艾爾文卻死死不動,目光呆滯地望着四周。
“快走!你不要命啦!”嵐姻惱道。
“她還沒有走,她還在呢。。。”艾爾文嘴裡喃喃說着。
“你別傻了,她已經死了。”嵐姻罵道,“你要是再不跑,那我一會也去替你擋上一劍。是不是要你身邊的人死絕了你纔開心?”
艾爾文聽了這話,愣了下神,而後便不再執拗了。
當時是老爹救了自己,現在是特蕾西亞,自己總像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靠着周圍人的庇佑才的得以有條生路,他心想着。
嵐姻知道自己的話說的重了些,但是她不這麼說,天知道這個傻子會不會送過去給人家刺。
艾爾文雖然被嵐姻一路向下拉扯,手卻一直向着天上月色,無力地招着。
他不知道該用如何面目去道別,即便他知道——她再也看不到了。
也就在此時,纔要矇矇亮的天際,卻又被烏雲遮蔽。
望着指尖落下的雨絲,他嘴角微微勾起,他知道,這是她最後的道別。
可是他此時的表情,比哭起來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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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元帥的迴歸,還是讓自由城邦的將士們聲勢大振。
夏燁一見到艾爾文活着回來,也是鬆了口氣。方纔他頂着如此大的壓力在指揮作戰,現下艾爾文回來了,他總算可以全身心投入作戰了。
奧妮安此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艾爾文,只得默然不作聲。
子木老人見到艾爾文活着回來了,便心覺不妙。他知道要趁着艾爾文這會頹喪,趕緊一舉拿下穿葉堡。
他從衣襟間掏出一個羊皮袋子,而後從裡面摸索出一顆顆指甲大小的蓮紫色珠子。這些珠子個個晶瑩剔透,裡間有黛色的液體在流轉。
只見他奮力一甩,珠子四散而飛,落在了蒂萊爾方陣的各處。
“這是何物?前輩。”一旁的兌白詫異道。
“命元紫蘇。”子木老人回答的時候並沒有理會兌白的表情,而是仔細地觀察着己方這些兵員的變化。
兌白一聽這話,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這玩意可是子木前輩的獨門魔藥。蒂萊爾的這些將士,一旦被這魔藥所迷,他們將成爲這世上最勇敢無畏的戰士。
可代價,則是他們的壽命。
換言之,即便今日拿下了穿葉堡,蒂萊爾這些士卒也都活不長久了。
兌白沒有想到,子木前輩竟然是如此狠辣的人物。慈不掌兵,他今日算是學到了。
紫色的煙霧在蒂萊爾的軍陣裡瀰漫開來,被魔藥所迷的將士們個個目露兇光,開始爭先恐後地往城牆上殺去。
他們對於頭頂落下的魔法,完全不做任何的防禦手段。被隕火砸翻了,被堅冰戳倒了,被雷電電暈了,他們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似的,立即爬起身來,繼續發起衝鋒。
“這是什麼情況?”嵐姻望着城下這副景象,詫異地問道。
一旁的奧妮安蹙起眉來,“好詭異的魔藥,你看這些人,完全不怕死似的。”
別說是自由城邦這邊覺得驚悚,就連拓普侯爵這些蒂萊爾方面的將領們看了都覺得脊背發寒。
不過這會雙方都進入了搏命的時刻,能多一分助力都是好的。拓普侯爵自然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靠着這些“英勇無畏”的鐵血戰士一波又一波的衝鋒,蒂萊爾兵團們終於開始在城牆上站穩腳跟。
即便是嵐姻與奧妮安聯手,各種魔法齊上,竟一時也擋不住這種攻勢。這二位皆是身上帶傷,與那羅琦牙惡戰又是消耗不少魔力,這會還要指望她們兩個能夠力挽狂瀾,不免強人所難了。
而艾爾文呢,只是木然地望着登上城牆的這些瞳中冒着紫光的怪物。感受着初春的細雨打在臉頰上,他嘲笑起自己來,他覺得比起眼前這些怪物,自己才更像是“行屍走肉”。
見到艾爾文這副樣子,奧妮安終於看不下去,她大步流星地過來,虎口卡着艾爾文脖子一把將他推到城牆上,“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就是戰爭。誰都會死的!”
“你若毫無戰意,你看看周圍這些死去的將士,那他們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醒醒吧,記着你肩上扛的責任。想想你身後那些追隨的人。”
艾爾文掃視一圈,望着那些堆積在城牆走道兩側的屍體,已經分辨不出他們中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敵人了。血水沿着石梯一階一階地望向淌落,穿葉堡內的土地都被染紅了。
再看着夏燁、勢捌、白康他們滿身血跡,還在拼力死戰,他着實感覺到了慚愧。
“是時候結束這場戰事了。”艾爾文拍了拍奧妮安的手背,示意她鬆開自己。
可當雪發女子鬆開手之後,那個男子的身影便消失了。
而當城牆上的諸人再次找到艾爾文的蹤影時,便發現他已經在兌白的身後了。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一瞬間到達那個位置的。
原來艾爾文看着頗受打擊,一副悲喪的面孔,實則還是在心中盤算起退敵之策的。直到他在城下的人羣中見到了兌白的身影,他知道賭一把的機會來了。
“親王倒是安逸,派個兒子來視察來了?”艾爾文凝起兩指,對着兌白的頸部。
兌白聽到這聲音,才發現自己的馬背上還坐了一個人,驚得打了個寒顫。
“老傢伙,退兵吧。”艾爾文望向身旁的子木老人,冷冷說道,“你要是把親王的兒子害死了,還有老臉迴風克蘭嗎?”
子木老人瞪大了眼,驚得說不出話來。
而他們周圍的幾百神箭手衛隊,都紛紛把羽箭箭頭對向艾爾文。
“這些弓箭手肯定下手沒我快,你要不要試試?”艾爾文面無表情地說着。倏而一道光線從他的指尖破薄而出,貼着兌白的臉頰飛了出去。
灼燒感當即傳來,疼得兌白齜牙咧嘴的,他的臉上被燒出一道焦黑的槓槓來。
兌白可不想當着幾萬人的面當懦夫,自然是不會向子木求情的。可是他眼中的膽怯,已經徹底地出賣了他。他可沒有賠上自己性命的愚氣。畢竟帝國以西的爭鬥,終究是自由城邦與蒂萊爾公國之間的事。
子木老人也清楚這一點,他只是來負責指揮作戰的。若是在這把親王兒子的性命搞丟了,那還怎麼回去覆命呢?他發覺,這個艾爾文,還真是人如其棋,到最後還能給自己一個這麼大的“驚喜”。
“思考的太久了。”艾爾文言語間一道光線洞穿了兌白的手掌。
兌白當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而後他發覺自己右手的小指與無名指已經掉落到了地上。
子木老人面色鐵青,當即吼道:“住手!我下令他們撤回來便是。”
他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下卻是犯難了。那些被“命元紫蘇”荼毒的蒂萊爾將士們只怕是不會再聽從軍令,他們的眼中只有敵人。不殺光城頭上這些守軍,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正在此時,後方的山道上,居然有一陣陣馬嘶聲傳來。
這又是哪支人馬?
艾爾文與子木老人皆是一臉錯愕,兩人都以爲這是對方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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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裝備精良的傭兵團,趁着昏暗的天色,踏着逐漸泥濘的山路,殺到了穿葉堡下。
而爲首領軍的是——魯斯蒂·菲洛狄。
艾爾文見到這人,倒是並沒有覺得意外。既然那個阿芙狄忒娜把他要走,那便自然有讓其“起死回生”的法子。只是看着這廝那白得近乎駭人的臉色,艾爾文知道,這種“起死回生”之法估計持續不了太久。
而這位已死之人,似乎完全沒看到正在血戰的千軍萬馬,他極盡目力地眺望着,只爲索求那一抹倩影。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在城牆之上,找到了那個白髮飄搖的女子。見到她的身影,他長吁了一口氣。他奔襲幾百裡而來,就爲見她最後一面。他不知是受了阿芙狄忒娜的激將法,還是內心就是有這樣的渴求無法忽視,最終他還是領着人馬來了。
實則不是爲了助戰自由城邦而來,而是他想偷偷見她一面,這是他這輩子僅有的訴求了。
哪怕只是這麼遠地輕輕望上一眼,不去打擾,他便心滿意足了。
魯斯蒂招了招手,下令全傭兵團出擊。
這近五千人的驚鯢傭兵團,雖然戰力普通,但是面對數量只有幾百的神箭衛隊,他們的衝鋒還是能造成足夠的殺傷。
子木老人沒料算到還有這麼一支“天降神兵”,無奈之下,只得對着天際呼喊了一聲:“阿布,該走了。”
此時天際的那三人,誰都還未動手。
阿格萊亞目色複雜地望着擋在眼前的男子,沒有一劍挑之。他永遠是這世上唯一那一個敢攔在阿格萊亞劍尖的人。
布劍神慘白的臉容上帶着慈祥的笑意,他拍了拍身前人的肩膀,“徒兒,爲師還沒傷到需要你來替我擋劍。”
派瑞爾聽到“徒兒”二字,如遭天雷轟頂。
他轉過身來,怔怔望着這位老者。
兩人之間並未有什麼言語上的交流,也未有什麼爛俗的師徒相認的戲碼上演。兩人相視一眼過後,布劍神就極爲瀟灑地一笑而去。
艾爾文立時覺察到身後有磅礴的劍氣,他當即棄了兌白,擰身一擊,“滅度一指”遞了出去。
即便布劍神此時身受暗算,氣力耗竭,這一道劍氣也夠艾爾文喝一壺的。
艾爾文絲毫不敢大意,死死撐着光盾,不敢讓那劍意迫近分毫。
而他那道“滅度一指”,則是生生擊穿了布劍神的肩膀。
布劍神不以爲意地瞟了一眼肩頭的傷口,而後背起昏死過去的兌白,一手搭着子木老人,轉瞬間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其實對於自由城邦而言,此時最好的戰略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這三人給留下來。但是這會自由城邦的幾個大人物都被絆住了腳,脫不開身。奧妮安與嵐姻忙着對付登上城牆的蒂萊爾大軍,派瑞爾是不會眼睜睜看着阿格萊亞追上去殺了自己師父的,艾爾文則是困於那道劍氣,所以誰也沒法追上去。
更何況,沒有人知道劍神的最後一擊有多恐怖,追上去也有可能傷亡慘重。
靠着驚鯢傭兵團的入場,外加子木老人這個戰場指揮的離場,雙方的局勢發生了轉變。
那些神箭衛隊首當其衝,直接被裝備精良的驚鯢重騎衝散了。這些弓手哪裡擋得住鐵騎的衝殺,很快幾百人的隊伍就淪爲鐵蹄下的亡魂。
見到身後有騎兵殺至,一些還未來得及登上城牆的蒂萊爾軍只能回身迎戰。
本來在苦苦死守城牆的自由城邦守軍們,見到援軍到了,一下子沸騰起來。個個戰意大盛,全軍士氣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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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萊爾軍這邊因爲受到那“命元紫蘇”的影響,絲毫沒有慌亂,也是越戰越勇。
雙方鏖戰到天明時分,這場戰事才告一段落。
靠着阿格萊亞、奧妮安、嵐姻幾人竭盡全力的拼殺,總算是把這些不怕死的蒂萊爾將士們給消滅了個乾淨。
穿葉堡上堆滿了屍體,城牆下也是如此,或者說,放眼望去,全是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