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能夠認識到,要對自己的利益進行保護。這是人類的本能反應。但是,在被殘酷的壓迫、欺凌和奴役的情況下,就是這種本能反應,都被嚴重的壓制了。復興會的會員、復興軍的戰士,都是在土豪劣紳、地主官員殘酷的壓迫、欺凌和奴役下生活過的人。他們在王書輝教育下,才重新的恢復了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
但是,從自我保護到保護他人,從利己到利他,這就是人類認識的一個巨大飛越了。復興會會員們,在王書輝的教育下重新覺醒了自我保護的意識。保衛王師尊的概念,其實也是一種自我保護意識的變形(因爲王書輝是白烏鴉)。但是,讓他們樹立起利他意識,建立起爲人民服務的價值觀,則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
即使是復興軍總政委,負責整個復興軍的思想政治工作的孟離,這個王書輝最看好的,出身普通農家,對《萬物一統律》和《萬世歸一律》掌握和理解水平最高的年輕人,也沒有能夠實現從利己到利他的思想轉變。
他還是在唐亞峰被批評的情況下,纔想起爲期三個月,以爲人民服務爲思想核心的整風運動來。不過,即使是這樣,王書輝也覺得比較安慰了。
把利己和利他融合起來進行思想動員,總比唐亞峰的那套狗屁不通的“替天行道”更好吧。
不提唐亞峰心中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沉迷文工團的評書了。由復興會軍委會和復興軍連以上指戰員組成的軍事會議,逐漸進入熱烈狀態。
在討論的過程中,禦敵於國門之外,進行外線作戰的思路,逐漸成爲整個會議的共識。
王書輝根本不認爲由荊州衛和詹家寨組成的古代武裝,會對使用近代武器,進行科學訓練,戰術水平超越時代的復興軍產生威脅。所以,對於這個被命名爲第一次反圍剿的軍事行動,王書輝並不是非常的在意。
他有意要鍛鍊復興軍指戰員的獨立能力。所以,除了質問了唐亞峰幾句之外,王書輝只是安靜的聽着大家的討論,沒有發表具體的意見。
軍事行動總的指導思想,是由聯席會議決定的。但是,具體的作戰計劃,是由參謀部負責。戰前的思想動員,是由政治部負責。而涉及到具體戰役的敵情偵察,則是由情報中心和特偵營負責。
不管復興軍各部門的實際能力如何,在王書輝努力的搭建起完整的復興軍體系之後,至少對於各自需要做的工作,大家都有着明確的認識。
在聯席會議結束之後,參謀部開始爲作戰計劃的制定做準備。政治部則先一步開展思想動員。特偵營在接到軍委會的命令之後,立即對荊州衛和詹家寨展開偵查工作。工程兵則開始對荊州到枝江方向,詹家寨到枝江方向的兩條線路,展開測繪工作。
但是,最先動手的不是上面說到的任何一個部門。情報中心率先展開工作,先對各基地村發佈了土匪入侵警報。之後,情報中心聯合警察部門,根據線人提供的消息,開始對枝江縣進行大搜捕,抓捕一切可能是荊州衛和詹家寨探子的可疑人員。
林深河今年二十四歲,已經是六個孩子的爹了。說起來,即使在明朝這個時代裡,二十四歲就能生出六個孩子來,也是相當過分的事情了。林深河姓林,他本不是詹家寨的人。他的身份比較特殊,他是南直隸一個世家大族的子弟。
南直隸林家像一切江南世家一樣,既是書香門第,又是大地主。同時,林家還有一個海商的身份。海外貿易,也就是把絲綢、瓷器和茶葉賣到呂宋去,賣給紅毛人,是林家家族收入的一個大頭。林深河所在的這一房,就是林家主要負責海貿的一房。
林深河自幼聰慧非常,十三歲那年就考中了秀才,被族人和鄉里稱爲神童。剛剛十七歲,林深河就又中了舉人,把自己神童的身份徹底的坐實了。
出身世家,才高八斗,又是富二代,又是官二代,自己又是學霸。這樣的江南才子,不風流是不可能的。可能是過度風流以致流感吧。林深河在一次秦淮河上的爭風吃醋中,失手打死了南京魏國公家的二公子。不得已,林深河只能遠避他鄉,走上了海商之路。
說起來也是林深河管不住自己的褲襠。在一次拜訪林家的合作伙伴,爲林家提供武器的詹家寨的過程中,林深河在茫茫的夜色中,藉着一股酒勁兒,爬到了詹家寨寨主,詹大頭的雙胞胎女兒的牀上。第二天一早,就被怒髮衝冠的詹大腦袋堵在了自家女兒的牀上。
有着一千多個青壯,握着幾個產量極大的煤鐵礦坑,能夠自己打造兵器的詹家寨,即使是江南世家林家也不敢輕易得罪。林家的族長也是深恨林深河惹事的本領,爲了和詹家寨交好,就犧牲了林深河,讓他當了詹家寨的上門女婿。
就這樣,不到四年的時間,詹大腦袋的兩個女兒,就先後爲林深河生了六個孩子。把林深河死死的綁在了詹家寨的戰車上。
林深河雖然是舉人的身份,但是,在海上幾年的歷練,也讓他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呀的強盜了。在詹家寨這個礦匪窩中,林深河可謂是如魚得水。可是,生性風流的林深河,也被閉塞單調的山寨生活折磨的夠嗆。你想想,要不是生活實在無聊,他怎麼會在四年時間裡就有了六個孩子呢。
因爲早年和魏國公家的衝突,林深河對勳貴的憎惡是非常強烈的。聽說詹家寨要對付一個郡王的女婿,林深河積極主動的爲自己的老丈人詹大腦袋出了不少謀,劃了不少策。在自己的意見大量的被採納之後,林深河又展示出自己爲老丈人分憂的決心來,主動要求承擔去枝江縣打探消息的重任。
實際上,林深河哪有那麼崇高的精神啊。詹家寨的生死存亡,對他來說,跟個屁差不多。他可不是真的想要冒着絕大的風險,去爲詹家寨打探消息的。純粹是,他早就對日益繁華的董灘口的青樓妓館念念不忘而已。
林深河跟着詹天雄和幾個探子到了枝江縣之後,就藉口要到人流密集的董灘口去打探消息,之後就直接鑽進董灘口的妓院,流連忘返了起來。也是機緣巧合,在妓館裡,林深河和荊州衛下屬的一個千戶的兒子,也是負責到枝江縣打探情報的王啓年相遇了。
所謂臭魚找爛嚇,烏龜愛王八,這兩個紈絝子弟算是對了眼了。一個仗着自己是風流才子,一個仗着自己是武官世家,兩個紈絝子弟結伴,流連於董灘口的青樓楚館之間。幾天下來,因爲出手闊綽,又能吟詩作對,林深河和王啓年兩兄弟,居然在董灘口打下了不小的名頭下來。
在情報中心的地牢裡,還沒醒酒的林深河和王啓年,還吵吵着上酒呢。
有線人帶路的情況下,荊州衛和詹家寨的攤子,被複興會一掃而空。包括林深河和王啓年在內的九個人,都被關押在了情報中心的地牢中。
在接受刑訊的過程中,林深河表現的相當光棍,走了一遍流程之後才徹底的交代問題。不過,相對之下,王啓年的表現就遜色多了。第一遍流程都沒堅持先來,他就把事情全撂了。
在被關押到單獨的小牢房的時候,林深河的心裡比較平靜。當海商的經歷,讓給林深河的意志比較堅強,即使面對着這樣絕望的情況,他也能保持基本的冷靜。在他看來,天底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自己是詹家寨的探子不假,可是,他認爲自己沒做過任何不利於王書輝的事情。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能夠脫離這個悲慘的境況。
王啓年可是完全沒遭遇過這等情況的。他老爹雖然不過是個世襲的千戶。可是,作爲千戶大人的兒子,一個掌握着三萬畝良田的大地主家的獨生子,王啓年過得是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少爺的日子。這次跑到枝江縣,所謂的打探情報,不過是他想在其他四個千戶的兒子面前,掙個臉面罷了。他從心眼裡沒想過自己會被抓住,因爲他根本就沒準備打探什麼見鬼的情報。
雖然復興會情報中心進行的是文明刑訊。一切刑訊手段都不會對人的肉體,產生太大的傷害。可是,情報中心層出不窮的現代的,科學的刑訊,給王啓年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傷害。在只有一線光明的單人牢房中,王啓年只是面對的牆壁,不斷的無意義的嘟囔着,“你們這是要造反,放我出去。”這一句話。
負責看守牢房的“解放戰士”黃瑞福,聽着王啓年的話覺得很奇怪。他認爲這個匪徒缺乏基本的邏輯思考能力。既然這個匪徒已經認定了大家是在造反了,他怎會認爲,自己還能夠出的去呢。
黃瑞福認爲,這個匪徒實在是沒腦子。
不提林深河的安穩和王啓年的絕望。復興會軍委會很快就收到了特偵營的偵查材料,和測繪員製作的地圖。復興軍參謀部,立即就根據這些材料開始制定作戰計劃。復興軍的思想動員,也在政治部的帶領來開展了起來。
王書輝沒有干涉學生們的行動。他只是在旁邊冷眼旁觀大家的表現,認真的記錄各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