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江南才子輩出,明清兩代尤甚,根據明清進士題名錄統計,明清兩代自明洪武四年(1371年)首科至清光緒三十年(1904年)末科,共舉行殿試201科,外加博學鴻詞科,不記翻譯科,滿洲進士科,共錄取進士51681人,其中明代爲24866人,清代26815人,江南共考取進士7877人,佔全國15.24℅,其中明代爲3864人,佔全國的15.54℅,清代爲4013人,佔全國的14.95℅,總體而言,明清兩代每7個進士中,就有1個以上出自江南,這麼高的比重,實在令人驚歎。
從現代人的眼光來看,江南文化領先的主要條件與其經濟發達有着密切的關係,西北地區每人數十畝地還要捱餓,但在水鄉,全家幾畝地即足以供養一個讀書人,在這樣的條件下,文化氛圍很自然的被培養了起來。
讀書人有了錢,除了尋找顏如玉,購置黃金屋,多多少少都會要買上一些書籍,哪怕是裝樣,也在不自覺間將許許多多的珍貴刻本留在了江南。加上兩江地區鉅富良多,家中子弟顯貴,正可謂蒐羅天下,在無數人的刻意努力下,江南的藏書逐漸豐碩,直至咸豐始斷,而書籍的散佚也逐漸的成爲許多藏書家的痛。
周樹茗看起來也是個讀書人,只是不知道是否趕上了末科,得到了功名,聽到黃宣的煩惱是想要買書,他哈哈一笑,甩着手道:“這有何難,我嘉興別的也許不算出衆,可要說書,卻是當仁不讓了。”
“但我人生地不熟……”
“包在我身上即可。”周樹茗大包大攬道:“我嘉興……”
不待他再吹噓,黃宣忍不住打斷,臉做嚴肅狀道:“我父已有不少珍藏,此次前來,是想購買一些珍本善本,若是有孤本自然最好。”凡書籍必須精加讎校方爲善本,通常而言,無論珍本還是善本,均是古本,故而清代的善本並不一定就是明代的善本,而在現代看來,1927年的善本自然要算上清代的刻本,然而若加上洛林變態的重量有限制,他的眼光也就不得不同比增長了。
周樹茗捋着鬍子,呵呵一笑,道:“卻不知黃公子看上了哪些?”從古至今,藏書家很少有延續三代者,而隨着中國政治的動盪,嘉興的古書流落市場的也越發的多了起來,只是軍閥混戰,政府無暇於此,故而比起之前和之後的時代,這個時候能夠買到的古書也更多。
黃宣輕輕的搖了搖頭,指指倉庫的位置道:“我此次前來攜有糧1500石有餘,賣與斜橋米鋪200石有餘,周老闆若有本事,剩下的盡皆拿去,在下只要10本書。”
碼頭上的號子聲錚錚做響,周樹茗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住了,1500石糧食要2萬餘元,換句話說,眼前這位少年願意用2000大洋買一本書,什麼叫大手筆,這就是了。周老闆咂吧了下嘴,高聲道:“黃公子且等老夫幾天,吾定能收下這一倉庫的糧。”
“那樣最好。”黃宣也大聲笑道:“不過我最多再留5日,周老闆可別遲了。”
“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就在黃宣爲保護人類文化遺產奮鬥的時候,朱掌櫃快要跑斷了腿,斜橋米鋪的資本不足,在稟明東家之後,他和朱家管家一起從庫房內提出1000塊大洋,並悄悄的聯繫交好的商鋪,想要聯手將黃宣手中的糧食通通買下,他看的清楚,那些都是上好的種子糧,價格絕不止12塊的價格,而且聽他的說法,似乎還有更多的在路上,就連不太管事的東家,也卯足了勁想要賺一筆大的。
不過到了午後,傳說有大批糧食運抵的消息喧囂而至,整個嘉興府的米市都震動了起來。朱掌櫃開始還想查出誰傳的消息,結果自然一無所獲,於是就變得更加匆忙起來,不等約定的時間到,就拉着銀錢一起趕到了碼頭。
和蔣益升一起點過數量無誤,黃宣令夥計將裝滿了銀元的箱子放在房內,然後轉存入位面通道的入口處,然後纔出門對朱掌櫃道:“如此銀貨兩訖,這一倉庫的糧食就歸斜橋米鋪了。”
“好,好。”朱掌櫃激動的連連搓手,看着手下再次盤點糧庫,被冷風吹過,興奮勁方纔去了,又忙不遲疑的跑到黃宣身邊,哈着腰道:“黃老闆,聽說您還有一批糧食就要運到?”
哪裡是聽說,分明是猜到。黃宣不屑的撇了下嘴,他剩下的糧食還在位面通道呢,他從哪裡聽說,不過此刻還是露着笑道:“是還有千餘石,不過有位周樹茗,周老闆說全要了,我準備答應他。”
“那老傢伙。”朱掌櫃呲着牙道:“黃老闆,您看我們交易愉快,敝號也是真心實意,不知可否將這筆生意留給敝號呢?”
“倒不是不行。”黃宣將對周樹茗的話又說了一遍,不理目瞪口呆的朱掌櫃,道:“如此,我就鎮裡的客棧恭候佳音了。”
自古商人重利,被教科書欽定爲中國民族資本家的先生們也不能免俗,斜橋米鋪的東家,現任的朱家族長,朱宏仁,得到掌櫃的報訊,也再次拄起柺杖在小花園裡繞起了圈,至於本來就落後朱家一步的其餘米鋪,更是顛顛着小腿,四處打聽着消息。
千餘石的糧食並不多,即便是在糧荒的今日,原本也只是增加人們一些飢前飯後的話題罷了,可若是千餘石的糧只換10本書,這其中的利潤之大,讓做着素食生意的掌櫃東家們如聞到了血腥的鯊魚,飢餓的野狼,紛紛揮舞着魚翅遊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