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對於古代人,具有神明一樣的力量。這句話可以從兩個方面去理解。
第一,穿越者掌握了遠超古代社會的生產力。這種跨越時空的生產力,濃縮了人類上百年、幾百年時間裡的文明精華。對於古代人來說,掌握了這樣偉力的穿越者,具有神明的力量。
第二,穿越者掌握了先進的科學社會理論和歷史知識。科學的社會理論,爲穿越者提供了清晰的社會發展的一切脈絡。歷史知識,則給穿越者提供了社會發展進步過程的一切細節。對於古代人來說,能夠深刻的認識和理解社會發展過程的穿越者,具有神明一樣的眼光。
凡是和王書輝有過深刻往來的明代人,都會被他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無所不能,無所不會的見識和能力所折服。這不是王書輝有多麼了不起,單純的就是因爲,王書輝不僅是個穿越者,更是個掌握着一個時空門,可以隨時的進行時空穿越的穿越者。
和那些單獨穿越、單向穿越的穿越者不同,王書輝可不單單是一個人。用戲謔的說法來講,王書輝背後站着的,是用世界上最先進的思想理論指導國家發展的,現代社會世界第一工業強國。
比如說,很多機械使用方法,王書輝可能根本就不懂,可是他可以通過時空門回到現代,隨便找一個小工廠,花點錢,甚至不用花錢,只需要套套近乎,就能向一個熟練的工人同志,學習操作這個機械的辦法。他那個不斷經過時空門,被時空門潛移默化的進行着輻射改造的大腦,可以很快的就學會一個機械的操作方法。
在這之後,他回到時空門的另一頭,就可以編寫操作手冊,並指導復興會的工人怎麼操作這個機械。
再比如說,復興會派去荊州的牛金星,需要對說服對象,荊州知府張宏進行全面的瞭解。王書輝也可以通過時空門回到現代,除了非常方便的使用網絡查找相關的資料外,他還可以向張宏家鄉所在的文史機構,張宏任職所在地的文史機構,研究張宏畫作的美術機構,進行諮詢,全方位的查找有關他的資料。
這樣,等到經過一夜的時間,回到時空門另一頭的王書輝,就可以立即建立一套關於張宏的檔案交給情報處的同時,又可以爲牛金星的說服工作,提供詳細完善的背景資料了。
對於司馬峰來說,實際上也是一樣的。
司馬峰畏懼王書輝的原因其實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王書輝表現出來的那種“心黑手狠”,說滅門就滅門,說殺人就殺人的毫不手軟的風格。
另一方面,則是王書輝無論是對於航運,還是對於商業;無論對於管理,還是對於經營;無論是對商品的生產,還是對於商品的銷售,司馬峰作爲專業的商業人士,他所自傲的那些商業方面的專門知識,對於王書輝來說,全都是信手拈來。全都能說出非常有道理的,成套成套的辦法來。
這樣一來,王書輝身上郡主儀賓的身份,倒不怎麼顯眼了。
其實,司馬峰哪裡知道,在工業社會裡,不僅他引以爲豪,引以爲秘的商業知識,就是那些古代工匠們秘不示人,代代相承的工藝技術,都完全是大衆化的,專門化的,低成本的向所有的社會成員進行教育和開放的。
王書輝想要知道相關的知識,甚至都不用專門的去學習,在網絡上,就有無數的專業人士可以指導他,就有無數的信息和知識供他學習的。
特別是在商業領域。在商業高度發達的現代社會裡,商業知識,那完全是爛大街的東西。在現代社會裡,只要是個人,智力正常,具備基本的文化基礎,下點功夫和心思,就能夠在網絡上學到,學會這些知識。
在王書輝這個現代人眼裡,司馬峰領導的枝江商盟,在規模上,最多是個村辦企業,甚至都不如的小企業聯合體。倒是在市場的壟斷規模上比較可觀。這個村辦企業聯合體,現在已經壟斷了湖廣地區的棉布、印染、金屬製品加工、糧食加工等行業的市場。
可是,目前枝江商盟這個小企業聯合體之所以能夠取得這樣的發展,原因正在於,王書輝領導的復興會所生產和製造的,與這些行業對口的專業蒸汽動力機械的出現。
瞭解歷史的王書輝知道,要不是復興會橫空出世,爲董灘口製造業提供了革命性的蒸汽動力。在正常的歷史時空中,經過了清代,直到幾百年後的近代時空裡,董市鎮(董灘口在現代的名字)也不過是個小手工業和商業比較繁榮的普通市鎮罷了。
枝江商盟,這個企業聯盟,這個近代資本主義工商業模式的集團。雖然對於其他的農業社會手工業製造者有着強大的,壓倒性的力量和優勢。可是,對於復興會這個掌握着最先進生產力的組織來說,它的力量和優勢又是微不足道的。
正是因爲這樣的原因,王書輝對於枝江商盟的事情看待的非常的平淡。
王書輝可以平淡,司馬峰卻不能平淡。枝江商盟的規模在王書輝看來不大,但是在司馬峰看來,枝江商盟已經是他難以想象的龐然大物了。
就以司馬峰自己的紡織工廠爲例吧。
拿自家上千畝的良田,從復興銀行換取了相應的銀元。又用這些銀元,前後購入一百二十多臺新式蒸汽紡織機,僱傭了三十多個江南地區的熟練織工,買入了上千個流民,聘請專門的紡織行家,對這些流民進行培訓,以備未來工廠擴張需要的大江紡織廠。根本就不是司馬峰過去能夠想象的作坊規模了。
一個大獎紡織廠這樣的企業可能還不算什麼,可是幾十家不同行業的企業組成的枝江商盟,它下轄的同樣規模的工廠,可是有近五十家。
單是枝江商盟下屬的企業,因爲產業規模的巨大,甚至於董灘口都已經裝不下它。現在枝江商盟的幾十家企業的工廠,已經在董灘口外形成了一個新的市鎮了。
和其他單方面的只把工人當成純消耗品對待的工廠主不同,經常跟王書輝接觸,從王書輝這裡討到了一本名字叫做《經營原理》“神書”的司馬峰,認識到一個道理。在新形式的工廠中,熟練工人,專業工人的價值是非常高的。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司馬峰相對於其他的工廠主,對工人們更加“仁慈”,更加和善一些。他還能夠拿出有限的資金,對工人培訓進行投資。說明他確實比普通的工廠主要有眼光一些。
可是,即使這樣,司馬峰對於完全是全新的,在中國幾千年來的歷史上都沒有出現過的新的生產力和生產模式,仍舊有着未知的恐懼。
他對於這種資本主義性質的企業有種模糊的認知。他隱隱約約的覺得,他領導的這個枝江商盟,是個非常離經叛道的東西,是個和目前的主流社會意識形態有着巨大沖突的東西。過去,他還是隻是有種模糊的預感。現在,在枝江商盟內部出現的問題,一下子給司馬峰提了個醒。
司馬峰一下子想明白了。他明確的認識到,這次出現的衝突,來自於自己以及和自己一樣的枝江商盟的工廠主的出身。
大家族內部的那種,完全不講道理的宗族體系,嚴重的威脅着自己對於工廠的掌控。宗族中掌握着巨大權力的族長,族老們的那種可以隨意的干涉和控制族人的巨大權力,都是有朝廷在意識形態上的承認的。
司馬峰因爲協成工廠和其他三個工廠的巨大人事變動,一下子認清了自己的恐懼來源。他認識到,自己過去認爲的那種,掌握了錢,能夠爲宗族提供源源不斷財富,自己就能夠牢牢地掌握着工廠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自以爲強大的自己,在宗族權力面前又是多麼的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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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峰被自己看清的事情的真相,折磨的夠嗆。他這幾天是日夜難眠,天天都在琢磨着,怎樣才能避免,自己落得一個協成布莊等四家企業負責人一樣的可悲下場。
經過了幾天廢寢忘食的思考,司馬峰發現,從自己掌握的知識和經驗裡,找不到任何解決問題的辦法。他有好幾次都差點痛下狠心,準備僱傭幾個亡命之徒,把自己家族的族長族老等一干老傢伙全都弄死了。
司馬峰最後沒下這個狠心的原因,也不是他有多麼善良,而是他覺得事情還沒有絕望到那一步。他想到了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王書輝大人。他想到王書輝那裡討一個萬無一失的解決問題的辦法來。
就是因爲這樣的原因,這一次見到王書輝的時候,司馬峰表現的特別的誇張。在他的形容裡,幫助復興會吸收人口的過程中,他猶如孫猴子保着唐三藏取西經一般,艱難困苦,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一樣。
而復興會的復興銀行、江北機械廠,江北造船廠,簡直就像個西方傳說裡的吸血鬼一樣,靠吸食他的血液爲生。銀行給他貸款,江北機械廠和造船廠賣給他機械和船隻,完全是在喪心病狂一樣的在謀利。
因爲司馬峰這一次的表現過於離譜,以至於陪同王書輝會見司馬峰的政務廳主任陳封和前來報告部隊最近訓練情況的顧國樟,聽着司馬峰的表功勞和訴委屈,都有點暴跳如雷,當場就要爆發出來。
王書輝的表現卻相當平淡。你讓一個商業經營者要什麼臉面,顧什麼面子,那是完全異想天開的事情。
馬老人家是怎麼說的來着:“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上絞刑架的危險。”
瞧,馬老人家說的很清楚,資本是這樣一幅嘴臉。那麼,掌握資本的資本家,你想讓他是一幅高尚聖潔的嘴臉,那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王書輝先是請司馬峰坐下,之後,請司馬峰喝茶。
拿着一個半大不小的搪瓷茶缸子喝着茶,司馬峰的信心增強了不少。
搪瓷工藝,在司馬峰看來是相當神奇的工藝。對於他來說,搪瓷工藝的產品是和日用品沒有關係的東西。他原本認爲搪瓷工藝產品,實際就是那些精美奧妙的景泰藍琺琅器。
但是,復興會前不久創辦的搪瓷廠,給司馬峰帶來了不小的震撼。能把一個在他眼裡是工藝品的東西,變成可以批量生產的民用日常用品。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
雖然,搪瓷廠的產品主要是針對復興會內部進行供給的。可是,從其中不少流到市場上的產品上看,這些搪瓷產品明顯比普通的瓷器,更受老百姓的喜愛。
在司馬峰看來,王書輝真的是無所不能的人。他還沒從王書輝這裡討到什麼主意呢,只看着自己手裡的搪瓷茶缸,他心裡就生出了不小的信心。
經過前面充分的鋪陳,全面的進行完了擺功勞、訴委屈的工作之後,司馬峰非常大方的,也沒要求其他人迴避的,就希望王書輝能夠“看在黨國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王書輝笑着對司馬峰說道,“司馬啊,我聽一個聰明人說過,天底下有一百個難題,就會有一百零一個解決難題的辦法。你司馬走南闖北,無論是見識和閱歷,都足以幫助你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你怎麼跑到我這裡來求辦法來了。”
司馬峰聽了王書輝的話,心裡徹底的底定了。王書輝要不就是早就有了針對這種問題的辦法,要不就是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存在。按照他的經驗來看,第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最大。
“還請大人救我一救!司馬定然竭誠相報!”司馬峰帶着七分的真情和三分的假意,“淒涼”的叫道。
“呵呵,其實司馬你就是不識廬山真面了。我問你,是你家族裡的族權大,還是皇帝的皇權大?”王書輝問司馬峰道。
雖然不知道王書輝爲什麼這麼問,但是司馬峰老實的回答道:“小人雖然讀書不多,但是也知道‘天地君親師’的道理。既然‘天’‘地’‘君’都排在了‘親’的前面,自然是皇權比族權大啊。”
王書輝聽了這話,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他對司馬峰說道:“司馬你還想不明白麼。你怕族長用族權整治你,你可以用皇權對抗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