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兒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有些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顏歡漸漸意識到了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又舉着照片端詳了起來,卻發現照片裡的人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一件風格古舊的長馬褂。照片背景的房屋牆面也是用黃土和稻草所糊成的,根本不像是當代可能會有的建築風格。
他急忙將照片翻到了背面——只見其上有一行五個字的工整落款:
辛巳年冬至
“辛巳年!”顏歡大吃一驚,擡眼看了看立在一旁緊張到不行的錢袋兒,又看了看身旁的老吳,捏着照片的手開始抖了起來:“從現今往前倒退的話,只有2001年和1941年是辛巳年。這相片中的人穿的是馬褂,後面的落款也是用細毛筆寫的。這張照片,莫非是1941年拍攝的?!”
“1941年?那不是民國時期麼?”老吳卻不是很明白顏歡究竟想說什麼。
“嗯,民國三十年。”
“你小子是不是魔怔了,胡說八道些什麼啊?這張照片如果是民國時期拍攝的,裡面的男人怎麼可能是錢袋兒他爹? 他現在可不是個八十歲的老頭,而是個十八歲的毛頭——!”老吳話說到一半,卻也終於反映了過來,驚得連下巴都要掉了:“是因爲時空錯亂,錢袋兒你小子竟然是穿越了時空來到我們這個時代的?!”
顏歡沒有回老吳的話,而是仍向已經被自己的反應嚇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錢袋兒走了過去:“錢袋兒,你曾經說過,你是屬老虎的,我一直以爲你是1998年生人。但其實你是1938年出生的,戊寅年,我說的對嗎?”
錢袋兒卻朝後退了兩步,同顏歡和老吳之間各自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少東家,你們只需要知道額絕對是可以信任的人,也絕對不會有啥危害奏行哩。雖然額的身世蹊蹺,但是求你們奏不要再追問下去哩,額答應過老東家,不能多說的。”
錢袋兒的聲音發顫,兩隻眼裡滿是哀求的神情。可顏歡卻終於還是沒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氣,高聲大喝了起來:“錢袋兒,雯姐可已經被那個瘦高個給謀殺了!你如果還隱藏着什麼秘密的話,不說清楚
的話可能會把我們三個全都害死的,你這傢伙究竟明白不明白!更何況這件事情還同老頭子他有關!”
“額,額——”錢袋兒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似乎內心正在做着痛苦地抉擇,卻仍支支吾吾地不肯鬆口:“這件事情現在可不能說,少東家,你奏不要再逼額哩。”
“死心眼兒。咱們三個雖說沒有一起同過窗扛過槍,但也算經歷了許多生生死死的難關。這樣的情誼,難道還不值得你把真相給說出來嗎?再說了,爺和歡子是那種到處亂說的人嗎?你完全不用擔心會惹上任何麻煩,歡子你說是吧?”老吳也在一旁煽起了風點起了火。
顏歡也立刻配合地點了點頭:“錢袋兒,你難道非得親眼看着下一個死的人是我或者吳哥當中的一人,你纔會意識到不將實情告訴我們是一個多大的錯誤嗎?”
“少東家你可千萬別胡說,老東家他跟額保證過,一切都會好的……”錢袋兒看了看顏歡,又看了看老吳,這才終於鬆了口:“你們說的都沒錯。這張照片,的確是額跟額親爹在一起拍下的第一張,也是最後一張合影。”
顏歡此時親耳聽見錢袋兒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這麼多年以來他竟然跟一個自己可能需要以老大爺來稱呼的人稱兄道弟,感覺整個世界觀都在這一瞬間被徹底顛覆了,當場驚訝得鉗口撟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老吳的接受力明顯不比顏歡好到哪裡去,腦門上也冒出了涔涔的冷汗。
“可是老頭子他不是一直都告訴我,你是七年前他在甘肅考察的時候救下的孤兒嗎?你又是怎麼同這座廟扯上關係的?他爲什麼對我也要極力隱瞞這件事?算我求求你了,現在就一五一十毫無保留地告訴我行嗎?”情勢急轉直下,現在反而是顏歡用哀求的語氣懇求起了錢袋兒。
“少東家你彆着急,聽額慢慢說給你知道奏是哩。”錢袋兒也明白事到如今,繼續隱瞞下去反而會適得其反,只得緩緩將當年同顏胥第一次相遇時的那段往事和盤托出……
………………
七年前的秋天,顏胥由一位名叫竇金榮的煤老闆贊助,帶隊前往甘肅進行了一次以“重走絲
綢之路”爲名的社會考察活動。雖然名爲考察,其實是這個煤老闆借考察的名義,想要通過顏胥的火眼金睛去當地淘一些便宜的古玩,順便讓顏胥充當遊山玩水的嚮導和顧問。
隊伍中有秘書司機保鏢一衆,加上顏胥共計十五個人。他們並沒有去甘肅最著名的景點莫高窟和嘉峪關,而是直接飛抵蘭州,僱了一輛中巴車朝西南方向逆時針前進。沿途的主要目的地,分別是甘南藏族自治州的寺廟以及尕海,還有幾座並沒有敦煌那麼出名的石窟。
這一日,一行人在尕海逗留了半天,隨後準備去東南方向一個叫做“達倉納摩”的小鎮上投宿。可中巴車還沒開到鎮上,顏胥便看見那個名叫竇金榮的煤老闆從自己碩大的登山包裡,掏出了一隻被捆紮得結結實實的幼鳥。
見那幼鳥頭頸及胸口處均長着棕褐色的絨毛,嫩黃色的鳥喙細長尖銳,顏胥登時臉色便一沉:“竇老闆,這可是黑鸛的幼鳥呀,你是什麼時候捉來的?”
“捉鳥又咋嘞?這鳥是俺上車前在湖邊上捉到的,又不是別人家裡養的,有啥關係嘛?”竇金榮滿臉橫肉,看上去就是一副暴發戶的模樣,完全不把顏胥的話當做一回事
“哎呀竇老闆,上路之前我不是已經特地囑咐過你們,不要隨意破壞當地的生態環境啊!”
“俺實話告訴恁吧顏教授,其實俺這次來甘南,也是爲了幫太太弄一些當地特色的珍禽,回去養在俺家新房的後院裡。這隻小鳥住到俺哪裡去,保證比在這荒郊野外過得舒坦,有啥不可以的?俺捉俺的鳥,恁帶恁的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樣說清楚了吧?”
“黑鸛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整個中國境內存活的可能也不到一千隻了!你必須跟我一起去把幼鳥送回窩裡去。”
“行了吧恁,折騰啥呀?俺有的是錢,這鳥再珍惜也能買得起!”竇金榮卻被顏胥的一再堅持弄得有些不快了。可顏胥卻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伸手便要去開車門:
“絕對不行。平時一些小事兒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但這件事我不得不管。你要是再這樣蠻不講理,我可是會報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