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瑪,真衰!莽蒼山這麼大,我居然在這裡遇上他?”曾義昊的心情本來挺好,此刻卻只覺得頭皮不住地發麻。
這裡是荒郊,沒有其他人,而唐海濤知道自己墜入‘百丈死’卻不死,難免心生懷疑。以前唐海濤不動手,除了未知原因,也因爲曾家父子倆充分信任他,但現在,若是唐老賊懷疑自己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難保不會因爲怕被識破而把心一橫,要了自己的小命……。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不理不睬,那樣更容易露餡!
飛快地權衡了利害,曾義昊果斷地選擇轉身,回頭,然後故意愕然地看着對面那位一身慣常銀白色玄師服,急急地在狹窄的山路中迎面而來,愈走愈近、臉形方正、帶着親和笑容,但眼神微有閃爍的中年武者,迅速露出“憨厚而驚喜”的笑臉:“濤叔?你怎麼在這裡?”
以前那個曾義昊總是感動於唐海濤這副長輩的笑容,對其付諸於充分的信任,但此刻,曾義昊卻是一眼就看出,這笑容跟前世那些高高在上、大腹便便的縣級領導去貧困地區作秀的笑容一樣,相當虛假,令人厭惡,而靈魂深處,更有種想向唐海濤那張成熟英俊的臉上狠狠揍上一拳的衝動。
“鎮定,一定要鎮定。否則仇未報就先掛了!”曾義昊不斷地催眠着自己,不能從目光裡流露出半點的異樣。
“小昊,真的是你?叔叔我聽說你被人蠱惑着去了‘百丈死’,驚得我魂都出來了,趕緊來找你!那地方,便是叔叔我都不敢去,你怎麼……不過,你能平安回來就好!”已急步走到跟前的唐海濤首先是眉宇一軒,面露喜色,然後便是好一陣的數落,並長長地鬆了口氣。
如果不是親耳在懸崖下的古樹下聽得唐海濤的自言自語,眼下這番關心的話語一定會讓曾義昊很感動,而此刻,那“驚喜”中隱藏的懊惱和懷疑卻讓曾義昊心中一凜,立刻打足精神,全力應對,力持不讓這個心懷叵測又十分狡猾的小人看破自己。
攏在袖筒裡的雙拳緊了一緊,曾義昊故作感動地退後兩步,指指身後的草筐:“濤叔,謝謝您的掛心,只是……”他故意遲疑了一下,才汗顏道:“我確實是想去‘百丈死’,卻迷了路,沒有找到。我怕耽誤爹的傷,不得已而返回!不過我遇到一位奇人,送了好些東西給我……”
他前世畢竟在官場上混過,很快將心中的真實情緒成功地控制住。
“小昊,你……?”驚覺曾義昊再不復以前的木訥,唐海濤眼中的懷疑迅速擴大,還多了一絲警戒。
曾義昊靈敏地捕捉到這絲警戒,一邊暗中警惕唐海濤突然發難,一邊故作慚愧:“濤叔,真對不起,我被那位奇人點撥,才知道以前的我生活得渾渾噩噩,愚笨不堪,連累爹和濤叔您都吃了這麼多年的苦。不過以後我不會那麼傻了。”
雖然,以他目前三階玄徒的境界,哪怕是提防,唐海濤這位玄師也一樣可以一掌將他擊斃,但曾義昊身邊畢竟有一把可吹毛斷髮的寶劍,說不定可以將那殺招擋上一擋,從而爭得逃命之機。
“奇人?什麼樣的奇人?”唐海濤很是意外,半信半疑。
“呃……濤叔對不起,他老人家只是說與我有緣,卻吩咐我不能說出他的存在……還說他會在這附近逗留一段時間,檢查我是否說話算數,有沒有背叛他老人家。”曾義昊故作苦惱地搔搔頭:“他很厲害,而且他還會飛,能飛得很高!我怕我萬一違反了約定,真的會受到他的懲罰,然後又拖累濤叔您……。所以,您,您還是別問了!”
他故意說有高人在附近逗留暗中觀察自己,以免唐海濤真的不顧一切地痛下殺手。
“好!好,濤叔不問你了!”唐海濤眼中的懷疑未去,卻是痛快地應下,然後又靠近過來,不由分說地抓住曾義昊的兩手,將衣袖往上捲去,同時道:“你也真是,一個人就敢闖這危險的莽蒼山,也不跟叔叔說一聲。萬一你在山中出了意外,你爹不知道會有多傷心。來,讓叔叔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曾義昊猝不及防便被他一把抓住手臂,頓時牽動得胸口的肋骨再次扯疼,忍不住抽了口氣,再見唐海濤那帶有審視意味的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手臂,頓時暗罵:“說得好聽,什麼看我有沒有受傷,分明就是檢查我手上有沒有勒痕和啄傷吧?哼,你倒是狡猾,可惜我一早就用靈藥塗了傷口,眼下早就沒了!”
不過他嘴上還是故作憨樣:“嘿嘿,還好!我怕耽誤時間,雖然遇上幾頭野獸,卻不敢跟它們打,聽到別人的聲音也趕緊躲起來,所以只獵了兩隻山雞,回頭給我爹燉了吃,濤叔您也帶一隻回去吧!”
大概是沒看到預想中的傷口,唐海濤眼中的懷疑減少了一些,卻仍不放心,眼睛微眯,目光往曾義昊身邊的草筐一溜,又正容道:“沒傷就好!否則,你爹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又受了傷,叔叔我就真的吃不消了。不過,”他話音一轉:“既然我們碰上了,爲了你爹早點痊癒,叔叔就是豁出這條命,也要陪你再去‘百丈死’看看……。我們倆個人找,總比你一個人找要快!”
曾義昊正爲自己的先見之明而得意,再聽這話,不由一怔,然後在心中怒罵:“好你個白眼狼,看我不死,又想哄我再去‘百丈死’送死?真覺得我傻,由得你騙?”
他連忙不好意思地搖頭,同時“憨厚”地展開歡顏:“不了,濤叔,不用去了。我跟那位老前輩提過我爹的傷,正好他老人家手裡就有一株剛挖出來的紫極背菘,就送給我了。您要不要看看?”
“什麼?你找到了紫極背菘?”唐海濤意外地瞠目,然後意識到不對勁,又趕緊浮起驚喜的笑臉,只是那笑臉太過於勉強,顯得很不自然:“你真的拿到了紫極背菘?”
“是啊!”曾義昊暗罵他的裝模作樣,卻礙於兩人的實力距離,只能假想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對唐海濤充分信任的曾義昊,直接轉身就從揹筐裡取出那個護靈玉盒,打開,亮給唐海濤:“嘍,濤叔您看!足足有一百五十年呢!爹要是吃了它,毒傷應該會好吧!”
只是這一亮,曾義昊又眼尖地從唐海濤眼中看到一絲懷疑和懊惱、更覺得身周突然多了些凜然陰冷的感覺。
呼吸有片刻的停滯,但曾義昊瞬間就鎮定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燦爛:“濤叔,要是爹吃了這株紫極背菘後能夠把毒傷治癒,我們就再也不需要濤叔您的錢了,您也不用怕嬸嬸和柱弟怪罪了……。”
深深地看了滿面欣喜的曾義昊一眼,唐海濤迅速收起眼中的懊惱和懷疑,欣慰一笑:“沒想到小昊你這次的運氣如此好,不僅遇到高人,連靈藥也拿到了。不過,你怎麼沒有邀請那位高人和你一起回來?”
顯然還是有疑慮。
曾義昊的笑容頓時垮下,迅速變得失落和自卑,聲音也變得悶悶的:“我本想拜他老人家爲師,然後請他回我家小住,可他說我和他沒有師徒緣份。濤叔,我,我是不是真的很廢,所以他老人家看不上我,不願意收我爲徒……?”
唐海濤目光一閃,嘲諷之色飛快地閃過,卻又作色道:“小昊,你又來了!你爹平時是怎麼教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要對自己有信心!雖然你的資質不高,但只要你有毅力,能吃苦,將來一定能成爲玄師!”
曾義昊感覺到隨着唐海濤的這番話,先前那股陰冷和凜然也迅速消失,心中便稍稍一鬆:“看來我的演技還是不錯的,他暫時相信了我。”
不過曾義昊還是不敢大意,又裝出迅速振奮精神的樣子道:“嗯!我記住了。濤叔您要是沒有其他事,我們一起回城吧!”
雖然很擔心唐海濤會因爲顧忌陰謀敗露而暗中毒害自己,但此刻,曾義昊卻沒有其他的選擇,若依以前的曾義昊性子,肯定是歡天喜地和唐海濤一路回程,所以,自己若是急急地要和唐海濤分開,反而會再度加重此人心中的懷疑,從而惹來殺身之禍。
果然,這個提議讓唐海濤的目光稍稍變得柔和了些,點點頭:“好!”